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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落魄的明学魁首


今日的大公子时子涔有些兴奋,几个同僚好友听说他新纳的姨娘怀了身孕,吵着要来府上庆贺,于是,便备了两桌小酒。原想着只是几个好友小聚一番,可不曾想,有两位意想不到的贵客也不期而至,让他惊诧之余,又有些欣喜。同王殿下倒还是好说,平日本就来往勤密,但海棠院的那位洛泽郡王李常泽,可是从来不与朝中各位交往,更别提去参加某家的家宴,而且,他也正是同王殿下和父亲想要拉拢的对像。

        兴奋之余,他便热情的领着两位贵宾参观自己的府坻,其间又聊起洛泽郡王所感兴趣的音律乐理,便又想起祖父的藏书阁里收藏了两本乐谱古籍,想来,要是能借此机会将它献给洛泽郡王以作回礼最是合适,于是兴冲冲地领着客人来到延寿院。

        不曾想,一进来,便听到这个丫头在这里大放厥词,狂悖无礼,同王殿下终是年轻,还在那里出言调侃,搞得自己进退两难,尴尬到脸色发青。

        路遥远三人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旁,相比那两个婆子的战战兢兢,闯下大祸的路遥远倒是淡定得很。

        同王殿下还在打趣,手中折扇指了指路遥远,道:“你家主子不也是身居高位,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你家主子也错了啊?”

        一见他身上所穿黄色的金丝银线所绣的蟒袍纹案,便自然知道他是当今云皇的庶长子同王,可她的视线早已越过他被他身边的那位青丝束发,气质清冷高贵的俊美白衣男子吸引了,挪都挪不开。。。。。讲真,他生得真的是极好,一身白衣,仙气飘飘。

        她屈膝低头,低眉浅笑,“公子误会了,阿爷跟小女说的是,人不可以一概而论,每个阶层都会有善有恶,苦寒百姓当中有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者;身居高位的也有贪污腐败,欺压百姓者。”

        她盈盈浅笑,“当然,苦寒百姓大都心地善良,诚实勤劳,而身居高位者当中,心系黎民,洁奉公,勤政爱民者同样不在少数。比如,我们的当今圣上,又比如,我家的大元帅和我家的将军大人,再比如说,百姓口中最是贤能仁德,体恤爱民的同王殿下。。。。。”

        她再次抬头,笑道:“小女的意思是,身居高位本身没错。错的是那些身居高位,却只顾贪恋权欲,鱼肉百姓,置天下苍生于水火的高位者。”

        此番言论有捧有杀,却也有理有据,几人不免有些讶异,若是某个有见识的大家闺秀嘴里说出,倒也不足为其,可谁能想到,会是从一个小婢女里嘴里能听到。

        刚被捧到天上的同王殿下有些高兴地哈哈大笑道:“时将军,你府上的丫头可真是口齿灵俐,见识不凡啊!”

        那同王殿下下看上去十四五岁模样,不过是个屁大点的小孩,还双手负在身后装着大人,叫着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路遥远叫丫头,她有些好笑,将头低了下来。

        时子涔脸上的铁青也消散开来,笑道:“殿下说笑了。”

        唯有那俊美的白衣公子,单手负立,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沉默不语地盯着她。他的视线冰冷,不甚和善,可路遥远的脸皮一向也厚如城墙,非但不介意,反倒是笑着看了回去。

        同王又问,“你刚唤我公子,你是不知道我是谁吗?”

        路遥远一脸迷茫地看他片刻,低头道:“公子气宇轩昂,满身贵气,想来是出生贵胄,不过,还请公子恕小女愚笨,见识浅薄,不曾得遇过贵人,实在是……”

        那同王又是乐得哈哈大笑,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

        时子涔朝她们三人微微点头,温声道:“退下吧。”

        那两个婆子像是得了大赦似的松了口气,拉着路遥远行完礼后从旁边退了下去。

        时子涔伸手邀引道:“两位殿下,这边请。”

        同王也甚为有礼地微微弯腰,“兄长先请。”

        白衣公子微微颔首回礼,三人一起往藏书阁方向走去……

        路遥远被她们拉着边走边恋恋不舍地回头,笑得跟个花痴似的,道:“那位公子是谁啊?”

        婆子小声道:“那是同王殿下。”她又撇了撇嘴,不满地小声嘟囔,“咱们家老爷还没出事的时候,他可没少往卢府跑。后来,老爷出事了,他便躲得远远的,可是连一句好话都没替咱们家老爷说过……”

        路遥远摆手道:“我说是那个长得好看的公子。”

        那婆子道:“哦,那位是海棠院洛泽郡王,也是常氏商行的家主。”

        “哦……”刚才见到美男子的兴奋劲瞬间没了,路遥远低垂着头,变得无精打彩。他便是李常泽啊,那个战神李洛的独子,被称之为冰山美人的李常泽,那个京中有名的断袖,难怪冷得跟座冰山样。

        路过花园时,又是几个锦服公子一路说说笑笑,边走边逛地走来,这些都是外男,应该是大公子今日请来的客人。三人避到一边低首垂眉,待人走远后再抬头,两个婆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其中一个身形中等,面相尖瘦的青年男子,对视一眼,恨恨地道:“这该杀千刀的怎么也来了……还真是……”

        路遥远见两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不免好奇地问道:“你们说的是谁啊?”

