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起风了

一个月后，秦寻遇回京。

        白羽带着阖府的少爷小姐、姨娘管事，一起到府门外迎接。时间过了晌午，太阳渐渐西斜，街口终于出现了一队车队，打头的正是秦寻遇。对于秦寻遇的面貌，白羽并没有清晰的记忆，一来原主白羽心中另有他人，对秦寻遇不上心；二来，夫妻多年聚少离多，渐渐的，连最初的印象都已淡忘。此次走到近前，白羽发现秦寻遇的长相还是可以的，眉目英挺，五官俊朗，周身颇有男子气概，加之出身勋贵，又有功名在手，因此举手投足之间还给人意气风发的感觉。

        秦寻遇的身后跟着白羽的亲弟弟凌崇山。崇山没什么变化，只是人更黑更精壮了。白羽对于崇山非常熟稔，这个弟弟从小就跟在她身后跑，两个人一起成长一起分享心事，既是亲人也是朋友。后来白羽嫁给秦寻遇，崇山因为不喜读书，就跟随秦寻遇一起投军，这让父亲以及族中长辈非常震怒，家中都是读书人，突然出现了一个异类，走了他们不屑走的路，以至于家中几年不与崇山往来。

        后来崇山在秦寻遇的队伍里，从小旗做起，立了不少战功，终于爬上了参将的位置，仅仅比寻染低了半格，而且镇守着要塞，家中这才对他另眼相看，只是崇山从此和白羽一样，都不喜与家中往来。他在将军府有自己的院落，一来是因为白羽的关系，二来，他也算是秦家的家将，和秦家兄弟组成了秦家军三人组，关系牢固，无论战场杀敌还是军中生活，都能互相照顾。

        回京探亲的日子里，崇山有时候会住在将军府，即使回家也纯粹是为了在父母跟前尽孝，对于家族其他人则全无留恋。

        每次他回家，父亲都会很高兴，而母亲从来都更喜欢大哥，及至大哥生下儿子，母亲又一心扑到长孙身上，对于次子则没那么上心，回来高兴是高兴，但并无太大的兴头，以至于崇山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母亲都还没发觉，白羽心里早就意识到，在忙完小叔的婚事以后，给崇山结亲的事恐怕也要落自己身上，她倒是不怕麻烦，只是这盲婚哑嫁的，一个不好，怕误了人家的终身。

        没有看见寻染，估计是跟在车队的后面，负责照应。白羽上前给秦寻遇见礼，秦寻遇上前一扶，说了句你辛苦了，说完也不等白羽答话，就径自走开了。

        只见他来到一辆马车跟前，挑开车帘子，轻轻的抱下一名女子，小心翼翼的，像是怕碰坏了一样，然后又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轻轻的将她放下来，好似坐车太久怕她站不稳一样，又扶了她一会儿，才松开手。

        转头看见众人惊讶的模样，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便对白羽说：“这是子芙，身体不太好。”白羽点点头，假装不知此人来历，笑着说：“这就是爷在信里提到的那位姑娘？真好看。”寻遇瞬间尴尬，假意咳嗽了一下，说道：“不是，这位是……等一下再跟你说。”做戏做全套，白羽摆出一副惊讶样。

        而此时，另一辆马车上，也不等仆人放下脚蹬，自己爬下来一个人，众人看去，又是一个女子。那女子见众人都望向她，略有些局促，然后就一双眼睛瞄来瞄去，等到望见秦寻遇和子芙站在一处，整个人有说不出的失望，别过脸去眼睛微红。

        一出好戏，众人都瞧在眼里，心中百样滋味，却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白羽突然就觉得，一个男人可以同时拥有这么多女人，何其罪恶。封建社会终于露出它的獠牙，显出狰狞本色。

        收了收心神，白羽对众人道：“各位都先回去稍作歇息，宴席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开宴，等爷的示下。”

        此时，寻染也走上前给白羽见礼，白羽回礼道了声辛苦，便携着众人进了宅门里。

        一路上，白羽和秦寻遇并排走着，白羽不提子芙，只是问：“爷是想先休整一下，还是马上开宴。”

        秦寻遇想了想，说：“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晚上开宴。”白羽道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爷信中提到的那位姑娘，就是后来下马车的那位吧，她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子芙姑娘，爷看……”

        秦寻遇笑了笑说：“不忙，我先暂且安排她住在前院，以后再和你仔细商议。”

