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能跟你一起跑步吗

3月7日，100万韩元准时准点送到了我的床上。这封信每次出现都很奇怪，这次除了钱以外也带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恭喜出道”。

        如果是我的家人，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他们却都知道？

        他们从哪知道的？公司？网上？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和我联系呢？

        他们真的是我的家人吗？

        “哇，这多少钱呐。”思成吃着钱锟的小饼干，走到我床边发现了我床上摊开的钱。

        “100万。”

        “这是你爸妈给你寄的吗？”他给我递饼干。

        “应该是吧。”

        “应该？”思成歪着头，“你爸妈不和你联系吗？”

        我点点头，“我一次都没有和他们联系过。”

        这么一说我好像个不孝子，爸妈给我打钱我还不联系他们。但是手机里一个联系人都没有，说不定是宁阳以前太叛逆伤了家里人的心，断绝关系了，但是父母不舍得他吃苦还是给他定时打钱。

        哎，好像这个故事还挺通顺的。

        “爸妈不联系你肯定是怕打扰你，你主动联系他们的话他们会很开心的。”思成说到家人眼睛亮晶晶的，抿着嘴，“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我爸妈了，还有我姐姐。”

        “我也很想他们。”我低下头。

        异乡人不能轻易说到家人，有时候真承受不了浓浓的乡愁。

        公司一个电话终止了我们俩的伤感，是艺人经纪部叫我和思成去开会。

        我们从办公区穿过，不同于这几个月一直在蒙头练习，当下这么穿梭在公司里真有种已经是艺人的实感。居然这么快就要出道了。

        我还没进门，就看到办公室里已经坐着泰一、钱锟、在玹和道英，他们在用眼神示意我们快点进去。我又多瞟了一眼，发现面对他们而背对我们的身影有点熟悉。

        “ningyang，winwin，进来吧。”

        部长郑智妍发现了门外的我们，招手让我们进去，对着一圈的领导老师问好之后，我们坐到了钱锟他们旁边，抬头一看对面真是李秀满，那个不知道赚了我多少钱去盖旷野大楼的男人。

        此时，这个男人正斜斜坐在我们对面，戴着那个十年如一日的眼镜，挂着长者的微笑看着我们。

        也许是我太敏感，他看向我的目光像是在审视些什么，我在他面前好像成为了一个赤/裸/裸/的作品，小心思和缺陷在他锐利的眼神下无处遁形。

        我低下头避免和李秀满的眼神接触，他实在是个太厉害的领导者，恐怕多一秒对视就能洞穿我的掩饰。

        “ningyang，李秀满老师刚刚为你起了一个名字，叫seven，以后你就用这个名字活动了。”郑智妍看着我。

        我点点头，悄悄瞥了一眼李秀满，他依然微笑着，好像很骄傲。

        “我可以问老师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我看向郑智妍。

        “你的名字是太阳的意思，seven是寓意着你会像太阳一样，一周七天都会照耀大家。”李秀满对着我开口，音调中没有丝毫感情起伏。

        “seven”，我默念着这个名字，用韩式英语念出来怪怪的，但我很喜欢。

        我心底莫名的雀跃，默默地多念了几遍名字。从现在开始，我在这个世界有真正代表自己的符号了。

        “谢谢老师。”

        说完我的艺名，接着开始商议我们几个三月的行程。

        公司的安排是让我们准备nctu在4月的出道，除了多了个我以外，和我记忆中的出道安排大差不差。我们五个带《withoutyou》中文版上中国舞台正式出道，然后我们还要拍摄mv，钱锟不唱韩文版不出演mv，思成不唱歌但会出演mv。

        这意味着我们从现在开始到之后几个月都要注意身材控制了，下意识摸摸我自己的脸，再伸头看了看旁边几个人的脸和身材。唉，确实得减肥，二月过年吃太多碳水了。

        “那部长……我需要减到多少千克？”我弱弱地问。

        “你现在多高？”