        一个婆子抹了把泪,“那个是户部周尚书家长子,史部侍郎周子轩……这人可是害得卢家好苦的坏人,我家大小姐……大小姐……”

        另一个婆子咬牙道:“遥远姑娘,你不知道,就是这个人四处搜集陷害卢大人的证据,在朝堂上带头弹劾卢大人,卢大人被定罪,可都是拜他所赐……后来卢大人死后,本来觅儿小姐本可以跟我们一起也判为罪奴的,也是他在中间作梗,觅儿小姐才沦落成了官妓……哎,可怜我们觅儿小姐路遥远双手抱胸,思量片刻,道:“不对啊,卢尚书已死,卢家也被抄家,流配,周侍郎为何还要针对一个女子。”

        婆子叹了口气,道:“他父亲是户部周尚书,与卢大人同朝为官,卢大人素来官声清明,正直洁,可周家却官声不好,贪名在外,两人在朝堂之上也常有争执,积怨颇深……这周侍郎在官场上本就有毒蛇之称,一旦被他咬住,你就算是将它拦腰斩断,它也不会松口,不死不休……卢家被这条毒蛇盯上,抄家流配沦罪奴还不满足,硬要赶尽杀绝,也是倒了八辈子晦了!”

        毒蛇?想到那两眼发着绿光,吐着红红的舌头,又长又软绵滑溜的东西往你身上缓缓缠绕的画面,路遥远便忍不住一身恶寒,头皮发麻。

        她抖了抖身子,摆手道:“我阿爷说过,这些国家大事,氏族兴衰可是有其长久以来历史渊由,不会因一两件事的出现,一两个人的存在便能确定其运道,周侍郎一人怕是也是决定不了卢家的命运,卢家出事多半是还有其他的原因……我们做下人的,操不来那个心,也管不来那个事,两位姑姑也别总惦着那些落难的老主子,过好自己才是正事。”

        两个婆子虽似懂非懂,可也知道这里面是蕴着什么大道理。

        总听她提起阿爷,婆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听着阿遥姑娘谈吐不凡,你的父亲是……”

        路遥远扬了扬头,甚是骄傲地道:“我阿爷是教书先生……他可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

        时府的家宴来得人不算少,除了朝堂和军中的同僚好友,还有好几位昔日同窗,都是年纪相仿,原本彼此都还算是熟悉,可堂上坐着那两位身份尊贵的王爷,加上特意过来做陪的时大元帅,大家便有些放不开,拘谨得很。

        好在酒过几巡之后,洛泽郡王先行告退,同王殿下也匆匆跟了去,时大元帅也因有公务要处理离开,宴会厅这才开始热闹起来,把酒言欢,行令呤诗玩得好不尽兴,一直闹腾到深夜。

        在这一堆身着锦袍,光鲜亮丽的人群当中,夹杂着一位青色布衣,看上去很是寒酸的男子,坐在一个角落里无人理会,他在那左顾右看,自斟自饮,倒也安然自得。

        有人指了指他,好奇地小声问道:“咦,那人不是那个明学书院学督顾九日吗?如此寒酸之人,怎么也能成为时将军的座上宾呢?”

        旁边的人阴不阴阳不阳地道:“他呀……当年在书院入读的那年是与时将军的同届,与时将军可说是同窗好友,两人交情可说是深情得很!”

        “哦。”那人点头应了声,又碰了碰他,“哎……那这么说的话,那顾学督与您周大人不也是同窗吗?我记得您与时将军也是同届啊。”

        周子轩一脸不屑地嗤笑道:“不过是个出身低贱,妄想攀附权贵之人罢了,提他作甚!”

        有人附和着笑道:“周大人说得是,一个寒门出身的穷学督,提他作甚……”

        几人哈哈一笑,举杯相对,周子轩抬手将杯中酒一口喝光,他瞟了眼角落里的青色男子,露出轻蔑的笑意。当年在明学书院,每逢考试,那明学魁首不是他拿,便是时子涔拿,可谓是风光得很。

        可也不知何故,还末参加科考,那顾九日便突然从书院退学,说是要去游历四方,增广见闻。几年过后,他却成了个落魄文人回到永安,当年的老师可怜他,便举荐他做了个书院学督,起码混了口饭吃。想起当年,这个顾九日身为明学魁首还看不上他们周府的拉拢,不过几年过后,他却成了一个废人,还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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