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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不知还能护你多久


芷园,尸体遍陈,打斗四起!

        时陌挥剑劈开一个蒙面人的攻击,将慌乱的砚香他们护在身后。可左掌处和背上的旧伤被撕裂开来,将他那身白衣中衣染得鲜血淋漓。

        大刀迎面而来,顾不上伤口处的撕裂疼痛,他再次挥剑而上,奋力将蒙面人逼退几步,空出大门处,他大喝道:“砚香,快带他们走!”

        砚香眼眶发红,没时间犹豫,赶紧招呼身后的婢女们从大门口跑出。阿青跑在最后,慌乱中一个跟跄,跌倒在地。

        一个蒙面刺客持刀朝她劈来,吓得她连爬带滚,尖声惊叫。时陌将剑从面前刺客胸中抽出,转身一跃朝危在旦夕的阿青过来,及时挑开那刺客的刀,将他逼开阿青身边。可越来越多的蒙面刺客朝他而来,杀气腾腾,芷园的护院们纷纷倒地!

        忽然几声尖啸声响起,夜空紫包烟火腾空而起。“杀!”园外忽地喊杀声四起,阿信和朔风带着众多城防营军士冲了进来,将那些蒙面刺客扑了个措手不及。

        时陌惊诧之余又欣喜万分,危机解除,终于是松了口气,掌心处的巨痛也随之袭来。他咬牙忍了忍,大步朝缩在角落的阿青走去,伸手将她拉越,温声道:“没事了,快走吧!”

        阿青像只受惊的小兔,瑟瑟发抖,腿脚发软扑倒在时陌怀里。时陌忙抬臂去扶,瞬间察觉不对,阿青袖口处條的寒光闪现,竟是手持匕首狠狠刺向他胸口。他怆惶侧身去躲,锋利的刃尖还是划破了他胸前皮肉,鲜血渗出,刺痛袭卷。

        时陌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

        阿青直起身子,一改以前的温顺怯弱之态,冷冷地看他:“公子,阿青奉命行事,不得以为之!”

        说罢,她手持匕首凶猛地朝他攻来,她身形娇小,却灵活至极,招式毒辣。重伤之下的时陌被她逼得连连后退,险像环生。

        脚下一个踉跄,时陌身形晃动,阿青趁机高高跃起,锋利的匕首带着狠戾阴森的杀气,猛地朝他胸口刺去!千均一发之际,一柄弯刀斜插过来,挑起阿青手中匕首。阿青连转身形,不要命似地再次扑来。可时陌顺势一滚,堪堪躲开她那致命一击!

        阿信舞着手中弯刀,挟着雷霆之势再无顾忌的劈向阿青,阿靑被打着怆惶后退,再无进功之力。

        朔风和砚香赶紧上前,扶起时陌出了芷园。

        大火起,那些被城防营将士团团围困的蒙面刺客们,人数虽少,但都是个个武艺高强,狠戾毒辣,十分凶残,那些围上去的士兵死伤惨重。

        时子涔神色冷峻,下令道:“射杀!”

        身边小同王忙拦了下来:“时将军,如果射杀的话,那便很难抓到活口!我们埋伏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抓到活口吗?”

        说话间又有几个城防营军士倒在血泊中,时子涔深吸了口气。他自然比谁都想抓到活口,但是,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让他看得眼眶发红。

        时子涔咬牙,再次道:“射杀!”

        身后的城防营军土早已急红了眼,手中旗帜一挥,那些围攻蒙面刺客的士兵们纷纷退下。再一挥,万千箭雨朝着那些蒙面人而去。他们原以为芷园里只有些普通的护院和一个受了伤的时子晳,这次行刺任务又是倾巢而出,片刻之间便能轻松解决。谁知时子涔却带重兵埋伏在这里。眼看着刺杀无望,有蒙面人大喊“撤退!”

        可为时已晚,四面而来的箭雨,将那些腾空欲起的身影一个个射落下来,火光映天中,死多伤少……等那些蒙面人悉数倒下,箭雨才缓缓停下。

        阿信推搡着一个被捆住双手的侍女跪到时子涔面前,道:“报告将军,她便是潜伏在芷园的那个内应!”

