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嘿，同学。”苏元逸把书包放下，匆匆忙忙地坐到座位上，和男生打招呼，生怕他又睡着了，而且似乎已经忘了昨晚的不愉快，“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来和自己讲话。

        昨天的半威胁似乎不管用。

        “我……叫沈怀。”

        小白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

        “嗯呢，你好，我叫苏元逸。”苏元逸笑着，“昨天不好意思啊，吵到你睡觉了。”

        小白沉默地点点头，其实他并没有睡着。

        他睡不着，也不可能睡着。

        黑暗里盯着的眼睛，太多了。

        “你是哪儿转来的呀？”苏元逸笑着问。

        小白摇摇头，就趴到桌子上，继续睡觉了。

        苏元逸有些尴尬，但还是尊重小白，没有再追问下去。

        可能是什么特殊原因吧。

        一整天，和昨天一样，他从未抬起头过。

        苏元逸自觉无聊，在桌上趴了几节课后，肚子的抗议却让苏元逸再也趴不下去了。

        “天沉，天沉！”苏元逸小声叫着坐在第一排的暻天沉。

        暻天沉无奈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吃饭！”苏元逸做着口型。

        暻天沉抬手扶额，叹了口气，但还是站了起来，拉起苏元逸就走。

        “哈，好兄弟！”苏元逸心情很好地用手勾着暻天沉的脖子。

        “啧。”暻天沉默默离他远了点，但苏元逸很快又挪了过来。

        “嘿，去后门吃混沌吧。”苏元逸提议。

        “中午饭吃混沌？”暻天沉斜了他一眼。

        “怎么了？我心心念念那家混沌好久了。”苏元逸想想就流口水。

        饱满圆润的饺子，满满是棕色肉的内馅儿，汤面漂着的星星点点红油。

        “行。”暻天沉还是点点头。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笑着走到后门，虽是说要吃混沌，但暻天沉还是点了很多其他的主食，连苏元逸都怕他们吃不完。

        “你自己选的。”暻天沉在面对苏元逸问“为什么点这么多”的时候，平静地说。

        苏元逸嘟嘴，吹了吹额前的碎发。

        吃饱喝足后，两人慢吞吞地走着，现在学校也已经快要下课了，所以二人没准备回去。

        苏元逸跑在前面，追着一只松树林里的松鼠。

        “嘿！你去哪儿！”苏元逸跟着它跑进了树林。

        暻天沉看着他消失在黑暗茂密的树林，放心不下，跟着进去了。

        当他们走到一条涓涓细流旁时，树林里突然传出很多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细细密密，踩着干脆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从天而降，没有一点儿预警。

        小松鼠吓了一跳，一溜烟儿跑到了树上，消失不见。

        暻天沉和苏元逸都警惕起来，巡视着周围。

        树林依旧昏暗，阳光透不过茂密的树叶，一点儿碎阳都不愿意施舍。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那些人的脚步声，让人胆颤。

        “嘿，天沉，会不会……是熊啊？”苏元逸小声凑在暻天沉耳边说。

        “啧。”暻天沉用手拍了拍他的头，“怎么可能。附近没有动物园，这片林子也没多大，如果是熊的话，早就没发现了。”

        “哦。”苏元逸小声应着。

        过了一会儿，苏元逸又凑过来说：“诶，天沉，你有没有听过几天前的新闻啊，一个贩毒老大被杀了，可惨了，所有货都被拿了，会不会是他们啊？”

        “倒也可能。”暻天沉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管不到了，出去报警警察也不会信，毕竟没有亲眼看到，但如果他们自己去确认的话就太危险了。

        “走吧。”暻天沉拉拉苏元逸的手。

        “行。”苏元逸跟着他走了出去。

        “坏人！”突然，树林里穿出一声小孩子的尖叫。

        “不好！”两人后背发凉，立马心照不宣地冲了回去。

        两人快速奔跑发出的声响惊动了那些人，他们的脚步声立马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般。

        “小朋友！小朋友！”苏元逸大声呼喊着，汗水打湿了碎发。

        “小朋友！你在哪？”暻天沉也在左右看着。

        突然，前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他们，他们立马跑了过去。

        小男孩回过头来，大大的蓝色眼睛盯着他们看。

        “啊，还是个外国小孩儿？”苏元逸立马跑过来抱起小孩，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但小男孩把苏元逸的手轻轻拉开了，有些不甘示弱地说：“我，不怕。”

        “哈哈。”还挺好强。

        苏元逸笑了笑，摸摸他金黄的头发，“嗯，不怕。”

        “你妈妈在哪儿？”暻天沉检查好周围，拉着苏元逸就往后面走，边走边问。

        “妈妈？”小男孩嘟着嘴想了一会儿。“妈妈好看。”

        “……”

        两人沉默，苏元逸先笑了出来。

        “是吗？”苏元逸边笑边说，“那她叫什么名字呀？”

        “我不知道。”小男孩摇摇头，“没，见过，很久了。”

