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格局打开

项辛夷本来只想意思意思咳嗽一下，打断张德才就行，没想到她真有点上火，咳嗽起来就连呼带喘，仿佛支气管有点炎症。

        遥远的记忆涌上脑海，与庞大的成年记忆交织，项辛夷从记忆中翻找，这才想起她之所以哭着睡着，可不就是因为上火的东西吃多了咳嗽，咳到支气管发炎被拎进医院打了两天针嘛。

        今天略有好转，她想出去买零食吃，打滚耍赖的过程中被宋映菡女士一顿爱的教育，打得嗷嗷哭，要不是项定邦及时回家劝住了，项辛夷就是白挨一顿打，搞不好还要被没收小金库，糖与钱皆失。

        宋映菡等项辛夷咳得缓过劲儿来后又坐回沙发，一言不发开始生闷气。

        项定邦也不高兴呢，这气不知道怎么发，又看见宋映菡一副把错怪在他头上的样子，也不乐意的跟着生闷气。

        项辛夷默念这是自己亲爹亲妈，夫妻俩比现在还严重的冷战她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现在不过是小意思。

        宋映菡现在的情绪项辛夷能理解，学校食堂并没给家里带来多少钱，主要是经营好它，让它因为她的努力受到学校老师、老师家属、学生的喜欢让她感受到一种平衡。

        她是个初中学历的小镇女性，学历在县城高中的所有家属中垫底。家庭成分也不太好，哪怕现在不说什么成分了，她从小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总觉得自己的家世上不得台面。

        开食堂前她闲不住，自己在校外卖烧鸡烧鸭，赚得其实比项定邦都多，但她总是有点不能明说的自卑，怕自己给项定邦和两个女儿丢脸，不太敢跟其他老师的家属多接触。

        这是后来宋映菡和项定邦吵架时项辛夷才知道的，她从没想过表面上看无比坚强爽朗的宋映菡也会有自卑的时候……

        或许她后来确实不自卑了，努力生活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哪儿还有时间在乎脸面。但是在现在，年轻又漂亮的宋映菡，她是很在乎脸面的。

        项辛夷“没眼色”的挪到母亲身边，像是没注意到父母周身涌动的暗流，自顾自地问：“妈妈不在学校做食堂的话，不能去外面开饭馆吗？”

        宋映菡还没说话，项定邦脑袋中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找到弥补的台阶，连忙说道：“博涛的私立学校也在弄食堂呢，大不了我们就去他的学校开食堂，有什么差别。”

        项辛夷只在心里腹诽项定邦的想法，宋映菡已经明说不乐意了，“今天你跟洪建文关系不好，食堂不好经营，明天你跟杨博涛闹掰了，我在他们食堂能好好做生意？”

        “我跟博涛关系好得很，我跟老杨都去看过，他的食堂比这边大多了，又大又好。”项定邦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觉得这个完美的办法宋映菡也应该心动才对。

        “你一开始不过是因为老杨跟他都姓杨才去跟人家说话的，”宋映菡不喜欢杨博涛，今天更是心气不顺，忍不住把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人家开私立学校呢，你公立学校的人没事别老跟他搅和。”

        小城里很少有人会放弃公职下海经商，杨博涛却是一个异类，他辞职了，也下海了，不过是在做边境省这边不多见的私立学校。

        项定邦为他勇敢的朋友鸣不平：“你这是什么话，博涛的学校就是好，我们应该跟他学学，这样对学生也好。”

        “说什么精品教育，有些学生家里饭都吃不上，他学费那么贵，家长都要勒紧裤腰带才能把小孩送进去。”宋映菡不以为然。

        项定邦觉得杨博涛这么做完全有理由，“他们不会一直收那么高的学费的，学校要找好老师，要盖好校园，连电脑课都有，花钱的地方当然多。如果学生成绩好，学校肯定会给他减免学费。”

        “我就没听说谁的学校学费会往下减的。”宋映菡道。

        项定邦还想据理力争，项辛夷知道未来的走向，怕他继续纠结最后走上和以前一样的路，急忙岔开话题：“学校食堂妈妈做着那么累，还不如自己做，想开门就开门，累了就关门，不用早中晚宵夜都卖。”

        她说得是实话，项定邦跟宋映菡是有感情的，他想到宋映菡常常夜里十一二点才睡，早上四五点又起来，也是心疼。

        杨博涛的学校确实好，但食堂也确实大，项定邦都能想象到宋映菡如果去了，肯定很多事都亲力亲为，一定比现在更忙。

        他原本没想过宋映菡去其他地方开饭馆，但项辛夷说了以后他觉得也是一个好主意，便也跟着说：“你开食堂那么久了，也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不然就一起去外面开饭馆呗。”

        他以为宋映菡对食堂的喜欢是因为在里面交到了朋友，那只要朋友们都还在，她不开食堂也许也没关系？

        宋映菡想到的却是开饭馆比开食堂自由，她不仅可以安排时间，还能让娘家其他人来饭馆帮忙。这里距离省城边境城开车不过两小时，可比家乡小镇强得多。

        “饭馆比食堂花钱多呢，生意也拿不准。”宋映菡一面心动一面又有些踌躇。

        “你以前不是也想开饭馆嘛，”项定邦抱起旁边的项辛夷，摸摸她晃来晃去的小揪揪，“以前辛辛年纪小，现在她大了，马上就上小学了，不用你整天看着。”

