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你混蛋

放学的时间到了，学生非洲大草原上角马群，一片一片地涌挤出校园。
    吴建国站在马路对面，在人群中寻找着赵丽天。和过去一样，远远地，在人丛中一个模糊的影响一闪，就能感觉是她。而赵丽天也几乎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内心一阵狂喜。但压抑着。学校是严格禁止学生恋爱的。
    赵丽天心砰砰蹿跳着，但脚下控制着，随人流出了校门，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晃晃悠悠来到马路对面。
    “幸福”摩托车前站着阳刚帅气的吴建国，夕阳从树梢间斜切下几缕金色，为他镀了一轮耀眼的轮廓。这，太扎眼啦。
    吴建国见她过来了，便将摩托车缓缓往街里推，来到一个角落，赵丽天自然明白，左右看看没有熟悉的同学了，这才贴上来，“嗨”了一声，嗔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吴建国已经骑在车上，点着了火，道：“上车。”
    摩托车轰鸣着风一样冲了出去。
    赵丽天很自然地抱贴住吴建国，秀发猎猎蓝天飘飘。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反正，他想去哪里就随他去哪里，他想干什么就随他干什么。少女初萌的春胸不时叩扰着吴建国的后背，更催吴建国加快车速。他不自在。
    吴建国买摩托车时，犹豫，整个江州市，几乎没有人开摩托车，偶见一辆，据说那是供电局总工程师，有海外背景。
    自己一个住在荷花塘巷没有正式工作的人，就骑辆摩托车窜来窜去，扎人眼呀。
    爸爸吴长命是支持的。妈妈安巧湘则说：“这事你自己拿主意。我只提醒你一条，就是，眼下，你需要一辆摩托车吗？”
    吴建国想了半天，说，需要，但，不是十分需要。但赵丽天很快带来了她爸爸的意见：买，自己挣的钱  ，为什么不可以买。再说，年轻人，顾这忌那的，会有多大出息。买！吴建国便买了。
    但他开得较小心，特别是进入荷花塘巷时，一定是慢慢地稳稳地行。他不搞什么风驰电掣轰轰示人。
    但今天，吴建国几乎要把摩托车开得飞起来，超越马路上的一切，包括公交车和偶现的小汽车。一个帅哥，带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轰轰的摩托车蛇行在江州的大道上，超越着一切移动的轮子，极是拉风。
“拉风”不是吴建国的本意，他心中有团说不出的无名之火和恼怒，似乎想让疾速奔驰的摩托将这情绪一点一点撕碎化解。
    而赵丽天抱紧她形成的肢体接触，那尖尖小荷的初乳，痒痒地抵在后背，血，不由沸腾。但，意识深处，又觉得这样很不君子。所以，就想快点将车开到目的地。
    车向郊区冲去。
    来到江边。
    芦苇瑟瑟，柳叶风飘，夕阳撒金，长云拉彩。
    吴建国一个急刹车，车和人就停在光芒四射的夕阳里。
    吴建国将车凝固在那里，动也不动。赵丽天贴着他，也不动。天边似有音乐，心里似有歌声，眼里尽是绚烂，心里尽是想说而说不出的话。
    这里很荒，不见人影。夕阳极速地往江里坠落着。吴建国缓缓地一歪身子，摩托车斜了过来。这是他要下车的自然动作。一伸脚，将摩托支撑架打开。车便斜停稳了，赵丽天一松手，一个青春小跳，下了车。
    吴建国下了车，不看赵丽天，而是望着蛋黄般被江水渐渐吞没了落日……
    忽然，吴建国迅速解开夹克，脱掉毛衣、衬衫，脱下裤子鞋子——动作做得快捷而让赵丽天意外，等她问“你想干什么”时，吴建国只有最后一点包装——裤头了。
    吴建国也不回答赵丽天的问，后通两步，旋即江边冲去，一个鲤鱼飞身，便一头扎到波涛滚滚的长江里……
    赵丽天既惊且喜，特别是吴建国那肤白肌实的矫健身躯纵身入水的一霎，激起的浪花视而不见，她只看见她的国哥哥那比健美运动员还要美的躯干入水时的惊艳。赵丽天心花怒放。
    青春的美是无法用文字形容的，尤其在一个极其喜欢他的少女的眼中，那夕阳下瑟瑟江水浪里白条似的一跃，少女芳心都化了。
