第58章 歉意

　　孔教授怒其不争，厉声呵斥：“还不滚进来！”
　　语声落，那人影动了动，一步步朝门口挪移，慢慢地蹭了进来。
　　进门时，他的头一直低着，似乎很怕见人的样子。
　　紫云细认了认，疑惑着问：“恒之？”
　　恒之这才抬起头，隔着孔教授，羞愧地瞄了一眼紫云，视线落在孔教授身上。
　　紫云觉得奇怪，不过数日不见，恒之竟蓄起了胡须，整个人显得很颓废。
　　孔教授起身，将椅子推后，挪出脚来，朝恒之使了个眼色，“我去躺洗手间，你们先聊。”
　　人有三急，紫云无法留人。看着恒之，觉得很是尴尬。心说：我都是有主的人了，难不成孔教授还要撮合我们？
　　恒之又把头低下去。沉默，还是沉默。
　　“恒之，好久不见！”紫云先打破了沉默，笑着说。
　　恒之仍旧不肯抬头，自顾说着：“紫云，你还好吗？”
　　吭吭哧哧，憋了半天，竟是这句没营养的话。这货，到底怎么了？
　　“我很好，你是不是不太好？”紫云斟酌着问。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小心翼翼，也真是别扭。
　　又是沉默。
　　恒之反复做着心理建设，总算鼓足了勇气，直视紫云纯净的眼眸，说了声“对不起”。
　　好没来由！紫云不解地看着他，问：“干嘛道歉？难道做了什么坏事？”
　　击中要害！恒之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额头冒出冷汗来。他低声说：“那次讲座，不是意外，是我趁人不注意做的。当时，我只是嫉妒，做了糊涂事。”
　　语速加快了许多。恒之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惜，没有地洞，只有冰冷的，几乎无缝相接的仿古地砖。地砖上，绘有淡淡的墨竹图案。
　　紫云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只是简单的意外，没想到竟是人为。这人，是她无理由信任的恒之。那次事件，若不是处理得当，她怕是早被研究所开除了。
　　这事，可大可小。紫云想要骂他一顿，可是突然又觉得很没意思，扭过头去，懒得理他。
　　见她背对着，他反而变得勇敢起来：“紫云，对不起。我已经得到惩罚了，丢了所里的工作。你知道，那时我挚爱的工作。离开研究所，我就像游魂一样，飘来荡去，找不到栖身之所。我想找新工作，想要重新来过，又被人逼得无处安身。我错了，活该遭此惩罚。”
　　紫云转过头来，“被人？”
　　恒之不再躲闪，“嗯。我是受人蛊惑，才做了错事。事后我也很后悔，就把通话录音发到了网上。谁知，厄运来了。那人阴魂不散，我到哪，他便纠缠到哪。”
　　“知道是谁吗？”紫云愤愤然。
　　恒之心生恐惧，低声说：“姓武，单名一个来字。”
　　武来？姓武？紫云隐约觉得，这人跟老宅有关。若是这样，事情的起因，怕就是冲着她来的。当时，清水正被人催婚，而她与清水走得近。虽刻意隐瞒行藏，难免走漏风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我利往。防她伤她，不过利字当头而已。
　　如此以来，恒之是可以原谅的。既然恒之可以原谅，那么何瑶呢，也是可以原谅的了。为情而苦，为情所困，做出出格乃至疯狂的事，总是值得悲悯的。
　　这么一想，紫云再看恒之，倒觉得他的颓废，他的忏悔，他的歉意，都是可怜的了。
　　“紫云，你能原谅我吗？”他忐忑地问，声音极低，很没底起。
　　紫云淡淡一笑，以谅解的口吻说：“事出都出了，好在影响不大。”
　　恒之再无言，只感激一笑。
　　“哈哈，我就说小叶大度。恒之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孔教授爽朗地笑着，边说边走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人，清风徐来的云奇老师。
　　紫云知他是清水长辈，又有着相似的眸子，顿觉倍感亲切。赶忙起身，正要恭恭敬敬地行礼，却被他先行打断了。
　　“叶小姐，您好！”
　　云奇依的是老宅规矩。这一声“叶小姐”，让紫云瞬间恍惚起来。
　　紫云只得临时改口，随清水称他“云奇叔”。
　　“恒之，叶小姐都原谅你了。你就先安心跟着我吧。”云奇语气淡淡的，却隐隐有暖意。
　　恒之感激不已，对云奇深鞠一躬，“云奇老师，多谢您，原谅我，救我，帮我。不然，我只是个糊涂蛋，永远被假象蒙蔽双眼的糊涂蛋。”
　　云奇淡淡一笑，坦然落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谢，就谢我老板吧。”
　　恒之明白，这老板，就是清水。他曾经那么嫉妒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身陷泥淖时，肯拉自己一把的救星。除了感恩，除了放下，他还能做什么呢。不错，清水跟紫云，天造地设。他唯有祝福，才能赎罪。
　　简单的饯行宴，变成了致歉宴。虽然味道变了，但仍有入世之乐。
　　宴饮结束，众人离了竹厅，心也各自敞亮着。
　　孔教授要去赶飞机。临行前，再三对紫云说：“真是遗憾，没见到你男朋友。老孟问起，我可怎么回哟……”
　　紫云讪讪然，只以“以后有机会”糊弄过去。
　　恒之心事了，觉得颓废的心，总算有了光。
　　云奇拍拍恒之的肩膀，让他先等着，跟紫云走到一边，低声说：“大少爷吩咐过，要留下恒之，说是有用。不知，这用处是……？”
　　紫云本想告诉他，用于木风阁。只是事未定，便淡淡一笑，装做不知。
　　云奇载着恒之离开了，很快消失在车流中。
　　葵儿还跟父亲告别。紫云想自己走走，见了些风景行人，转身去了停车场。
　　正要给葵儿发消息，却被人从身厚挟制住。瞬息之间，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捂了口鼻。然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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