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波涛暗涌

　　天性中防卫的本能瞬间抬头，阿暖在肩舆上，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等着他先说话。

　　“公主胆子也还真是大啊。”桓风羽拿起茶杯，朝着阿暖的位置笑了笑。

　　被胁迫之下，阿暖也不得不跟着他们离开，不过桓风羽好像是料到会有人来救她，与其走得远远的，不如就在这扶风寨。

　　最危险的地方，总是最安全的。

　　在场紫云会那么多的黑衣人，桓风羽也是武功高强，这样的环境下，她也不得不妥协了。

　　要杀，早在刚才的时候就杀了。

　　“你不必一口一个公主的叫我，有话你直说便是了。反正，我已经落在你手里了，不是么。”

　　她的胆识还是有些特殊的，不然能不受朝廷庇护独自一人在外打拼这么多年，还是不容易的。

　　阿暖坐在桓风羽的左方，身后又是两名黑衣人的紧随，峨眉刺放在面前的桌案上，若她敢轻举妄动，怕是不得好死。

　　倒不如乖乖听着，桓风羽到底要干什么。

　　“也是，叫公主太生疏了，我们也见了有几面了，不如我叫你，傅姑娘，如何？”

　　傅姑娘？

　　傅阿暖！

　　这个名字很少有宫里人知道的，知道她是五公主的不一定知道她是傅阿暖，知道她是傅阿暖的也不一定知道她是五公主。眼前这人分明知晓的清清楚楚，看他这样语气坚定的样子，必然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阿暖听他说了这个名字，顿时感觉到了背后一丝冰凉。

　　问之无答，阿暖在一旁一言不发，袖中的手已经隐隐握拳，指甲深深地扎到肉里了。这有些计划的确不是她能所想象的，不知道是她手段还不够，还是这些人太高明了。

　　“忘了跟傅姑娘自我介绍，我叫桓风羽，紫云会现在的领主。”

　　毫不避讳，直言他自己是紫云会的人么？

　　就不怕阿暖逃出去之后会借着朝廷的力量将他们一网打尽？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给阿暖任何能够活着走出扶风寨的机会。

　　“猜到了。”

　　在墨枢，能要她性命的无非是两股势力，一个是紫云会，一个是娄归。

　　只不过娄归只是想让她回宫而已，回宫之后更好控制，皇位的事情便就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了。但是紫云会不一样，明显是有人花钱买她的性命，他们的步步紧逼、刀刀致命的杀气，很明显让人察觉。

　　“好。既然你知道，不怕我杀了你？”

　　桓风羽明显是戏谑的挑衅阿暖，从来还未见身居敌营还这般的大气凌然、毫不服软的人的。

　　“你若要杀我，昨晚便不会救我。”阿暖抬眼，两个眼睛直直的瞪着桓风羽，虽然她猜不出到底桓风羽要做什么，至少现在，他还不会杀自己。

　　“当初青木塬的杀手，其实是你们的人，我一直没有猜到为什么朝廷会对我动手，其实是你们故意混入青木塬，借着朝廷的手杀我，可惜你们失手，让南鸿岳抢先了一步。再者就是百霜阁的那晚，你们派了死士暗刺，依旧是失败了。我知道我身边有你们安插的人，不然湛碧楼那次，我们也不会第一次见面。我说的，都没错吧。”

　　娄归毕竟跟紫云会不一样，没有那种要她命的理由，也只有紫云会会步步紧逼，为的就是当初素和九藤一死的事情。

　　在她身边安插的人的确没有显露出来，但是因为湛碧楼的事情，阿暖就已经警醒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们竟然拿着缱云的命来威胁自己。

　　“这一次，你们用素和缱云的命引我出来，就不怕我不来么？我若是告诉朝廷，怕是早就把你们一网打尽了。”

　　桓风羽忽然放声大笑，看来阿暖的智慧要比他想象的聪明多了，他们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想不到阿暖竟然能够一一列出来。从青木塬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好计划了——想着能够借朝廷原本的势力，加之他们在背后应和着，能够将阿暖绞杀在计划里。

　　但是每一次她都会被辞渊就走，加上几年前的一次截杀，虽然让她留了病根，但是仍旧是让她逃了。

　　紫云会浮出水面，旁人一猜就知道会是素和亦岚下的手，那样不止是皇储无望，朝廷仍旧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布了这么多年的计划，可不能功亏一篑啊。