        “应该是173？”

        “那你减到55kg左右吧。”

        我瞪大双眼，她知不知道她说出来的数字多吓人？bmi不到19，我要减个十五斤才合格。

        “会不会减得太猛了？”一旁的思成忍不住开口，“阳阳还是未成年。”

        “对啊对啊，我比winwin哥矮一点，和他差不多就行了。”

        我看着思成，“winwin哥你多重？”

        “我啊？我50kg。”他眨着眼睛笑。

        “……”这还是人吗？这是行走的骨架吧？

        “那当我没说，我会尽量减到55kg的。”

        男idol真不好当，如果以后不多赚点钱都对不起我减掉的肉。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吃着最后一包薯片，每一片都是告别。

        “唉，这种碳水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上。”

        我对男生的体重还没有很清晰的概念，我不知道多少算肥算瘦。但我知道不管是男是女，一个月减15斤还要保持几个月都会死，还不如直接让我像仙剑三里的茂茂一样去割肉。

        “没事儿，阳阳。”钱锟从另一边床上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小饼干，腮帮子鼓鼓的，“我也要减肥，我们一起互相监督。”

        属实难兄难弟了。

        下午日常下课后，我们《withoutyou》和《the7thsense》两个出道组没吃晚饭就留下来加练，一练就到了十点多。

        “东营，你饿吗？”ten坐在地板上问道英。

        “噢，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道英摸摸肚子，“那我们点个外卖吧。”

        “那我们点什么吃呢？”ten迅速掏出手机搜索附近的店。

        “泰一哥，泰容哥，在玹，马克，你们吃什么？”道英还招呼了远处的几个来一起点。

        我和钱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炸鸡，喝咖啡。

        “kun，yang，一起吃吗？”泰容招手让我们过去吃。

        “谢谢哥，我们在减肥呢。”钱锟摆摆手，我和钱锟相视一笑，互相安慰，“没事，今天他们没吃饭，忍一顿忍一顿。”

        没想到，这一忍就忍了好几顿。

        这群哥这一个星期来都非常热衷于在三更半夜点外卖，要么点炸鸡，要么点披萨，要么就在我们面前掏出一块巧克力或者薯片咔哧咔哧地吃，被我们看到以后还很无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去旁边吃吧”。

        我和钱锟严重怀疑，他们在故意搞我们。

        某天的凌晨三点，道英他们点了披萨后，钱锟终于受不了了，气鼓鼓地带着耳机走出去，我们几个都以为他生气了，都一溜地跟着他。

        “kun怎么了？生气了吗？”ten笑着蹲下身子看着坐在外面台阶上的钱锟，歪着头看钱锟的表情。“真的生气了吗？”

        “嗯，生气了。”钱锟抬起头，白白圆圆的脸抬起来，嘟着嘴碎碎念，像一只怨气满满的小白熊。

        “我们正在努力减肥中呢，你们大晚上的吃这吃那，我肚子也很饿但不能吃，很让人上火的。”明明是他们一伙人出的主意，钱锟却只瞪着ten。嘴上说着生气了，语气却还是一贯的温柔。

        “啊，kun没关系的，就吃这一次吧，吃完我陪你去跑步，这一顿就变空气啦！”ten伸手去拉钱锟起来去吃东西，钱锟还是撇着嘴扭扭身子表示拒绝。

        我们看这没什么情况就都走了，让他们俩人拉拉扯扯自行解决这件事吧。

        我的每日安排变成了每天练舞十小时，练歌四小时，学韩语两小时，吃饭十分钟。非人的折磨之下效果自然显著，半个月瘦了十斤，确实是帅了，但整个人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本人还患上了一种精神病，主要症状是“闻肉吃菜”，一休息就看美食博主的视频，还去买拉面回来捏碎发泄，以及到了半夜开始饿得胡乱嚎叫。

