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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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清珩支开稚子,惊鸿仙子这才开口低头询道
“下仙惶恐,不知帝尊今日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众仙先起吧,天地万物本不该分其尊卑高低,本尊隐山避世,为得就是远离凡俗礼节,仙子如此这般,倒是入了俗套。”
九天虽为神址,却律条严明,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上下恪守品阶之礼。即便是境外仙神也不比寻常百姓自得。这忘机仙墟乃为上古神山,久居者皆为散仙远神,平日里逗鸟赏鱼,种花捻草的好不自在,故少了些繁文缛节,即便共主久居此地,只这三年,也少有登门者求访问安。
“那便谢过帝尊。”
清珩此番前来,自然不是兴师问罪,玟自知理亏,又有前事劣迹还未复命,断不敢惹事生非。
是那些个山人土地,怕两人不忿,结下梁子,又苦日后因此惹出了祸端,届时定难逃罪责。索性就将此事禀明,由圣主裁决,谁是谁非也好要个定论,撇了个包庇徇私,纵主行凶之罪。
“本尊听闻早间有位小仙,被膝下稚子误伤,那小仙可还在?”
依山人土地言,这仙行事鲁莽,来历不明,君上虽有错在先,充其不过孩子,若当真将人扔至谷底,倒毁了他数百年心血。
他虽有心护子,却也非黑白不分,未曾有放纵其行凶作恶之举,更不知他平日那些狐假虎威嚣张跋扈的做派,只念着鲛人年岁尚小,不舍苛责。此番为作表率,又治了个禁足之罪。
且听闻此女仙容颜受损,心中实在愧怍,这才特地登门拜访。
“小仙尚在。”
惊鸿见帝主非贬责之意,这才将定下心来。道。众仙跪伏其后、皆噤若寒蝉,虽有少数者暗自窥视其容颜,倾慕不已,亦不敢作声。
夏染跪伏在地,压低着头颅,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心有数雷击鼓之声上下轰轰作响,忐忑不安。
前有偷盗仙桃之罪,再有不告而别之嫌,今个又打了主家贵主,这世间竟没有比她更不知天高地厚的掌灯侍婢了。
“你别躲了!就你!即便化成灰本君也认得。”不知何时,在旁耍玩的娃娃竟来晃至夏染旁边,揪起她的耳朵,大声疾呼道
“父君!就是她!”
鲛人虽得了责罚,无奈其年幼无知,心性尚浅,以为父君只是随意敲打几下,做样子给外人看。今日摆驾洛花冢为的便是替他出头,好好惩戒那丫头。
“啧,疼!”
她耳朵被揪得通红往上一扯,那个叫痛彻心扉。想起前世旧怨,鲛女骄横霸道,以权势压之,又以天雷劈之,抢她男人,还辱她出身,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玟儿,不可无理!”男人言语间不怒自威。
她脑羞成怒,不堪受辱、只得将娃子按翻地上,当众剥了裤子,打了两掌。
俯跪在地的众仙不敢妄自出头,皆不动声色。帝主则面色如常又听得夏染对其训斥道
“你目无长幼,傲慢无礼,占着帝主之宠,不过黄口小儿,又何德何能妄称君上。
倘若以方才所言,万物不分尊卑,何以你为上,我为下?既分上下,那为上者,难道不该更加严于律己,为天地表率,才不负先祖创世造物之恩。”
玟被当众这通打,打得是叫唤连连,哇哇直哭,鼻涕眼泪横流,道理说辞一概不记,当下立志,往后要勤学道法,定当一雪前耻。
居高临下的帝主瞧这小仙一眼,竟越发眼熟,这才想起,前日之事。看着夏染众目睽睽下抽打孩子,看不出他所谓何意。
直至她心中忿恨不满尽数说罢,才自得附和道
“仙子这话有理,无论是为君还是为父、本尊都难逃治家不严之罪。众仙官听旨,鲛人此番明知故犯,竟于御前行凶,自今日起剥夺其号,九天众神皆不可称其为君,再禁足这忘机山半年,小惩大戒,你觉得如何?”
话毕,众人哗然。
“那帝尊自个,就不需反躬自省么?”
如此重责似是过了些,他虽蛮横无理,毕竟是个孩子,若是鲛女至此失宠,她算不算颠倒了乾坤,改写天地运势。
“自然是要的,只是眼下本尊有另桩案子要先行处置。”
男人深邃的眸在她身上流转,闪过狡黠。指间把玩着那把琨钰扇,轻拂着穗坠,故作玄虚道
“惊鸿仙子,你虽久居仙山,却谙熟这九天律法。本尊姑且问你,若是有人胆敢擅食桃果,行偷盗之实,该当何罪?”
惊鸿不明其意,只如实在心中所惑问出
“回禀帝尊,您说的可是桃谷仙墟里的仙人柏?”
“正是。”他已稳操胜券,高视阔步而来,万丈霞光打落在他的身上,随着他动,往她的方向渐行。
“仙人柏乃当今存世的上古神树,历经万年劫难,留存至今。其果数百年方余得一颗,若食之,得以长生。连服三颗即可羽化登仙,是九天难得圣品。
若无御令,有擅食仙果者,其罪当诛。当即应送去太乙天尊处,受天雷地火的煅化,百年后,方可化出丹果,用于祭树。”
仙树为帝主亲守,九天三界断没有如此胆大愚笨的仙神魔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故此令出,千万年未曾有犯戒者。
“既是如此,今日就依法处置。”
“慢着!”
夏染扑通一声趴跪在他脚下,紧紧的拽住他足下长衣,悔之晚矣。
“又有何事?”他温情脉脉地低头揉了揉玟的话,将他护之身后。
“下仙方才思来想去,帝尊日理万机,疏于管教实在是情有可原。君上年幼无知,虽顽皮淘气了些,但未曾伤人性命,不该如此大惩。
此事怪我,做事鲁莽冲动,心怀狭隘,无过人之量,竟与一娃娃过不去,实在是愧怍。”
清珩向来护短,即便是千年后,甘愿以一己之力承天劫,也要保鲛周全。只是他今日往后之爱,是舐犊情深,还是流水桃花,他未曾亲口对她言明。
不知怎么,突觉心口绞痛,苦涩着又强颜欢笑。
“那依你所言,稚子误伤他人,确为本尊疏于教诲,只是我向来日无暇晷,该当如何?”
男人不觉有异,将她步步紧逼,是恼她不告而别、还是训打稚子。
“若帝主不弃,下仙愿越俎代庖,孝犬马之劳,从今往后,烹茶研磨,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只望尊上能高抬贵手,既往不咎。”她终究松口。
“起驾。”广袖里的羽绫应声疾驰而出,往她腰间一环,便随他而去。
男人口中的不好相与,其精明厉害之处竟比千年后有过之无不及。她旧日里所识之人,或是因虚长了年岁,历尽鲛女误国一事,心神俱裂下更为沉稳内敛。
今日之他,正当少年得意之时,其自负轻傲的性子,和鲛女如出一辙,抑或是年少登基,心性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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