　　“傅姑娘不愧是百霜阁阁主，这么些年能够躲避朝廷在江湖立足，还是有些手段啊。”

　　若照了平常，一般被逐出或者贬为平民的皇子王孙，想要重新生活、没有人依附还是很困难的。更何况阿暖不是被逐出，而是她自己自愿离开的王宫，单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做出这么多的事情，的确是不容小觑。

　　“昨晚在公主府，也是你。”

　　虽然昨晚没有见到那黑衣人的面目，但是按照推理的时间和她自己的直觉，那人是桓风羽无疑了。

　　帮着自己逃出公主府，引开那些禁军，告诉自己的方向，还真的是计划周全。

　　“你都猜到这了，应该也知道我么为的是什么吧。”

　　毫无顾忌，直接把话探明了说，若是阿暖或者离开了呢？还是桓风羽原本就没有想过要给她活着的机会。

　　阿暖听了她的话，微微冷笑，清瘦的脸庞下露出了哂笑的表情，“九王，长公主！”

　　南鸿岳是九王妃南亦安的亲弟弟，但他却一直跟着娄皇后，一直在帮着娄皇后办事，外人看来以为会是娄归要对这些皇子公主图谋不轨。

　　其实不以为意，只是紫云会和南鸿岳的计划而已，想着能够把娄归也框进来。但娄归是谁，她曾经毕竟是敦煌公主，也是皇家长大的孩子，手段什么的，恐怕想必起始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房间里那根蜡烛还点着，发出昏黄的光，影影绰绰。

　　桓风羽回到桌前坐下，把佩剑放在手边，看着阿暖有些忧心忡忡地分析眼前这样的情况。

　　她说的，句句是真，却是没错的。

　　除了皇嗣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九王与长公主的关系。

　　“那你说我母后是怎么死的。”

　　趁着桓风羽还在思索，阿暖索性拔了那把放在自己面前的峨眉刺，朝着桓风羽面前而去。黑衣人闻之迅速，徐徐拔剑朝着阿暖而来，可阿暖毕竟还是抢先一步。

　　峨眉刺的刀剑朝着桓风羽后背的空门，阿暖以为他反应不到，但......

　　无数细小的东西激射而出，呼啸着打向身形在半空的傅阿暖。

　　那样密集的死亡之雨，让她避无可避，急切之间，她只有向后急退，翻身落回原地，拔剑护住周身。

　　虚空之剑，一出手用尽全力，算准了对方会像右躲避，故意一剑出手后就准备在右边在出剑。可不等他使完虚招后转动手腕，手底一阵酸痛，她的右手感觉毫无力气，肩膀上的酥麻之力愈发的沉重了。

　　仅此一瞬，桓风羽回身抽开了她握住的峨眉刺，狠狠的一击朝着她的右肩而去......

　　此时此刻，她眼里有恐惧的光，越发颤抖，手指也越抓紧衣袍，白皙的手痉挛着。

　　利器碰撞一声，阿暖猝及不妨地跌到地上，手尚自怔怔地有些无理，惊骇莫名。

　　她身上本来就有伤，加上又是女子，怎么抵得住桓风羽的重击，细细的冷汗、沉重的喘息，现在更是提不上一点气力了。

　　肩上的伤早已麻木，那麻木甚至蔓延开来，已经到了腋下，直逼心脏。

　　“傅姑娘，我说过了，别做无谓的顽抗。”

　　此时此刻，桓风羽的语气还是心平气和，阿暖这样的挑衅他还能如此沉着，想必是为了辞渊吧。辞渊喜欢阿暖，再未等到辞渊来的时候，他应该是不会杀了阿暖，总归要让有情人见到最后一面吧。

　　阿暖也极力的想要站起身来，奈何她是分毫力气都提不上了。

　　也是阿暖自己没有沉住气，对于她母后的事情，既然快迫近真相了，她当然是有些忍不住的发问。仇人就在面前，她又如何能够不动手呢？哪怕自己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哪怕自己会死在这里。

　　她也很想知道一个真相！

　　“看来傅姑娘是不太听话了，那也别怪我。”