        晚上的宿舍通常只有我一个人，钱锟去和ten跑步了，思成去练习了，只剩下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企图用睡眠代替饥饿。翻来翻去我自己都烦了，就抬手给楷灿打了个电话。

        “东赫啊，快下来，我需要你。”

        我和楷灿约好我们之间如果有什么烦恼，就打电话去楼下的咖啡厅外面坐着喝咖啡吹风聊天。之前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还笑着说我们俩应该是全部练习生里最容易开心的吧，可能没机会实行。没想到，没提出多久就落实上了。

        我在楼下等了十分钟，楷灿蹦蹦跳跳地跑下来，我给他递了一杯冰美式。

        “yang，怎么啦？是因为减肥很痛苦吗？”

        “怎么你也知道我正在减肥？我减肥这事儿不会传遍公司了吧？”

        “马克哥跟我说的。减肥这事儿又不丢人，随便别人怎么说呢。你是因为这个郁闷吗？”

        “也不是，东营哥他们都不需要减肥，锟哥还有ten哥陪着跑步。我莫名其妙就很郁闷。”

        “哦，这样啊。”楷灿吸了一口咖啡，笑着看我，“那你是郁闷东营哥他们不需要减肥，还是郁闷没有人陪你跑步？”

        我突然语塞，是啊，我是郁闷什么呢。

        “所以呢，你希望谁来陪你？”楷灿笑得意味深长，一脸我看穿你了的表情。

        “我……”

        “yang，你知道吗，有些人很幸运，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做什么，他想要的会主动走过来。”楷灿此刻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像是在述说自己，“但有些人没这种幸运，他要是想得到，就要说一万句话，做一万件事，去争取1的可能。”

        “万一做了也争取不到呢？”

        “去试试，”楷灿站了起来，“如果你真的很想要，即使是1也值得一试。”

        “谢谢你的咖啡。”楷灿看了一眼我身后，笑着对我举着咖啡。

        “还有，winwin哥，yang有话对你说。”楷灿说完就跑了。

        他怎么知道的？还有思成怎么来了？

        “阳阳，你有话对我说吗？”思成握着一杯咖啡走到我面前，消失许久的慌乱感此时又铺天盖地地侵略我的全身。

        “不说我上去了啊。”思成歪着头，手插着兜。

        要试试吗？就现在，试试吗？

        “我上去了啊。”看我半晌不说话，思成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思成哥。”我腾地站起来，左手一紧张就习惯性地握住右手的脉搏处，我心跳得很快。

        “怎么了？”他笑着回过头来，站在原地认真地等着我的下文。

        “我能……”

        “我能……跟你……”

        “我能跟你一起跑步吗？”我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卡在喉咙的这句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跑步的请求对于我而言这么难以启齿。可能是它在我心里被赋予的特殊涵义，也有可能是对象是董思成这个充满了特殊涵义的人。

        我总是等待着接受他给予我的照顾和亲近，他给多少，我拿多少，然后还给他。我从来不敢逾越这条线，不敢主动走近他，我更不敢跟他提要求，即使在他口中，我是个什么都可以做的小朋友。

        我很怕，他窥探到我的心以后离我越来越远。毕竟，在他眼里我是一个男人。

        这种心理投射在我的身体上，就是不自觉慌乱，紧张，甚至颤抖。

        快三个月了，我还是无法控制我自己，这并不好。

        这句话是我对他提出的第一个请求，在我说出口以后我一度想撤回。我甚至提前为他想好了拒绝我自己的话术，可能是“我没空”,可能是“我不想”，或者反问我“为什么”。

        我闭着眼，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我怕在他脸上看到尴尬的表情。

        要不，算了吧？这次就算了吧？

        就在我下一句“不用了”出口之前，我听见了前方思成低低的声音和三月的晚风一起奔向我。

        “可以啊。”

        楷灿啊你说得对，果然还是要试一试的，万一争取到了呢。

        此时此刻，我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点，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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