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摩天轮达到了最高点，又缓缓落下，望着愈来愈远的天空，小白心里怅然若失。

        “小白，困。”卡赛琳揉揉眼睛，抱紧了小白的脖子。

        “那你快带他先回去睡觉吧。不用等我们了。”苏元逸等在一家炸鸡店门口，说。

        “行。”小白点点头，抱着卡赛琳就回家了。

        夜晚很快过去，柔和的月光被炽热的烈阳代替了，小白觉得有些心烦。

        地球上的辐射在铳宇中算大了，连芙澈星都没有这么大的辐射。

        学校依旧很吵，就算上课，学生们也还是慢悠悠地晃着。

        “小白，小白。”小白一坐到椅子上，苏元逸就凑了过来，“小白，今天一起去吃饭吗？

        “人多的时候，别叫我小白。”小白皱了皱眉，“我……我就不去了。昨天才去的。”

        “好吧。”苏元逸有些遗憾，“那卡赛琳来吗？”

        “不去。”小白强硬地说。

        “哦。”苏元逸沮丧地吹了吹额前碎发，他还挺喜欢卡赛琳的，只是有一个严厉的姐姐。

        小白依旧不负众望地趴了一天，在苏元逸准备站起来收拾书包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苏母。

        苏元逸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小苏。”对面严厉的声音传来，正是苏母。“这几天，学习怎么样？”

        “能怎么样。”苏元逸耸耸肩，“不就是你不希望的那样了。”

        “你还知道这是我不希望的啊？”苏母被他这吊儿郎当的语气激怒了。“你知道的话就不会好好学习吗？”

        “嗯。”见苏母已经生气了，苏元逸不再那么不端正，乖乖地应了声。

        “你就是口头说说！根本不会履行！”苏母有些颤抖的声音通过机械的杂音传来，“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嗯。”苏元逸把手机调成静音，让苏母自己炸着，又把手机放回裤兜里，就这么晾着那电话。

        不一会儿，那边挂了，苏元逸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

        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金黄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苏元逸突然想起了那天电视上看到的小金毛，不由得笑出声。

        真像啊。

        “小白！哥哥！”

        卡赛琳甜甜地叫着。

        小白闻言立马抬起头，看着卡赛琳跑了过来：“不是说别乱跑，等我回家吗？”

        “新朋友，我。”卡赛琳骄傲地挺着胸脯，“楼下，妹妹。”

        小白眼神一凛：“……下次你带我去见见她。”

        卡赛琳应下，又跑过来抱住苏元逸的小腿：“哥哥，吃饭。”

        小白：……

        苏元逸不厚道地笑了，说：“好啊，一起吃饭。”

        小白还没来得及拒绝，卡赛琳就拉着苏元逸出去了。

        暻天沉也差点儿没跟上。

        “去，哪儿，吃啊？”卡赛琳抬起头，问。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苏元逸买了个关子。

        苏元逸带着众人东走西转，终于找到了一家藏匿在小巷深处的面店。

        这家小店的牌面全是油，还有一些黑色污渍。就要垮下来的卷帘门似乎在哭泣，都是一个“囧”字模样。

        “当当！”苏元逸还很兴奋地向众人介绍道，“这家店看着是不咋地，但是真的好吃，料也很足，可惜没多少人知道。”

        “……”暻天沉选择无视。

        小白不可置评，只是担心卡赛琳吃坏肚子。

        “别担心。”苏元逸说，“我来吃了几次了，都没拉过肚子，亲测没事。”

        “……”

        卡赛琳选择相信苏元逸，他率先跑进了门，寻着香味儿跑到前台，小白立马跟了上去。

        “哈哈，看吧，卡赛琳都相信我。”苏元逸鼻子长长地说。

        暻天沉无奈地拍了拍苏元逸的头，和他一起走进门。

        出人意料的，虽然外面看着很脏乱，但里面的装修很日式，都是木质的房梁桌椅，很漂亮，也很舒适，还有轻音乐，温暖的碎阳铺在桌子上，让人放松。

        “卡赛琳，吃什么？”苏元逸把菜单顺着念了一遍，卡赛琳很深沉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和姐姐一样。”