　　桓风羽缓缓蹲下，伸手挑了挑阿暖的下巴，此刻的她就像一个任人欺负的丫头，失去行动能力，完全没有任何机会抗衡了。

　　何必呢！

　　原本还想着多留她一段时间的。

　　那些黑衣人将阿暖拉了起来，强制性的将她绑旁边的石柱上，哪怕阿暖在如何反抗，也只是微弱的气力，那些人根本就毫不惧讳她，仍动手干着自己的事情。

　　桓风羽缓慢拾起地上的峨眉刺，看着阿暖仍在挣扎过程中，朝着她的方位，将峨眉刺刺了过去。

　　正中石柱。

　　这是威胁么——

　　“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

　　桓风羽又在提及，阿暖一直在防反抗，哪怪那些人力气实在是太大了，自己根本就是动弹不得，只能听着他在眼前言说了。

　　“我自然查得出九王当时未死.......我母后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

　　“傅姑娘，你太天真了吧。”

　　九王未死她说的是真，九王当初虽有谋乱，但他猜到自己会因此丧命，布好计划，身边的副将甘愿替他去死。随之七王爷与八王爷在墨枢王城外将此截杀，世人皆以为九王素和九藤已经身死，却不知他以另一个身份活了下来。

　　无冤无仇这个词，说的太牵强了。

　　当时镇压九王的军队就是傅翃笙老将军，加上百霜阁的暗探密报，否则不可能将他们紫云会这么快一网打尽，若没有傅庭兰，或许紫云会早就抗击了大胤王室了。

　　所以并非是无冤无仇，而是仇深似海！

　　身体仿佛死去一样无法动弹，然而神智却比平日更加敏捷。

　　颈中有血慢慢渗出，流入她衣领。

　　“以墟阁的传言，公主可有听闻？帝尊，女身......以墟阁秘术强大，已经算出皇储为女子，公主可知道是谁？”

　　帝尊女身——

　　素和皇室的女身，能够称得上是正嫡的，也只有阿暖一个人罢。

　　就算外人有些声音复议的是长公主，但她毕竟不是裕帝的亲女儿，在这场夺嫡争位的战役中，素和亦岚就已经输了。

　　阿暖，必然是知道这个结果的。

　　辞渊重新赶回了扶风寨，怕打草惊蛇便在外围查看情况，后山看到了向出野和二寨主的尸体，想必这里也是有一场激战。

　　扶风寨内都是黑衣人把手，辞渊也不敢贸然闯进去，就算自己进去了，恐怕也会被桓风羽揭穿身份。

　　他只想要阿暖活着，什么深仇大恨其实都与后人毫无关系，为什么前人的错，一定要抱负在后人身上呢？

　　一边是紫云会要杀她！

　　一边是她想知道答案！

　　这样深入的危机，她又如何能够化解呢？

　　缓缓地，他爬上屋顶，俯瞰屋内的一切，见着桓风羽身边的人将阿暖绑在石柱上，似是在逼问着些东西。

　　透过微弱的火光，他看得出阿暖的脸色不是很好。

　　“传言而已，你也信？”

　　阿暖知道这是真的，只是她原本没想过要回去接位皇储，更别提夺嫡的事情。而桓风羽他们自然是想要帮着素和亦岚考虑着，若是除掉了阿暖，现在皇室唯一的女身便只有素和亦岚了。

　　随着以墟阁的秘术之言，那就只有是素和亦岚登临皇位了。

　　到时候九王一族的势力必然会翻盘，素和东墨也会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只是这个代价，现在为什么都抱负在阿暖一个人身上？

　　她与素和王室已经毫无关系了。

　　“很多传言都传着传着成真了，我们也不得不防啊。”

　　桓风羽上前用手捏住了阿暖低下的下巴，尖瘦无奇。

　　看着她锁骨旁淤青的伤痕，还是有那么些怜悯泛滥的。只是个小丫头而已，何苦要牵扯到这样的事情当中，若是当初离开皇宫隐姓埋名，不归属百霜阁，现在的她也不会经历这般多的事情。

　　只是个女孩子，又怎么能够让她在这样流马奔波、世间不太平的墨枢做这样的事情呢！

　　可偏偏她眼里，就有那种执拗的劲！

　　令人头皮发寒的是，如此伤势之下，那双眸子依旧是亮如繁星，透着一丝不服输的生机。

　　拿出昨晚从阿暖手中夺走的朱钗，重新帮她髻在发间。

　　高大的身影靠近，狭长的眸子微微下移，像是欣赏奇珍异宝一般扫过一条条伤痕。

　　“要怪就怪你生在皇家——”

　　永远都无过与于这个理由，阿暖的一生总在“皇家”这个词周围徘徊，人人都要她性命，人人都要她死。

　　今天已经落至这般田地了，她怕是真的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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