        “啊。”两人沉默。

        “但，姐姐，我有。”小男孩又抬起头，看着他们说。

        “那你姐姐叫什么呀？我们带你回去。”苏元逸拿出一颗草莓糖，撕开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有些犹豫，苏元逸理解，毕竟陌生人的糖不会这么容易接，倒也是好事儿。

        小男孩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一口咬住那颗糖，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不是，坏人。”

        “哈哈。”苏元逸对这个小孩越发喜爱。“我们当然不是了。谢谢你相信我们呀。”

        “你们，那群坏人，赶走。”小男孩说。

        “那群坏人？”苏元逸皱皱眉。

        “应该就是那群发出脚步声的人了。”暻天沉说。

        “坏人，找，不见，姐姐。”小男孩很生气的样子。

        “姐姐？”暻天沉低头不语。

        “姐姐叫什么呀？”苏元逸问。

        “小白。”小男孩像是怕其他人知道他姐姐的名字一样，很小声地凑在苏元逸的耳边，连暻天沉都没听到，“别，告诉，其他人。姐姐，其他人，不让。”

        “好。”苏元逸郑重地点点头。

        “那这位哥哥可以知道吗？”苏元逸指着低头思考的暻天沉问。

        小男孩点点头。

        “哎，这个小男孩真可爱。”苏元逸笑着摸摸小男孩的头，“我叫苏元逸，那位哥哥叫暻天沉。你叫我们哥哥就好了，你叫什么呀？”

        “我叫卡赛琳！”卡赛琳说出自己名字时很大声，很骄傲的模样，“姐姐，取，给我！”

        “嗯嗯。”苏元逸含笑。

        “那些人为什么要找小白？”暻天沉抬起头来，黑色眸子里有些疑惑的神色。

        “姐姐，他们，很久。”卡赛琳的中文似乎不那么好，磕磕绊绊了很久才说出几个词，剩下全靠猜。

        “意思是，他们跟着你姐姐很久了？”暻天沉说。

        卡赛琳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会出来？”暻天沉又问。

        “姐姐，难受。”卡赛琳愤愤不平，“姐姐，因为，不睡觉，他们。”

        “你姐姐因为他们……不睡觉？”苏元逸疑惑。

        这两样根本联系不到一起啊！

        “嗯嗯。”卡赛琳点点头，继续说，“我，他们，找到，姐姐，睡觉，可以。”

        “你想出来找到他们到底是谁，让你姐姐睡不了觉？”暻天沉说。

        卡赛琳点点头。

        “太危险了。”苏元逸用手弹了弹卡赛琳的额头，“下次不可以这样哦，要先告诉姐姐。”

        卡赛琳应下，暻天沉沉默不语。

        一会儿，暻天沉走过来，悄悄说：“他这位‘姐姐’，倒是不简单。”

        “管他简单不简单，小孩子也是无辜的。”苏元逸说。

        暻天沉点点头。

        “那……我们要先把他放到哪儿？”苏元逸头疼道。

        “学校，姐姐！”卡赛琳举起手，高兴地说。

        “学校？”苏元逸疑惑，“哪所学校？”

        卡赛琳这回却咬着嘴唇，没回答。

        ”

        很显然，他不知道。

        “行吧。”苏元逸无奈，只得先带他回去自己学校看看了。

        三个人走到了学校门口，卡赛琳似乎很兴奋，一直拉着自己的衣角。

        “都下课了。”暻天沉看着匆匆忙忙的人流，说。

        突然，卡赛琳挣开苏元逸的手，跳到地上，往前跑去：“姐姐！”

        苏元逸吓了一跳，两人立马跟了上去。

        “姐姐！”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立马回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卡赛琳！”男生低声说。

        苏元逸愣了愣，那边不是沈怀吗？

        “姐姐！”卡赛琳跳进小白的怀抱，小白看向后面还在追来的苏元逸，皱着眉，眼中戾气毕露。

        “你……”苏元逸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小白一手把衣领提了起来，一脚往他肚子踹去。

        “姐姐！”

        “苏元逸！”

        ——

        暻天沉眉眼阴沉地看着对面的小白，医院浓烈的消毒水味让他有点反胃。

        小白似乎没有想道歉的意思，抱着卡赛琳将头转向一边。

        卡赛琳也有些担忧地看着苏元逸的病房。

        “谁是苏元逸的家属？”一个护士出了门，问。

        “我！”暻天沉毫无犹豫，急忙站起来，怀中的药撒了一地。

        “别那么急。”护士无奈道，跟着暻天沉把药捡起来。

        卡赛琳也跑过来帮忙。

        “医生……苏元逸怎么样？”药都还没捡完，暻天沉就担心地问。

        “无碍了。”护士将最后一盒药递给暻天沉，“只是被踢了一下，虽然那力道，真挺大，但没什么，按时敷药就好了。”

        “嗯。”暻天沉狠狠地剜了小白一眼，小白装作没看见。

        暻天沉在护士允许下，进了苏元逸的病房，卡赛琳跟在背后。

        暻天沉本是不想让任何关于小白的人再进来，但还是没狠下心来拒绝卡赛琳。

        “苏元逸！”暻天沉跑过去。

        “我没事了。”苏元逸嘴唇还有些白，扯了扯嘴角，说。

        “这样了，还没事！那傻逼，真他妈恶心！”暻天沉头一次骂脏话，让苏元逸想笑。

        他也笑了出来。

        “啧。”暻天沉抬起手，敲了他脑门儿一下，“笑屁。”

