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备无患

“抓谁？”顾云舒对荀慕之的行动有些捉摸不透。

        “跟我来便是。”荀慕之转身就走。

        顾云舒只好暂时放下宴请傅玉泽一行人的事，跟了上去。

        “难道又有了新的线索？”二人走在街上，顾云舒跟在荀慕之身侧问。

        荀慕之微微颔首：“嗯。”

        顾云舒顿时惊喜：“你已经知道是谁毁掉的卷宗了？”

        “不知道，”荀慕之淡淡道，“但这个人很重要。”

        顾云舒面上惊喜可见的散去，不过既然荀慕之说很重要，那对找到真相总归是有帮助的。

        “不过，这次需要你小小的配合一下。”荀慕之继续说。

        “别说小小的配合，中等的配合也行。”顾云舒不假思索道。

        “那就好。”荀慕之带着顾云舒快步穿行在大街上，随后停在一家店门不远处。

        繁闹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吸引了街坊邻居游逛，而他们面前这处尤为热闹，这便是淮安城中最大的赌坊——长乐坊。

        谁都知道，赌坊内的坑蒙拐骗屡见不鲜，害得不少人倾家荡产，可奇怪的是赌坊里依旧人群不散。从街上看时，长乐坊外只是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门面，可熙攘的人流却明示着此地的不寻常。顾云舒走近后，更能听到坊内人声嘈杂鼎沸。

        “我们要找的人在赌坊？”

        荀慕之点头：“只要我们进去，接下来便一切好说。”

        “那还等什么？”顾云舒抬步就往里面走。

        “我没钱。”荀慕之在身后叫住她。

        为避免有人故意捣乱或是耍赖不认账，进入长乐坊前必须付上押金。

        与许多供人消遣之所相同，长乐坊内也划分了多个不同的区域，交的押金越多，自然能去到越好的地方，所见之人以及环境布置都是低等区域远远比不上的。

        顾云舒扫了荀慕之一眼，慢吞吞地看向他腰侧的钱袋，意味不明道：“那三千两银子我可是让给你了，你连付押金的钱都没有吗？”

        荀慕之的身形僵硬了片刻，随后理直气壮道：“今天出门有些急，钱带的不够。”

        放屁，你明明早就计划好了要来这里，怎么可能连这个都忘？就是不想自己掏钱！

        顾云舒看向他神色微妙，不过没有忍心拆穿他，只是拍上他的肩，说：“屋里的门经常换换对你有好处。”

        ——太抠门的话，门会被抠烂的。

        “嗯？”荀慕之没有听明白她的谜语，只顾着解释，也没在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方才你已经答应要配合我了，反正……”他不自在地偏了偏脸，抿了抿唇说，“都是为了你的案子。”

        也是，正因如此顾云舒才不愿意浪费时间。

        毕竟这家伙是自己曾经仰慕过的人，虽然抠门了点，但人无完人，认识一个人就是接纳他缺点的过程……

        顾云舒用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道理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付了钱同荀慕之一起进了长乐坊。

        押金都是要退回来的，而且顾云舒也不缺这点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些钱花得心里没底。

        在一旁等候下人为他们带路的时候，荀慕之难得主动同顾云舒说话：“大宁王朝开明，常与周边各国往来通商，吸引了很多其他国家的商贩到来，淮安城内就有许多外邦商人。”

        顾云舒点点头，她之前在城中也见过。

        下一刻，荀慕之突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现在正在进来的那位便是其中之一。”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顾云舒只觉浑身汗毛立了立，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她抬头朝大门外看去，只见一前一后两个衣着明显异于周围人群的男人从一辆装饰不凡马车上下来，其中一个腰侧挎一把长刀的正对着长乐坊门前接待的守卫说着什么。

        “哪一个？”顾云舒回过头问。

        荀慕之也正盯着他们：“当然是后面那位，南室韦商人史翰林。前面那个为他打点事务的是他的贴身侍卫屈卢州，还是个南室韦能排得上名号的高手。”

        “那侍卫怪怪的。”顾云舒道。

        荀慕之解释道：“有的外邦人就喜欢往身上挂各种饰品，恨不得把自己挂成一个货架子。”

        二人的服饰有所差异，史翰林身上挂了许多饰物，衣上的花纹也明显要比屈卢州的细致许多。

        “不是这种怪，”顾云舒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怪好看的。”

        顾云舒很少见到外邦人，屈卢州的长相冷俊锋利，颇有攻击性，很具外邦特色。

        荀慕之：“……”

        他抿了抿唇，沉着脸瞥了顾云舒一眼。

        顾云舒回过味来：“莫非我们要抓的人就是史翰林？”

        荀慕之颔首。

        顾云舒一头雾水：“为何要抓他？”

        荀慕之：“史翰林前月才来到淮安城，在城东租了一处铺子贩卖各类北方织物。可我却查到他不单单在做织物生意，背地里似乎在想办法与官府里的人搭上关系。”

        官府？顾云舒微微蹙眉，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荀慕之继续说：“我们今天早上才收到大理寺少卿前来玄阳府的消息，而史翰林也恰好是在今天早上突然决定要暂时离开淮安郡。”

