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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回 说故事指桑骂槐


  且说章秋谷实在是不堪忍受金汉良的搞怪荼毒,忍不住问金汉良道:“汉良兄是出身于哪所知名书院?在哪里高就?官居几品?果然你们官场中人有些气派,不要说别的,就你这一口京腔,说得十分圆熟,比那戏子唱的京调,女闾说的苏白,觉得都还要好听些。”
金汉良根本听不出嘲讽,只以为章秋谷是真的在问到他的功名,这是他生平第一件最得意的事情,本来逢人就卖弄的,如今正中下怀。见他得意的摇了摇身子,好像身体高贵得这凡间都没地方放了一般,满面红光,高昂着下巴说道:“兄弟是个候选的知县,现在已经指了直隶的省分。不瞒你老哥说,兄弟报捐的这个知县,倒是花费了一笔大钱,如今打算就要到省去,领了制台的咨文,再进京去引见,早些到省,或者当个什么差使,也好捞回本钱。毕竟这做官的赚起钱来,比到那做生意容易多了。”说罢,哈哈大笑。
章秋谷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便不客气地驳斥道:“你既然是个候选的,应该归部铨选,怎么会平空的指起省来?况且向来的规则,大凡各省报捐的候补人员,都要先行引见,领了部里的文凭方能到省。你汉良兄才说要先去领了制台的咨文再去引见,请问这制台的咨文可是给皇上的吗?”
金汉良听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脸上一阵发红,老着面皮说道:“这是他们引见过的人员出来说的。他们是过来人,说的话料想不错,只怕还是你记错了罢。”
章秋谷忍住了笑,又道:“想必是你汉良兄做了吏部,和他们改了章程。我倒是钦佩汉良兄有如此大的手笔。”
说得金汉良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好不难过,亏得他脸皮甚厚,抗了一会儿也就罢了,便不和章秋谷说话,又同贡春树谈起来。
章秋谷见他不知羞耻,真是天下无难事,只怕厚脸皮,竟然奈何他不得。想了一会,便又向众人笑道:“我有一个笑话,讲给你们大家听听如何?”
众人估计一定又是骂金汉良的笑话,都要听他又编出什么故事来,大众齐声说好。
章秋谷含笑说道:“那公冶长不是会听鸟语的吗?你们却不晓得公冶长还有一个兄弟,叫作公冶短。”
贡春树等听了公冶短的名字,已经忍不住先笑起来。
章秋谷又道:“那公冶长能听得懂飞禽的语言,不料这公冶短也有一个绝技,就是能通兽语。公冶短的住房隔壁,是个磨豆腐的磨房,养着一个驴子,每天四更起来,给这驴子上了笼头叫他磨麦子。不想有一天,这驴子忽然带着笼头乱蹦乱跳,高声大叫起来,叫得驴主人恼了,抡起鞭子狠狠的打他。谁知任凭主人怎么打,驴子还是不停地叫。这驴主人诧异得了不得,连忙到隔壁去请了公冶短来,和他说了,要他听听这驴子说的是什么话。公冶短走到驴子身边仔细听了一会,驴子还在那里昂头甩尾的嘶鸣,似有得意之状。公冶短听了,摇了摇头,侧耳再听一回,依然不懂。公冶短焦躁起来,抢过一根鞭子。”
章秋谷说到这里,走过来把手在金汉良肩上一拍道:“把那驴子狠狠抽了一鞭,口中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放着好好的话不说,偏要学那蓝青官话来。你这样的畜生,人格还没有完全,配说什么官话,难道你也想学着他们那些捐官的人,报捐了什么州县,去到省候补吗?”
众人听了,这一阵笑声就如那春雷震耳,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话都说不出来。
贡春树笑得不能自己,一个不留神,竟然连人带椅子往后一仰,滚到地下,还在那里大笑。
众人正在笑得开怀,猛然听见“扑通“一声,急忙看时,见贡春树跌在地下,一张椅子也倒在一旁。
众人更加好笑,章秋谷连忙过去把贡春树拉了起来。
金汉良被章秋谷的一场笑话说得他满面通红,又被众人这一阵笑声笑得浑身冷汗。想要发怒,但看到那么多人都在笑,似乎没有人为他出头的意思,自己单枪匹马,怎么能斗得过群狼,只得勉强忍住了,觉得自己脸上一阵阵的热气直涌上来,直把他气得坐立不安,好生难过,坐在席上如坐针毡一般。好不容易挨到他们吃完了,站起身来,金汉良急忙穿好长衫,就如那笼中鸟雀,网内鱼虾,连忙别了主人飞一般的逃了出去。
这里众人说说笑笑,一路回去,又去打了几个茶围,方才分手。
到了礼拜日的那一天,王佩兰因为章秋谷几天不去,晓得事情有些不妙,起了一个大早,梳好了头,竟然就直奔吉升客栈来找章秋谷。
这时约有十点多钟的光景,章秋谷尚未起来。
下人高福进来叫醒章秋谷,睁眼一看,见王佩兰扶着一个小丫鬟,婷婷袅袅的进来,就坐在章秋谷的床上,向章秋谷嫣然一笑,说道:“你可真是逍遥,好几天都不到我那去,害得我这般牵挂!”