        苏元逸失笑，把菜单又推给小白。

        “豚骨面吧。一份就好了。”小白把菜单递给苏元逸两人。

        “那我吃个海鲜，你呢？”苏元逸问暻天沉。

        “和你一样。”暻天沉玩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

        海鲜有点儿腥气，苏元逸想了想暻天沉一闻到这种味道就皱眉的脸，换成了碎骨面。

        苏元逸又凑过来，看了眼暻天沉的手机，后者立马把手机收了起来，没好气道：“看什么。”

        “哈哈。”苏元逸用手肘戳了戳暻天沉的肩膀，调侃道：“交女朋友了？得给你哥哥我先过目一下啊。”

        “无聊。”暻天沉无语地给出评价。

        “嘻嘻。”苏元逸眨了眨眼，“我去交菜单了。”

        “嗯。”暻天沉小声应。

        这个位子依旧是靠窗的，小白支着下巴，看着楼下过往的人们，他们永远皱着眉，苦着脸，像是这个世界欠了他们许多。

        偶尔还有一群小混混，凑在角落抽烟。

        她的余光也在观察着苏元逸和暻天沉，面不改色地笑了笑。

        到底谁在意谁呢？

        这家店上菜很快，卡赛琳还没数完木质桌子上的小圆点，菜就上来了。

        “姐姐，吃饭。”卡赛琳唤着小白，后者扭过头来，说：“你吃吧。”

        小白挑起一根面条，就着碗吃了进去，又撕开另一双筷子，递给卡赛琳。

        灯光是略昏暗的黄灯，小白略微向下的眼角没了那天的戾气，只剩空洞与平淡。

        小白没戴口罩看起来比戴着温柔多了，当然了，这是相对而言。

        小白抿唇不语的样子依旧吓人，但至少没有戴着口罩只漏出双眼的时候恐怖。

        因为只有眼睛的时候，面部表情没有不戴口罩时丰富，只有麻木和狠厉。

        小白的鼻梁很高，眉眼看着不像中国人，而是欧洲和北美洲混血的模样。

        苏元逸想到小白对于自己的来历闭口不谈，有些好奇，又觉得有些奇怪。

        那伙贩毒商刚死不久，小白就转了过来，有些过于巧合。

        但是太离谱了。

        苏元逸心下嘲笑了自己一番。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

        天色渐晚，残阳如血，铺撒在大地，一切都被染上红色。

        小白沐浴一身阳光，略有些长长了的头发参差不齐，像只小刺猬。

        卡赛琳伸手摸了摸：“扎手。”

        苏元逸有点想笑，但还是惜命忍住了。

        这顿饭还是小白请了，她去前台结账，其他两人被卡赛琳抱着腿拖住了。

        “哎……这样欠人情，我也过意不去啊。”苏元逸无奈道。

        “你伤还没好呢。”暻天沉默默提醒。

        “所以我伤好了，就得请回去了呗？”苏元逸开玩笑道。

        “不必。”小白结完账，走过来，“没多少钱。”

        卡赛琳也跟着附和：“我姐姐，钱，有。”

        “哈哈。”苏元逸伸出手指头，刮了刮卡赛琳的鼻子，“该说你什么好呢？”

        卡赛琳害羞地笑着，把头埋进苏元逸的肚子里。

        小白看了眼卡赛琳，鼻子里哼出一点儿气。

        卡赛琳又立马跑回来，抱住小白，小白这才没再蹙眉。

        苏元逸笑了出来。

        这样的小白才真实，之前那么成熟冷漠，一点儿都不像一个人了，而像一个麻木不仁的机器人。

        小白看了眼残阳，耳边不知为何，又突然出现了噪鸣，那些嘶哑的嘶吼，几乎要穿透小白。

        她眉头紧锁，脸颊发白，额头上渗出滴滴汗珠。

        “走，去电玩城。”苏元逸今天心情格外好，提议道。

        “电玩城？”卡赛琳消化着这个新词汇，没有注意到小白的失常。

        “你们……没去过？”苏元逸看着卡赛琳的表情，惊奇道。

        卡赛琳摇摇头。

        “好吧。”苏元逸有些小骄傲地说，“那我带你们见识一下。”

