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16年的沈研

4月7号，我跟随u队其他人一起提前两天到了中国深圳，为4月9号的音乐风云榜年度盛典做准备。三个月了，我终于踏上了祖国的土地。

        我以为我离开了宿舍，信封就无法准时送到我手上，没想到，我刚到酒店躺下就发现身体下有一个厚厚的信封。这信封真的太奇怪了，好像是在我身上装了gps一样，我不管到了哪里信封都可以精准送到我手里——准确的是送到我的屁股下。

        我拆开来看，不用数都知道还是100万韩元，不同的是这次好像知道我回国了，就多给我准备了五千人民币，上面的字条也破天荒地多出了很多字。

        “祝贺回国，认真工作，多跟朋友们去玩，家里平安勿挂。”

        这也是第一次明确地提到了“家”这个字眼，看来这真的是家里寄来的。虽然口吻是家人关心教诲的口吻，但是似乎字里行间都在告诉我，别回家。

        宁阳他这什么扭曲家庭啊，他不会是被赶出家门的吧。

        我看着身边的钱锟，从飞机刚落地开始手机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突然就有点寂寞。宁阳以前是什么高冷孤傲拽王吗，怎么混成这样，一个朋友都没有，这几个月甚至连个狐朋狗友都没有主动联系我。

        “唉，真无聊。”我靠在车子的椅子上，羡慕地看着钱锟的微信页面，他噼里啪啦的手机键盘就没停下来过。“我怎么人缘这么差啊。”

        “看你说的，这不是有我们吗。”钱锟打完一串字以后锁了屏，笑着看着我，“好不容易回国，你想去哪玩我陪你。欢乐谷？世界之窗？华侨城？”

        “锟哥你来过深圳？”

        “我有个朋友家在深圳，以前暑假来玩过，他刚刚还跟我聊起这事。”

        “那锟哥你和你朋友去玩吧，你们不是也好久没见面了吗。”、

        “那你怎么办？我把你这个小朋友丢在酒店显得我多没良心啊。”

        “那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很擅长自己和自己玩的，天天待酒店也可以玩出花来。”

        我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早就酝酿了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包括经纪人和成员们。这个心事横亘在我心头很长时间了，我必须要去看看。

        我们先去现场过了一遍走位，这个盛典场地还挺大的，有红毯也有舞台。我看了一眼流程表，来的明星很多是我认识的，有内娱的歌手和演员，也有韩国很火的演员，咱的前辈exo也来了，李秀满也会有个视频颁奖的环节。这个音乐盛典属实是百花齐放了，我自己都很想看完现场。

        过了走位以后我们一行人就去试服装，分别有红毯和打歌两套衣服，两套风格差别很大。红毯是全员城市精英的灰西装，打歌服是青春男高的牛仔外套。

        cody这次挺不错，我们全部人的造型都很帅。我穿着西装站在镜子前面开始练习摆pose。

        啧，脱离了宿舍里那些直男衣服以后是真帅啊，瞬间就从家里的土包弟弟变成了上流社会的公子。

        我忍不住开始疯狂对镜自拍，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很像ai捏出来的，不仅浓颜还很具有中国优美的骨相，这简直是基因彩票。不说了，我快爱上自己了。

        音乐盛典顺利结束，经纪人姜晟基给我们放了两天假，放假前我们结伴去了一家火锅店吃饭庆祝出道。

        “哎，我们是不是还没有点饮料？”道英刚要举手叫服务员，我就给他拦下了。

        “东营哥，我来我来，我给你们点个中国特色的。”我转手就给他们一人点了一罐，“喝这个吃火锅不会长痘。”

        “哇，厉害，什么中国饮料那么神奇？”

        “怕上火，喝‘王老吉’！”

        在韩国人面前说中文广告词太尴尬了，把我直接尬进洗手间。

        王老吉上桌，大家都很好奇地尝起来，可能是中药成分导致他们喝不习惯，表情各有各的精彩。我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他们身上，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我旁边的姜晟基。

        果然，他喝了半罐就开始醉得不省人事，一头栽在了桌上。我用手挡着嘴得意地偷笑，换酒成功，计划成功了一半。

        我主动提出送姜晟基回酒店，然后趁他没有意识的时候，把我的护照和身份证偷走了。为了以防订票信息发到他手机上被发现，我订票后还把那条信息删了，在确认全部计划都完美执行后我才满意地回到房间。

