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桃之夭夭灼其华

这没头没脑的话，把时陌听得有些懵，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路遥远见他那懵样，便又呵呵笑了起来，可眸中的眼泪也扑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见她笑着悲伤，笑着落泪，虽然她说得晦暗不清，但他隐约能听明白她在伤心什么，他有些怜悯地看着她，“遥远姑娘，人生道路那么长，你还会有你新的家人，比如说青骄院……里的人，不是，我是说，笔香她们……也不是……我是说你在意的人又或者是在意你的人，你明白吗？就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就是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不会再离开的人……”

        一顿磕磕巴巴的词不达意的混乱表达让他安慰显得有些笨拙。

        路遥远转过身去，继续走着，假装不经意的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拭去，淡淡地道：“会吗？会有不会再离开的人吗？”

        时陌用着坚定的语气，说道：“会的，一定会的！”

        沉默半晌，路遥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公子错了，这世间并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东西，也没有永远不会离开的人……世人皆如此，生来孤寂，死去悄然。”

        她的话太过于悲凉，悲凉到让人心底发凉。

        时陌蹙了蹙眉，柔声道：“不是的，比如亲情就是永恒不变的，遥远姑娘的父亲即使是离开了，可他对你的爱也是永恒不变的，你是他生前疼爱的女儿，也会是他死后最大的挂念，他若泉下有知也是期盼你能过得好……”

        她的背影怔凝在那里，少年的柔声细语却撕开了她埋藏在内心处的柔软。她站那里，泪水再次潸然而下。那些年少美好的日子如支离破碎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掠过。

        也似今日这样的大雪纷飞的山路，积雪漫过膝盖，为免她沾湿鞋子，父亲把她高高举起，让她骑坐在自己的肩上，一路上她调皮地拉扯着父亲的耳朵，父亲呲牙咧嘴的配合着喊痛，小孩银钤般的笑声洒满林间。

        好多个夜里的烛灯下，父亲慈爱的擦干她的眼泪，把凉凉的药膏一点点的涂抹在她的伤口上，柔声细雨安慰小声抽泣的她，“遥儿，父亲不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天下之大，日后你终会碰到你想守护的人。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可是姑姑也是为你好。只有这样你才能变强，强大到能保护自己，能保护你想守护的人。。。”

        他眸中充满着深深的悲哀，“遥儿，这世间最广阔的天地是自由；最美好的幸福，便是能与自己相爱的人一起朝夕相处，一日三餐，四时风景。阿爷希望你不要被这天下所困，不要被这世道所困。能得自由，能得良人相伴！”

        父亲病了很多年，医术精湛的师父翻尽世间医书，用尽了所有办法，还是无法医治好。最后那几年，他身子虚弱得如风中残烛，她虽不愿面对可心里却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当那一天真地到来的时候，她还是心痛到无法自己，她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现在这片山林白雪皑皑，桃树枯枝在寒风中萧萧瑟瑟，一片凄凉。可若是待到明年春日，这里会漫野花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姑姑说过，这里是阿爷和母亲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是阿爷心心念念要回到的地方，如今这里，也最终成了他们永远相守的地方……她在永安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找到他们的埋骨之处。

        整个晚上，时陌都陪着她在这座佑大的桃花岭在转悠，虽不知道她到底在寻找什么，可直至天大亮，她还是一无所获，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最后，时陌实在受不了了，他拉着她道：“我们回去吧？你姑姑不在这里！”

        路遥不肯，转身还要继续往林子更深处去。

        时陌拦在了她的前面，双手把住她的肩膀，道：“她不在这，她若是想让你找到，昨日那雪花酥，她便会亲自给你！找不到的人，等不来的人，你为何不尝试着放下，多看看以后，多看看身边其他的人。”

        路遥远看着他，落寞无奈，如果能放下早就放下了，也只能任他牵着离开。确实，整座山上，没有姑姑出现过的半点迹。也许是这大雪盖住了，也许是她故意抹去了。总之，姑姑这是这样狠毒的人，她费尽心思地将自己引来永安，又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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