        时子涔冷眼扫过地上的侍女,眉头紧蹙。

        其实一开始他便怀疑,顾九日能在层层封锁下逃出永安,出现在雁城刺杀郡守,此事颇为蹊跷。于是他便假意请旨去往雁城,又解封城门,只为要顾九日等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虽然前两日,那个叫路遥远的婢子在芷园闹出了不小动静,见她无意伤害子皙便也按兵不动。谁曾想,真正对子皙不利的刺客会是这个叫阿青的婢女。她不光打开后门放进那些刺客,还趁人不备,出手刺杀子皙。若不是阿信护得及时,那毫无防备的时陌只怕是会死在她手里了!

        同王厉声喝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又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阿青抬头看他,嗤笑道:“阿青只是奉命行事,指使之人自然是对二公子怀恨在心之人!那人到底是谁,你们未必真的心里没数吗?”

        时子涔脸色沉了下来,子皙年纪尚小,无官无爵,朝庭上的矛盾自然牵扯不到他身上,除了此次书院斗殴死的王成俊,从不曾与人结下如此大的冤仇!

        小同王冷笑道:“那便只有王氏了!”

        阿青低下头,不再言语,像是默认了此说。

        时子涔冷冷地看她,缓缓道:“你真当我们好糊认是吗?”

        阿青不语。

        时子涔又道:“子晳与王俊成的纠纷一月前才有,你却是去年秋便潜进了我们时家,未必……王氏半年前便能预见王成俊之死,将你早早地安进时家吗?”

        阿青身子一僵,脸色发白,咬着牙不再出声。

        同王也跟着恍然大悟的点头。

        那边收拾战场的军士过来,俯身道:“禀殿下和时将军,那边有几个刺客还活着,要咬毒自杀时被我们发现!”

        同王脸上同时露出喜色,“把他们都带去刑部关押起来!”

        时子涔却摇头道:“还是将他们送去禁军营,交由王氏审问吧。”

        同王不解。

        时子涔道:“这次在芷园行刺子暂,试图嫁祸给王氏的人,估计与之前诛杀王氏嫁祸给时家的是同一批人。交由王氏审理,既能给王氏一个交待,洗清我时家嫌疑,也能从此案中抽身,更多精力趁机调整禁军营军职。”

        同王一拍脑袋,高兴道:“対对对,时将军所言极是!本王这就去办!”

        等同王带人押着那几个活口离开,时子涔这才转身登上马车,轻声道:“回府。”

        时陌看着每次自己陷于危难,都会从天而降的兄长,充满疚意地低声道:“子晳没用,又给家里惹祸了。”

        时子涔看着一身伤的时陌,眼眸里净是心疼,摇头道:“子皙,这不是你的错!”他顿了片刻,低声叹道:“只是你心性太过单纯,这世上人心险恶,你若无防备,终是要吃亏的!”

        时陌拖着只残手,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笑得开朗:“兄长,这世上也还有不少心地善良的好人的,不都是坏人!”

        “……”时子涔微微一愣,随即低声笑道:“……子暂,你要学着长大,兄长也不知道还能护你多久!”

        他声音有些悲怆,让时陌微微一怔……

        遥远被扔在了地上,背部的伤口碰在枯枝上,一阵撕裂的疼痛让她清醒了过来。睁开眼,身上已没有黑网的束缚,面前的姑姑负手而立,静静地看她。

        还是黑夜,还是身处深林。不过很明显,天边那轮明月刚升,这处山林也不再是永安城的南阳山,而是她多次徘徊寻找过的桃花岭。四周桃树枯枝,杂草丛生,荒荒凉凉。

        她看向姑姑。姑姑微微点头,抬手指向她面前的那一小块枯草丛生的空地。

        她终是得到了寻觅了许久的答案,胸口涌上来的悲伤如此沉痛,沉痛到让人难以呼吸!她双膝跪下,伏在冰冷潮湿的泥里,枯枝碎叶里。眼泪簌簌而落,浸冰冷潮湿的泥里。她哭得撕心裂肺,却是无声……