章秋谷笑着答道:“罪过罪过,是小生的错。”
王佩兰“嗤”的一笑,拧了一把章秋谷。
章秋谷披衣坐起,问她为什么来得这般早,王佩兰道:“你这都好几天没去我那里了,我怕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来看看你呀!”
章秋谷含笑道:“多谢多谢,看是不敢当的。你有什么事情,请只管说。”
王佩兰道:“我也没啥事,就是那个佩囊,你今天该取回来了吧?”
章秋谷佯作吃惊的道:“该死该死,我竟然忘了,没有到银楼去定做,只好等会儿再去了。”
王佩兰见他这么说,就有些恼了:“你前几天和我说得明明白白,如今却装傻充愣的说忘了,你吃饭睡觉咋不会忘?糊弄傻子呢?我不依,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去!”
章秋谷只是笑,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王佩兰见章秋谷不肯,焦躁起来,拉着章秋谷的手着急地问道:“你到底去不去呀?”
连问几声,章秋谷都不开口。
王佩兰更加着急,抓着章秋谷的胳膊使劲地乱摇:“你说话呀,一声不吭是几个意思?”
章秋谷这才开口笑道:“你也不要去拿什么佩囊了,倒是我去拿一把斧头来送你用用吧。”
王佩兰听了,跳起来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气死我了!你自己说话不算话,到怀疑我敲你竹杠,你还有没有良心?”
章秋谷笑道:“有了良心,还肯敲客人的竹杠吗?”
王佩兰听章秋谷的话一句紧似一句的冷嘲,更是生气,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章秋谷也不理会,下了床洗脸嗽口。
诸事完毕,回身仍旧坐在床沿上,向王佩兰笑道:“为什么半天不说话,没有和你去拿佩囊,就生气了吗?”
王佩兰冷冷的答道:“我哪敢生你二少的气,只要你二少爷不生气我就烧高香了。”停了一停,又道:“我只是管你要一只佩囊,也不算敲你竹杠啊。你不愿意,好好的说就是了,我也不介意的。你当时答应了的,骗得我高高兴兴期盼着,到头来不过是放我的鸽子,让我空欢喜一场,反过来倒是说我敲竹杠,你倒是好意思!”说着就低下头去,眼波溶溶,好像要流下泪来的样子,又道:“我房里的伙计侍女,都知道我来你这里取佩囊,就连我楼内的其他姐妹和房东,都知道你给我定制佩囊。过后大家聊起来,我倒是没啥呀,你鼎鼎大名的二少,能不能丢起这个脸?”
章秋谷听她这么说,心中冷笑,想威胁小爷,你还嫩了点。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小爷下狠手了!原本还想给你留些脸面的,琢磨着用点温和的手段,给你个警醒,别把主意打到小爷头上。小爷主动送,那是小爷的恩赏,但是敢敲小爷的竹杠,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王佩兰低垂着头继续说:“你就是给我做,一共也就几百洋钱,对你二少爷来说,不过是毛毛雨,你也不在乎这点银钱。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客人都做的,以前有个客人,要送我两付金钏臂,我都没理他,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你么……”说到此,顿了一顿道:“还要说我敲竹杠?”
章秋谷不觉笑道:“如此说来,反是我得了便宜了。”
王佩兰脸上也红了一红,星眼流波,蛾眉半锁,瞅了章秋谷一眼,又道:“你是道上声名赫赫的名士,要是为了这么一个佩囊放我的鸽子,对我来说不过是丢了点面子,可对你二少来说,就不是一点面子的事儿了。你为了这么点小事,砸了自己的牌子,犯得着吗?”
章秋谷自认是很牛逼的存在,居然会被人敲竹杠,很没面子的说。究竟给不给她个性化定制包包呢?结果很是出人意料哦,吃瓜群众们期待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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