        顾云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傅玉泽他们来肯定带着我们不知道的消息，所以史翰林收这是做贼心虚，怕我们找上他，先出去避避风头？”

        荀慕之：“极有可能。”

        “那为何他不抓紧跑路，还有时间来赌坊？”

        荀慕之冷笑一声：“因为他是出了名的嗜赌如命，隔三岔五就要来长乐坊赌一次，也好在他钱多，才没有输得哭着回老家。这些纨绔子弟果然都不是什么聪明的东——”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蓦地停住。严格来说，他面前这位也和“纨绔子弟”能沾上一点边。

        然而顾云舒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奇怪他为什么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

        荀慕之颇为窘迫地咳了两声：“你……不想问我为何知道他们今天还要来长乐坊吗？”

        当然想知道，方才顾云舒便在思索，为什么他这样清楚史翰林的动向，他在玄阳府中并无实权，若是要监视一个人……

        “程温韦？”顾云舒问。

        荀慕之点点头。

        顾云舒了然，想起这两日程温韦的确不见踪影。

        等到史翰林二人入坊，招呼顾云舒他们的侍女也来了。史翰林去的是坊内最上等的区域，顾云舒的钱给的也多，同样是去那里。两位侍女引着他们过去，观其步伐，顾云舒知道她们是会武功的，看来这长乐坊远远不止她想的那般简单。

        下等区域聚集的大多是地痞无赖，众人吵嚷推搡，喧哗得人头疼。见他们粗陋莽撞的模样，荀慕之暗暗发誓要改掉自己嘴瓢的习惯，至少以后不会再在顾云舒面前说错话。首先要从不骂程温韦开始，荀慕之暗自思量，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越往上等区域走则越来越安静，每一场赌局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顾云舒觉得若是她自己来，也心甘情愿多花几个钱到更好的地方来。

        两个侍女将二人带到一间厢房门口后便退了下去，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厢房内比想象的要大许多，一场赌局已在进行，桌边围了十来个赌客，看穿着打扮皆是富贵人家。

        练武之人的直觉让顾云舒察觉到有人正在盯向她，她抬眼望去，看到正候在厢房一侧的屈卢州，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一场赌局结束，有人赢得盆满钵满，自然喜形于色地离去，而有人用尽勇气赌上所有，最后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其他赌客大概是赌累了，一时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再上前。察觉到背后的荀慕之轻轻戳了戳自己，顾云舒心领神会，大步上前坐在赌桌一头的椅子上，而另外一头，正是史翰林。

        二人坐下后，柜主为他们每人发了一个木制的骰盅，顾云舒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两枚寻常的骰子。

        坊内赌法不只一种，各不相同。幸好顾云舒当年出去厮混时见识过许多花样，清楚这是个什么赌法。

        两人各持一盅，每局各自摇好盅中的骰子后，由一人猜出自己与对方的点数大小关系，若猜对便是赢家，可继续猜下一局；若是猜错，既输掉了赌注，也失去了继续下一局的机会。

        柜主将手伸向身前的桌面：“二位客官请将赌注置于此处。”

        听罢，史翰林掏出三张银票放上，而顾云舒则是拿出一枚小小的黄金，稳稳压在了那三张银票上面。

        荀慕之嘴角不禁抽了抽，史翰林则是双眼微眯，看向了笑容意味不明的顾云舒。

        柜主发问：“二位谁先进行第一局？”

        “既然对手是位女子，我自然没有先的道理。”史翰林向顾云舒笑道，“姑娘先请。”

        “请。”顾云舒也懒得推辞，拿起木盅便摇了起来。

        虽然她从前见识过这类玩意儿，自己却从来没上手过。此时无数只眼睛正紧盯自己手中的木盅，顾云舒脸上极为淡定，一副十分熟练的模样，事实手上却是在胡乱地摇晃。

        两枚骰子在骰盅中骨碌碌地滚动着，每摇一下，骰盅中就传来“铛铛”两声。早些年，顾云舒听说那些赌术高超的人能根据骰子发出的声音来判断出是几点。可是现在，她用她那双能听见十余步外利箭破空之声的耳朵仔细去听，却什么也没听出来。

        摇了许久，顾云舒终于停下，将骰盅放在桌面上，。

        紧接着，史翰林也拿起骰盅摇起来，他的动作比顾云舒快，摇了几下便收手了。

        柜主问向顾云舒：“客官，您要买大还是买小？”

        顾云舒从前经常和傅玉泽他们打赌，不出意外几乎没有赢过。毕竟自己没有真正赌过，她也不明白这之中到底有什么诀窍。想着输了未免就是输掉一点钱，毕竟今天真正的目标还坐在赌桌对面。

        于是顾云舒随意猜了一个：“买大。”

        她将手放在骰盅上，无数只眼睛正在紧紧盯着她的手下，她突然觉得这骰盅似有千斤重，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了几分。

        顾云舒深吸一口气，准备好揭开看看运气。

        突然，另外一只手猝不及防地覆在她的手背上，阻止了她掀开骰盅的动作。

        紧接着，她耳畔传来温热的低语：

        “我们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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