        宋映菡感觉到项定邦对她的关心，心里最后一点不高兴也消散了，嗔道：“小学就不用看着了？你女儿你不知道吗？”

        项辛夷无辜躺枪，不过想到接下来的计划，想到能赚到的钱，她忍了。

        “原本食堂在学校里，我没事还能看看辛辛和茸茸，正好老校长来找，我想着做食堂也没多难……”加上她也想融入这里，想让其他家属和老师们知道，项定邦的妻子不是配不上他的文盲。

        宋映菡的语气让项定邦和项辛夷都知道她八成是同意了，都松了口气。

        项辛夷想打开父母的思路，迫不及待地说：“妈妈去开饭馆嘛，在老古城开，离一小近，以后我跟姐姐放学都能去你店里吃饭！”

        最重要的是过几年老古城要拆迁，只要她劝动父母在此之前买下店铺，以后能给的拆迁房至少三套，拆迁小区后来也在小城的繁华地带，房价第一梯队！

        “你倒是聪明。”项定邦笑话项辛夷，半点没体会到女儿的苦心。

        但是项辛夷知道宋映菡会动心的，不是因为老古城现在就很热闹，主要是因为离一小近。

        只见宋女士点头赞同道：“确实，离一小近，你们姐妹两个放学就过来吃饭，我能看着你们写作业。”

        项辛夷含泪谢谢小时候淘气不爱学习的自己。

        项定邦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比去杨博涛的食堂更好，“就这么定了，我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店铺的消息。”

        项辛夷刚为自己的计划顺利施行松口气，宋女士像是被她的话提醒了，开始赶她离开，“后天就是一小的入学考试，你赶紧去看书，别到时候考不上。”

        她这话完全是恐吓，一小作为全县最好的小学，除了师资力量足够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生源也好——它主要招收县城公职人员子女入学，算得上县城里的高知家庭子女，基础天然比其他小孩更好。

        项辛夷看项定邦已经拿着电话又去阳台了，宋女士一脸心意已决的样子，只得遂了她的意去房间看书。

        临关门前她看见项定邦的电话已经拨通出去，宋映菡站在阳台边同样一脸期待，感觉今天的这一关算是比较平安的度过了。

        上辈子项定邦和洪建文吵架后一怒之下辞职，原本公职人员辞职没那么容易，项定邦即便对洪建文不满，教育局看重他，完全可以把他调到县城另一所高中，对方早就想勾搭项定邦他们这群高级教师去改善成绩了。

        但是开私立的杨博涛校长当天就过来安慰，项定邦被他的精品教育计划和三顾茅庐似的诚意打动，不仅一心一意要去他们学校教书，还劝动宋映菡去他们学校的食堂工作，连项辛夷和姐姐项白茸都进了那所学校读书。

        起初一年还凑合，但杨博涛不满足于小学初中，他早就把目标定在高中，挖项定邦这个语文高级教师过来不过是其中一步而已。

        项定邦被杨博涛带着一会儿去沿海地区参观，一会儿听什么专家讲座，被他培养清北高材生、送学生出国留学等回来建设祖国等等的一堆高大上的“教育梦想”洗脑。

        原本跟杨博涛还只是关系好的朋友，慢慢地变成知己，整个人跟魔怔了一样，一边经常劝以前的同事辞职过来跟他一起逐梦，一边又以杨博涛画的大饼为蓝本，但凡杨博涛做了什么不符合他们“教育梦想”的事他就要发表意见。

        杨博涛哪儿能允许“手下”可劲儿给他挑刺，两人的关系在后面两年火速恶化，最后一拍两散。项定邦愤而出走，决定去帝都一展宏图，结果几经沉浮折戟沉沙。

        项定邦确实是有才华的，他是县城高中最年轻的高级教师，不仅学术论文写得好，还能写一手好书法，年轻时写的第一本小说就被出版，后面的很多短篇也是投稿一篇过稿一篇，文言文、诗词、对联……他的文章总能让人眼前一亮，完全符合世人对优秀语文老师的想象。

        项辛夷后来用他遗留下来的教案编写自己的独立课程，更是能深刻的感觉到项定邦的才情。

        别人都说项辛夷遗传了父亲的天赋……也许确实是这样。

        只是项辛夷每每听到这种说法都满是心酸，项定邦的失败不是能力限制了他，而是被性格拖垮，没有比这更可惜的事了。

        也许他曾经深爱的妻子和孩子能改变他，但她们都没能在某些时刻阻止他，最终大家一起跌入深渊，项定邦客死他乡，不仅没能证明自己，反而在项辛夷成名之前都是别人口中的笑话。

        项辛夷既然知道了未来的一切，她必不可能再让悲剧发生，但现在的她还太小了，都还没上一年级……曾经的她不是多聪明的小孩，今天能有这番表现已经是极限，他们正经谈正事根本不带她玩。

        她得尽快改变父母对她的看法……项辛夷想，项家应该出一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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