    但赵丽天很快担忧起来。知道他会游泳，但他的水性有多好，她不知道。见他扎入水中后，久久不出水面，跃入水中时激起的浪花已经平息了，江面上却看不见人，不由让赵丽天有些慌，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哥——”
    仿佛赵丽天的叫声有股力量，一下把吴建国江里抬蹿上来。吴建国蓦地一阵狂游，一会儿自由泳，一会儿蛙泳，浪花四溅，但见吴建国一块块结实的肌肉有节律地在江水夕阳洗礼下呈现韵律力量之美。
    但，只一小会儿，赵丽天又担心起来。因为吴建国游得太远了，眼看着往江中心的水渡标而去。此时，天正渐黑，吴建国的搏击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糊。
    赵丽天大叫起来：“哥——回来，快回来！”但吴建国偏不回头，一直游到江中心的水渡标上，爬了上去，伫立那里。渐渐地，随着最后一缕夕阳被江水吞没，水渡标和吴建国融于一体，随着江水波浪起伏而晃荡着。
    吴建国游回的速度很慢，像一个哲人在水中漫步。
    江水哗哗的声音显得很细柔，像首小夜曲舒展着心境。
    吴建国上堤坝后，赵丽天又茫然失措了。深秋的傍晚，已经很凉了，江风呼呼如萧，不时有枯败的芦叶翻滚而来，调皮地骚碰一下，又不知飞向何方。
    赵丽天手上捧着吴建国的衣服，这时，递给他不好，因为他身上是全湿的，游泳，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一件给他擦身的物件都没有。用他的衣服擦，肯定不行，一会儿他穿什么。
    而自己呢，只有一块手帕，算是有点用。但面对吴建国那高大、湿透的躯体，九牛一毛。
    吴建国一把将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抓了过来，对赵丽天说：“你在这儿别动，等我一下。”说着，钻进了芦苇丛。
    一阵窸窣之后，他从芦苇里钻出，手里捏着裤头，衣服穿好，湿漉漉的头发仍滴着水。赵丽天想用手帕去擦他发上的水，被他一把抓住。赵丽天“啊”了一声。显然，手下得很重，弄疼了她。
    天说黑就黑了。是个无月的夜晚，城市的灯光照不到这里，只隐隐辉散些许光亮，衬出人的身影。但彼此的脸，是看不清的。
    这让吴建国忽然有了点勇气。
    “小天，我——做了件很混蛋的事，很对不起你！”吴建国瓮声瓮气地。
    赵丽天则大大咧咧地：“没关系，你做什么事，我都不会生你的气的，真的——”
    吴建国愣了  ，木在那里不说话。
    赵丽天摆出一种成人的风范，安慰着吴建国：“如果你觉得这件事说出来不好，就不要说，以后不做，就行了。”
    “不行！”吴建国低吼道，“我也想过不说，只要我不说，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但我在你面前会永远抬不起头来。”
    这回，赵丽天愣了。在她的世界里，想象不出吴建国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但他说得这么严重，究竟会是什么呢。“如果——你觉得说出来痛快，那，你就说吧。”
    风更烈了，芦苇大幅度地成片成片地摆动着摇晃着，眼看着要被风低压下去快要折断，却又顽强地抬起头来，向另一端摆荡过去……
    吴建国说得很艰涩，疙疙瘩瘩断断续续半遮半掩，不是他不想说得完全彻底，而是一些内容他实在难以启齿。他的头像被风压抑下去的芦苇低垂下去低垂下去，却不能像芦苇那样再摆回来。
    一切像梦，恶梦、惊梦、怪梦，但一切又真真切切地发生过，是自己糊涂混蛋混蛋糊涂。
    吴建国说完木在那里。
    赵丽天傻了，桩在那里。
    天，更黑了，哗哗的江水泛着幽幽的苦光。在黑暗的深远处，一艘货轮拉出一声低呜的长鸣，像是个老妪的讴哭。
    赵丽天忽然哭叫一声：“你混蛋！”言罢，弹簧般地向来路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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