        许久过后,姑姑蹲了下来,扶着遥远的双肩,她冰冷的眼神如刀,刺得遥远浑身生痛:“阿遥,你得回去,回殿下本应该在的地方。去替殿下做他未完成的事,去找出当年下毒害他之人……”

        遥远缓缓摇头,哽咽着:“不要!我不要!阿爷说过要我为自已而活,做想做之事,护想护之人!你既然那么听阿爷的话,为什么就不肯成全我?”

        “他那是对他女儿说的话,而你,不是!”

        “……”

        遥远怔愣在那,这是阿爷过世后姑姑第二次说这种话了。

        她愤怒了,极为愤怒,嘶吼着:“不!不是的,你是骗我的!阿爷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他亲生女儿!你就这么想逼我听你话去做什么帝姬吗?为什么要一而再地说这种谎言?”

        姑姑叹了口气,凝视着她的眼神:“你明明知道我从来不撒谎的!殿下根本不知道实情,当年他痛失心爱之人,需要一个能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我把你捡来,是用来编织那个理由。现在殿下不在了,你如果不肯替他去做他未完成的事,那你也就没用了!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既做了他十八年的女儿,得了这天底下最好的福份,就应该为他立好这块墓碑。一块能光明正大写上他的真名,写上像样的墓志铭。”

        “……”

        她愣在那里,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好似坠入无底深渊。

        “你跟在他身边学了这么多年,我也训练了你这么多年,也足够你有回到那个地方的能力。”

        姑姑起身,指着那堆黄土,缓缓道:“殿下本该登上云皇之位,开创属于他的太平盛世,做万民景仰的圣明之君……他所有的一切皆毁于花容之手!你比谁都清楚,殿下为了编写这些策论花费了毕业心血!阿遥,你有责任去完成殿下没能完成的夙愿!去弥补花容所犯下的过错!”

        “更何况,你知道殿下长年病痛缠身,是因为当年有人对他下毒!我虽有怀疑之人,却无实证!你得去找出当年下毒害他之人……阿遥,你得替殿下报仇!”

        “阿遥,你得回去!那是你欠他的!”姑姑清冷的声音跟着林中的风来回旋转,在她耳边反复萦绕,让她痛苦不堪,瘦小的身子蜷缩着微微颤抖……

        许久过后,抱着双膝的遥远声音低沉:“你先走吧,我想单独呆会……把寒霜还我!”

        姑姑并没有动。

        遥远又道:“你到前面等我,我会来的!”

        听到她的亲口承诺,姑姑这才起身,丢下一把匕首转身离去。

        她拾起地上匕首,靠着土堆坐了下来,缓缓垂下眼眸,轻声道:“阿爷,母亲,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呢?”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冷冷的空气中竟含着浓浓的桃花香味,她回想起那些与阿爷四处流漓,居无定所的日子。每熟悉一个地方便又是离开之时,她讨厌别离,讨厌舟车劳顿,更讨厌姑姑他们对她无休无止的训练。那些让她并不快乐,可所幸的是,她身边有疼爱她的阿爷,有陪她打闹的顾旭……

        月色如水,微风拂起她鬓边发丝,温温柔柔。阿爷慈爱的脸庞仍清晰地浮现眼前,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犹在耳边。谁说那是假的,那么多年阿爷的疼爱是真的,遥远抬袖擦拭喷涌而出的泪水,时陌说得对,阿爷就算离开她了,对她的爱也是永恒不变的!也是会希望她过得好的!

        天大亮,阳光照进树林,她也缓缓睁眼,双眸中无比清明。如一夜春风拂过,林中嫩绿的细叶在枯枝上缓缓绽放。想来再过不久,这里漫山遍野桃花盛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阿爷终于能和他思念己久的爱人相伴,九泉之下定然也是高兴的!

        她起身离去,晨曦打在白色的衣裙上,脚步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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