        商议什么，白羽心中自然清楚，只是脸上故意露出狐疑的神色，有些不安的望向秦寻遇，秦寻遇故作不见，又笑了下，只是那笑容难免露出虚浮。

        白羽回了自己的宅院，吩咐得力的婆子去安排五姨娘张巧扇的去处，因为秦寻遇并没有在最后一封家书里提到她怀孕，故而，和四姨娘李明英一样，都住在离秦寻遇最近的听花院里。白羽也是圣母心，觉得无子的姨娘可怜，为方便她们亲近秦寻遇，故意做此安排。姨娘们在宅门里待久了，都不是傻瓜，该感激的感激，该服气的服气，一时倒也无话。

        关于圣母心，这个可以有，前提是你要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碾压对方，使其成为不了对手，然后恩威并施，方是处事之道。比如子芙，白羽就不敢小瞧她，所以对她也没什么慈悲心，日后慢慢消磨就是了。

        晚宴开始的时候，子芙还是没有出现，白羽也没有追问，只是看秦寻遇的兴致仿佛也不高，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时又招来管家，细细的叮嘱着什么，因为男女分桌，白羽听不清楚，可是也不妨碍她心中揣测，想来是担心心上人的晚饭没着落，所以亲自吩咐下去。

        管家也没回禀白羽，忙忙的转身往院外走去，一个不小心，差点和同样匆忙而来的二管家撞个正着。二管家平时都是围着白羽转，惟命是从，这次同样的直接来到秦寻遇身边，压低声音禀告着什么。白羽心中冷笑，果然是老夫人留下来的人，知道谁是正主子，也对，这些家奴的兄弟子侄也有不少在军中效力的，此刻不紧着巴结表态，更待何时。

        二管家轻声回话的当口，秦寻遇的脸色渐渐发白，正待起身，院外已经闯进来一个身影，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白羽定睛一看，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不是镇国将军夫人李氏吗，这样不管不顾的跑进来，看来已经是急了。

        白羽赶忙起身，摆出一副一无所知，喜迎来客的姿态，笑着说：“哟，是柳夫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来得正好，我家正给夫君摆接风宴呢，快坐下来一起用饭。”说着就要上前搀扶来人一起入席，只见柳夫人李氏轻轻甩开了她的手，脸色难看，堪堪忍着怒气说道：“你们夫妻二人同我到书房来。”

        秦寻遇也上前说道：“夫人跟我一个人说就可以了，内子并不知情。”

        柳夫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这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做主的事。”说完，看了看白羽说道：“秦夫人，一起来吧。”

        白羽做戏，讪讪的笑着：“这话怎么说的，好好的宴席……”刚要离开，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对一大家子说道：“小叔代我招待好众人，今天不光是为了夫君接风，也是为了咱们这些家将接风，还有咱们新来的姐妹，一众姐妹也帮我招呼好了，轻慢了我可不依。”众人笑哈哈的应承了。

        白羽这才转身和那两人一起离去。

        到了书房，白羽发现房内早等着一名老者，五十来岁的年纪，精神矍铄，心知这应该就是镇国将军柳光年，果然，秦寻遇介绍了双方，白羽上前见礼，又吩咐小厮上茶。

        柳夫人冷冷的打断了白羽：“秦夫人不必客气，我今天来不是来喝茶的。”

        白羽又装无知，只是傻愣愣的看着对方，不知该说什么，柳夫人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秦夫人当真一无所知？”

        白羽装傻到底：“有什么事是我该知道的？”

        柳夫人又深吸一口气，哑声说：“我家子芙已经和你家秦将军有了夫妻之实，敢问秦夫人有何打算？”

        白羽彻底震惊了，不是因为这个消息，这个消息她早就知晓，而是震惊于柳夫人的直截了当，她还以为要绕好大一个圈子才能把话说明白呢。现在看来，有人说古人开放，真是诚不欺我。

        不管如何，这个超震惊的表情是到位了，白羽感叹自己居然有演员天赋，真是可惜了，埋没多年。不过现在用上了也不晚，大器晚成嘛。

        白羽口中喃喃的叨咕着：“这话怎么说的，好好一个大姑娘……，子芙居然是柳将军的女儿，不可思议。”说着，望向秦寻遇，秦寻遇不敢看她，低下了头。

        柳夫人上前几步，一巴掌扇了秦寻遇一个大嘴巴，震怒着喊道：“你到是说句话啊，现在哑巴了，当时答应我家老爷什么来着？！”白羽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哼，从柳夫人李氏一进门，她就一直在用心扮演着正妻主母的角色，就是为了刺激这位夫人，让她忍不住发火，这不，真就等来了这一个巴掌。解决问题不可能，先解解气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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