        “哈哈。”苏元逸挠挠头，“不笑了。”

        “对不起。”卡赛琳有些局促地用手绞着衣角，眼睛红红的，“姐姐，不是，故意的。”

        “嗯嗯。”苏元逸心疼地摸摸他的脑袋，“我没生气。而且如果是我的弟弟的话，我也可能会这样的啊。”

        毕竟自己的弟弟突然跟着一个素未谋面（见了几面）的陌生人在一起也会担心。

        “行了。”暻天沉皱着眉打断，“先敷药。”

        “好好好。”苏元逸笑着应下。

        卡赛琳趴在床角，看着暻天沉小心翼翼地给苏元逸上药。

        苏元逸的肚子上有深青色发紫的一块，看得卡赛琳很难受。

        他想了想，跑出门外，来到小白跟前。

        “姐姐。”卡赛琳拉拉小白的手，“道歉。”

        小白皱了皱眉，摇摇头。

        “姐姐。”卡赛琳看着小白，有些生气。

        小白叹了口气：“好，我去，你别生气。”

        卡赛琳又开心地抱住了小白的腰，小白无奈地摸摸他的脸。

        小白走了进来。

        暻天沉看了进来人一眼，眉目中的温柔和心疼立马如烟雨云散，眉头紧锁，狠厉地瞪着小白：“滚。”

        小白心下冷笑。

        卡赛琳看了看暻天沉，又捏捏小白的手。

        小白无奈，只得走到床角，对着苏元逸和暻天沉郑重地鞠了个躬：“对不起。”

        “没事没事。”苏元逸被她这一礼吓了一跳，忙道。

        “啧。”暻天沉不愿意再施舍给小白任何一个眼神。

        “姐姐，他们，救我，树林，坏人。”卡赛琳说。

        “嗯？”小白瞳孔震了震，皱眉，“你自己出去了？”

        卡赛琳哼哼。

        小白最终还是没教训卡赛琳，而是再次向两人鞠了个躬，这次是真诚的：“误会你们了。”

        “没事没事。如果你们忙的话，就先回去吧，我这儿可能还要留院观察一下呢。”苏元逸摆摆手。

        “那麻烦你们了。”小白说。

        “那你怎么不出医药费呢？道个歉就想完事儿？”暻天沉语气不善地说。

        “医药费我会报销的。”小白低头说。

        “暻天沉！”苏元逸小声喊住暻天沉，后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事的，我理解，医药费也不用了，我们不缺这么点儿钱。”

        “还是要给的。”小白依旧低着头，“明天会打到你们账上。”

        小白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再次道谢后带着卡赛琳就离开了。

        “没个好态度。”暻天沉低声咒骂。

        “行了行了。”苏元逸摸了摸他的手，“我不疼。”

        “嘁。那你还要管这闲事儿。”暻天沉虽嘴上没放过苏元逸，但手上动作尽可能放轻了，像在修理一块珍宝，动作格外轻柔。

        苏元逸笑了笑。

        天很快黑了下来，入冬了的x市如往常一样，黑夜来得格外的早。

        城市的人带着各种心事入睡，有拥抱着心爱之人的温暖，也有对于这一天生活的欣喜。

        或许更多的是寂寞，寒冷，和孤寂。

        月亮依旧睁着眼睛，光亮照到地上，激起碎水花。

        下雨了。

        小白将窗户关上，靠在冰冷的墙面，盯着楼下。

        这栋楼不高，只有六楼，小白就在最高层。

        雨声淅淅沥沥，拍打着闭合的窗户，像是无数黑色的人拍打着这玻璃牢笼，闷在一个空间里的雨声进不来，很压抑。

        小白抬手抹去头上的冷汗，直起腰来，继续盯着窗户。

        卡赛琳已经睡着了，小脸埋在白色的床单里，像一只小汤圆。

        苏元逸也仰着躺下，在暻天沉不可否决的要求下，和暻天沉回到了他家。

        两人靠在一起，盯着天花板。

        因为苏元逸露着肚子，暻天沉把窗户关上了。

        他们在欣赏着雨声。

        像是有节奏的音符，敲碎在地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也砸在心里。

        苏元逸闭上眼睛。

        小白狭长的双眼依旧不眠。

        她已经教育过卡赛琳了，但还是放心不下。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块没有发霉的蛋糕，没有被遮住的阳光，她不敢大意。

        她知道，打了苏元逸，这是她的错，但她不敢带着卡赛琳冒险。

        这单结束后，就该结束一切了。

        小白再不会被像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一样被摆弄，她要带着卡赛琳，好好生活。

        这是很久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

        她有了卡赛琳，有了牵挂，就再不想放手。

        她无所谓以前她和别人的恩怨，她只想保护好自己怀中的人。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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