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传统奶奶

第二天早上天空放晴，八点钟张龙打电话来沟通开拍的事，说话非常客气，希望可以的话请两位小演员赶过去把剩下的戏补一下。

        项辛夷从言语中感觉到张龙对项白茸和“郑容与”的好感，恰好这几次去剧组，每次项白茸都表现得很开心，她不得不考虑姐姐走这条路的可能性。

        郑容与可以选择的道路很多，项辛夷虽然在他的身体里，却不能替他做决定，只能说自己这边可以安排，同时让张龙打电话再去问项白茸的时间。

        一来可以增加张龙接触项白茸的概率，促进双方关系，二来郑容与也能够通过电话知道她今天要顶着他的身份去演戏。

        ……万一真的倒霉，中途互换身体，至少郑容与知道自己在哪里。

        张龙很快回电话过来说项白茸那边约定好了，十点半去剧组继续拍戏。

        爱德华自然会带着项辛夷过去接郑容与，郑容与现在可不纠结昨天那点小问题了，堪称连滚带爬的跑到车上坐好，车门一关就凑过去跟项辛夷说小话：“你奶奶来了，好可怕！”

        项辛夷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她为难你了吗？”

        没道理宋映鹏都来了，老太太还在老家村子里。

        郑容与听她这么问，反而反问道：“她为难过你吗？”

        项辛夷坐起身来，风淡云轻地说：“没有，她毕竟是我奶奶。”

        郑容与眨眨眼，注视着她，片刻后道：“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应该也会和以前不同的。”

        项辛夷没有明说，可是郑容与从她疏离的动作和下意识调整的状态里明白了些许过去，并给予了同样不明显的安慰。

        项辛夷因此笑了一下，郑容与就知道她懂了。

        有时这样带点距离的安慰更适合项辛夷，她不愿意把自己狼狈的一面暴露给其他人看见，多数时候更像某种孤独的猎食动物，要保持自己锋利的爪牙以谋生，又小心谨慎的提防所有丛林中的动物，免得他们发现她的虚弱过来撕碎她。项辛夷发现郑容与总是很懂她。

        “其实她只是看着很凶，也不是什么坏人。”项辛夷说。

        “嗯。”郑容与乖巧的表示自己在听。

        “她跟我妈一样，都是挺传统的女性，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辈子围着别人转……这样的人，难免会过分关注小孩，我奶奶现在只有我姑姑和我爸两个亲人了。”

        所以她整天不是盯着姑姑，就是盯着项定邦，因为姑姑在老家是招赘，项定邦这边又东奔西走，老太太挺长时间是跟姑姑住。

        现在项定邦在城里买了房，姑姑家据说也生了个儿子了，老太太自然要开始对项定邦上心。

        郑容与“嗯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离奇的跟项辛夷的大脑搭上线，“奶奶也是位辛苦的老人，不过这样的人……有时候会爱屋及乌，有时候却过度关注自己的小孩，反而忽略孩子身边的人，认为她们都是孩子的附属品……毕竟她自己也是附属品。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要不是项辛夷自己没有郑容与的记忆，她都要怀疑郑容与得到了她的部分记忆了。

        确实如郑容与所说的，老太太的毛病就是这个，在她眼里，她自己、宋映菡、项辛夷姐妹，都是项定邦的“物品”，她们的世界应该是围着项定邦转的，这样才正常。

        所以在她那里，项辛夷是带着原罪出生的，因为她的出生项定邦少了一个儿子，项定邦还因此失去了提干部的机会，项辛夷很小就感觉到奶奶对自己的厌恶，自然不会上赶着去做好孩子，项白茸那种见面就溜溜球的都算轻的，项辛夷不仅会溜溜球，如果奶奶说了什么不对的，她还会顶嘴，被打也不认怂。

        项辛夷承认她没有妥善处理和奶奶的问题，一般她顶嘴了，项定邦一定会被暴怒，因为他本身是个很孝顺的人。

        他通常不爱打小孩，一旦打了，或者要教训人了，比宋映菡凶多了。

        很小的时候用手用扫把一类的打，大概就是项辛夷现在的年纪，她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奶奶对她的不喜，哪怕她有时候确实不是讨人喜欢的小孩，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厌恶，下意识远离，在她看来已经是退让了。但是在项定邦看来是不礼貌，他会反复单方面纠正项辛夷的错误，让项辛夷跟奶奶的矛盾越来越深。

        去帝都后，家里糟心事多了，事业生活都不顺心，大家脾气都暴躁，他会关项辛夷小黑屋，把她赶出家门什么的……项辛夷被赶出去过两次，第二次不仅是她，无脑护她的项白茸也被赶出来了。项辛夷当时就想，再有第三次，她就直接离开，去街上要饭、流浪，甚至做什么不该做的事都不会再回来。

        宋映菡大概感觉到了项辛夷越来越严重的叛逆，项定邦再打她罚她的时候，宋映菡会出来护一护，结果当然是让矛盾更加尖锐，从父女矛盾变成父女加夫妻加婆媳加祖孙多重矛盾，把家里直接吵翻天。