        小白看了眼紧紧跟在苏元逸身后的卡赛琳，抿紧了唇。

        苏元逸很善良，这是真的。

        但是苏元逸……真的可信吗？

        小白突然有些后怕。

        她吃过三次亏。

        每一次都以痛苦而难受的结果收尾。

        她不敢再相信别人。

        但是卡赛琳是她这一生一来唯一一次如此相信的人。

        她不会让他受伤。

        但眼下这个苏元逸和暻天沉

        如何相信？

        如果他别有所谋呢？

        那天卡赛琳突然来到学校，就已经把小白吓了一跳了，狠狠踹了苏元逸的那一脚，她根本不后悔。

        苏元逸明知道自己伤害过他，为什么还要跟着？

        他也和“他们”有关吗？

        小白停下脚步。

        “……小白？”苏元逸看着突然停下来的小白，有些疑惑。

        “卡赛琳，过来。”

        小白冷声，眉眼又恢复了那浑身怒气的样子。

        苏元逸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小白突然就这样了？

        暻天沉连忙上前，把苏元逸护到身后：“你又怎么了？”

        小白没说话，只是瞪着二人，伸出手。

        卡赛琳有些担忧地跑过去，牵住小白的手，又轻轻摸了摸小白的手背。

        小白拉起卡赛琳就转身走了，一句话也没留。

        只是紧绷的后背暴露了她的情绪。

        “啊？”苏元逸莫名其妙。

        暻天沉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阴晴不定的傻逼。”

        苏元逸：“……话还是不能这么说，可能是她有事儿吧。”

        “有事儿？”暻天沉没好气，“怕是她脑子有事儿。”

        苏元逸有些担心地看着二人，说：“我们去看看吧。”

        “什么？”暻天沉扭着眉，甩开苏元逸的手，看着他，“你去找她？行，那我先走了。”

        “诶！”苏元逸无奈地跟上脚步飞快的暻天沉，“门口在这边。”

        “……”

        暻天沉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回过身来，又往门口快步走去。

        “……哎。”苏元逸苦笑。

        自己怎么这么难做人啊。

        ——

        “小白，小白。”卡赛琳在轻轻呼唤着小白。

        小白紧紧锁着眉，抱着枪，靠在窗边的白墙上，寒冷浸骨的墙面被小白的冷汗抹湿。

        “小白。”卡赛琳耐心地唤着她，没有停下。

        从回家到现在两个小时，小白站了多久，卡赛琳就叫了多久。

        卡赛琳的嘴有点儿干，但没有去旁边的饮水机接水，而是一直不停地叫着小白。

        卡赛琳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小白的影响这么大，但她依旧不敢大意。

        小白把卡赛琳当做家人，卡赛琳亦是如此。

        他只是喊着小白，觉得小白一定会听到，事实上，小白也确实听得到。

        但小白的耳边全是尖叫和嘶吼，卡赛琳的呼唤被眼前混乱的血迹和咆哮的怪物所淹没。

        他们缺胳膊少腿，要么没有脑袋，要么没有身子。

        他们用黑色的，还在滴血的身子蠕动着，像恶心的虫子，挣不脱，甩不掉。

        腐烂掉落的肉密密麻麻堆在地上，顺着他们爬动的轨迹画出一幅幅令人胆寒的图画，浓烈的血腥味贯穿小白的鼻子。

        他们尖叫着，想要拉着小白，把她拖下地狱。

        小白的冷汗已经落在了地上，卡赛琳看不到小白所看到的，而只能无力地唤着她。

        希望她能回来。

        “呼——”

        小白颤着声音呼出一口气，终于动了动身子，直起腰来。

        “小白！”卡赛琳高兴地看着恢复意识的小白，扑过来抱住她，“小白。”

        “对不起。”小白摸摸卡赛琳的头，充满歉意地说，“下次你不用管我，你先去睡。”

        “不行。”卡赛琳坚决地说，“等，姐姐，睡觉。”

        小白无奈地笑了笑，抱起卡赛琳。

        “谢谢。”

        小白轻声说。

        卡赛琳是她昏暗生命里唯一的光，他牵起落入泥潭的小白的手，将她拉出黑暗。

        她可以失去生命，失去一切，但绝不能失去卡赛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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