        没错，我要在盛典结束以后背着所有人偷偷回一趟武汉。

        那是宁阳的故乡，同时也是原来的我生活成长的地方。比起宁阳的家人，我更关心我的家人。主要的是，我更想看看，16岁的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跟姜晟基打电话装病，说我一整天都会在房间里，怕传染别人所以拒绝任何探视。然后在里面反锁房门，从二楼的阳台上顺着管道爬了下去。

        还好没人注意到我，不然我刚出道第一天就进局子了。

        飞机顺利落地武汉，我走出天河机场，看着拥挤的地铁二号线，此时此刻突然有些感慨。很久了，很久没有这样不戴口罩跑在武汉的大街上了。

        我穿梭在以前走过的街道里，听着街坊们用熟悉的乡音吵架，手里捧着好久没吃到的热干面，好像我还是16岁的沈研，好像我从未离开这座城市。更惊喜的是，我还在街道里发现了很久没见过的邻居阿姨，当我笑着抬起手想打招呼时，她却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掠过了。

        她擦肩而过带起的风像冰山的冷气，把我从头到尾冻得清醒异常。唉，我总是忘记，我现在是宁阳。

        我来到以前的家，那是一个嵌在老城区里与周围大厦建筑格格不入的小区，这一条路只有这个小区和旁边的一处寺庙没有拆迁改建。我妈妈当时还抱怨了好久，等了十年都没轮到我们家拆迁分钱。

        我走进去，按记忆找到了我家的门牌号，然后两手空空地在那里站了很久。听着门里面传来幸福的笑声，好几次抬起手想敲门进去，却一次次被理智制止。我没有任何理由打扰他们的生活。

        我的左手摸向右手的脉搏处，感受着我飞速跳动的心脏。四月份的武汉开始有些热，我直到满头大汗都没能有勇气敲开那扇大门。

        要不算了吧。我转身想离开这里，面前的那扇门却突然打开了。

        “你是？”朝思暮想的妈妈就这样站在门口，带着能包容一切的笑容，还有可以化掉一切坚硬的声音。

        我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身体僵在了原地，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请问您是林女士吗？”我紧张得只顾看着她的脸，都没有注意到我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是啊，怎么啦？我看你好像在我们家门口站了很久哦，是找人还是需要什么帮助呀？”

        “我……我是来找您家女儿的，我是省实验的同学找她有点事儿。”

        “我女儿？”妈妈皱起了眉，“我只有一个儿子啊，他也不在省实验，在华师附中。”

        什么意思？

        “不可能，您怎么可能没有女儿？您女儿不是叫沈研吗？今年七月就16岁了。”

        “小朋友你认错人了吧？我真的没有女儿，我儿子今年都18岁了。”她说着就转头对房间里面喊了一句，“沈青，你认识沈研吗？”

        “不认识，门口是谁啊？”

        “不认识，说是我女儿的同学，我就你一个儿子哪来的女儿啊，小朋友你……哎，人呢？”

        我跑到楼下，跟疯了似的抓一个人就问他们认不认识沈研，省实验的沈研，就住在301的沈研，在这个小区生活了16年的沈研，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没见过，只听说有个沈磊儿子叫沈青。

        “沈青，沈青。”我默念着这个名字，缓了好久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以前十分渴望有一个哥哥，就跟妈妈说能不能给我生个哥哥。妈妈告诉我，她在怀我之前她曾经流过一次产，医生说已经成型了是个男孩，当时还取好名字了，就叫“沈青”，可惜没保住。

        “真可惜，原本我应该有个哥哥的。”

        “傻孩子，妈妈要是生了哥哥，不就没你了吗。”

        比我大两岁，男孩，沈青，他来代替我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我的存在。

        我精神混乱，站在马路边不知道去哪。转身正要回机场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一个刚从寺庙出来的僧人。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我生怕他被我撞出个好歹，急忙扶起他跟他道歉。结果他自己颤颤巍巍撑着拐杖起来了，我想扶都不让我扶。

        他昏黄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叹了叹气，嘴里嘟囔着蹒跚走远。

        “孩子，你不需要对谁道歉，有人该对你道歉。”

        有人该对我道歉？是对宁阳道歉，还是对沈研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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