        “没关系啦。”郑容与突然凑近过来。

        项辛夷吓得下意识后缩了些，正想骂郑容与这样很容易被她下意识给一拳。

        郑容与笑眯眯地说：“项老师不喜欢就交给我好啦，助理不就是做这些的吗。”

        “……谁告诉你的。”项辛夷嘟囔。

        “为老板服务啊，”郑容与无辜地问，“不对吗？”

        项辛夷正想说什么，突然脑袋一重，她再睁开眼睛，看到对面一脸懵逼的小胖子，和她距离很近，近得她能看见他肉肉的脸蛋上的小绒毛。

        她坐起身拉开距离，郑容与生无可恋地说：“换回来了。”

        爱德华现在已经能在两个人同时在时分辨清楚他们谁是谁，闻言转过头来，项辛夷突然想到什么，过去翻郑容与的衣服口袋。

        “咳……”郑容与举手做投降状，让项辛夷随便找。

        他冲爱德华微微嘟起嘴，爱德华用口型说着“sorry、sorry”，又转回去。

        项辛夷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裁剪装订好的巴掌大的本子，抬眼看到郑容与还在那儿一脸好奇地看她的动作，将本子甩到郑容与身上，有些生气地说：“还看，你一会儿要拍戏，台词记得吗？”

        郑容与蓦地睁大眼睛，颤抖着手飞快将本子捞起来，翻开一看果然上面都是项辛夷的台词记录和心得随笔，“呜嗷嗷嗷……项老师！”

        他只要理解性的背下来，应付今天的拍摄肯定没问题了。

        “闭嘴，”项辛夷扭头看向窗外，“赶紧背，你的能力今天的拍摄肯定没问题吧。”

        “嗯嗯。”不论项辛夷有没有看见，郑容与都大力点点头。

        什么猛男形象靓仔形象的，早在他重生回来，跟项辛夷开始交换身体就一去不复返了，他现在就是项辛夷的跟班。

        项辛夷没想过一直占有郑容与的身体，身上带着这样的提示本，像是随时准备抽身，郑容与没有感觉很低落，因为项辛夷一直就是这样的，她很少愿意与人链接……这一点和郑容与很像。

        郑容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静心阅读项辛夷给他的记录本，用心理解一下，他也能在脑海中形成大概的概念，知道要怎么演比较合适，加上他脑袋本来也好用，背台词很快，今天的戏没有因为他们突然交换而出现问题，比较顺利的结束了。

        “这一段结束后两个小朋友的戏就杀青啦。”张龙过来对两位家长说。

        爱德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项定邦倒是客气几句：“辛苦各位老师了。”

        “您客气了，”张龙笑着摆手，同时还能注意到没上台的项辛夷，笑着说，“三位小演员都很有灵气，可惜这次的剧情太短了，不够发挥，下次有机会一定再合作。”

        他夸得真心实意，爱德华这才给了他一些眼神。

        项定邦只觉得张龙是在客气，倒是没有多在意，不过爱德华还是让助理留了他们的电话，表明如果需要联系三个小孩，可以打电话找他的助理。

        杀青时是下午三点多，中午饭是在剧组吃的，景区从没来过这么多“明星”，附近的小店都牟足了劲，把送来的盒饭弄得很好吃，以至于结束时三个小孩都还饱饱的。

        既然时间还早，项定邦自然会先去小店帮忙，他们的装修已经接近尾声，最近就是清扫、丈量尺寸买用具等等，轻松但琐碎，尤其需要多花钱。

        项家父女三人来到小店时，工人正好在装电话线，虽然刚装修完，现在也没有什么甲醛一类的概念，老太太就坐在门口看里面的人。

        项辛夷已经很多很多年没看到老太太了，项定邦去世后她也很快去世，当时家里一团乱，太多的矛盾堆积下来，项辛夷对奶奶没有太深的感情，后来即便理解了她的性格，也没有因此感到惋惜或怀念。

        印象中的老太太总是在阴影中，满是皱纹的脸是严肃的，眼睛被岁月的痕迹环绕着，却十分锐利，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似乎没有任何温度。

        她的声音也很沙哑，与人说话时很容易显得阴阳怪气，“这个电话要几百块钱，安来有什么用，你们饭馆有那么多电话？”

        ……更别说她现在本来就在阴阳怪气宋映菡。

        项定邦这个大孝子是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扫母亲的颜面的，甚至会有点逃避的味道，回来后打个招呼就去看工人的进度了。

        项辛夷毕竟是个大人，在姐姐也僵住的时候，她反而挂上恰到好处的微笑，来到奶奶身边：“奶奶我们回来啦。”

        “嗯。”老太太上下扫了一眼两个小女孩。

        项辛夷还没来得及继续输出，老太太便又转头问项定邦：“两个姑娘都那么大了，你们什么时候再要个儿子？”

        项辛夷：好气，但是要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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