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忠犬骑士的黑化之路（1）

其实迪卢克知道自己是谁。

        邻国达尔沃曾经的王子，父母亲被叔父所害，手下骑士拼了命把他送到另一个国家，也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彼特斯王国，让他能摆脱叔父的追杀。

        一个烂俗的故事，如果让编剧或小说家来续写的话，基本逃不掉复仇。幼小的王子呕心沥血，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有朝一日杀回自己的国家，揭穿叔父的丑恶嘴脸，审判他，为父母报仇，然后成为新的国王。

        如果这只是一个故事，那故事一定是这么发展的。

        但迪卢克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故事。

        他压根没想着复仇。

        被送出国家的时候他才勉强学会走路，别说能不能记住父母了，就连自己的身份，也是五岁那年抚养他的前任骑士长告诉他的。

        这桩前尘旧案，他听起来就像在听别人的事情一般。

        心里没有种下仇恨，自然也生不出复仇的果实。

        为什么在五岁这年告诉他呢？

        因为五岁的迪卢克无意中进入了骑士苗子的选拔现场，由于出色的外貌和一头燃烧火焰一般的，标志性的红发而被宫廷派出的考官一眼相中，稀里糊涂的就登记上了“公主专属骑士训练营”。

        什么是公主专属骑士呢？

        彼特斯王国有一个古老的传统，当每位公主成年的时候，国王都会送给女儿一个专属的骑士。骑士训练营在全国征集四五岁的男孩子，再进行选拔，然后进行长达十多年的培训、实践、战斗，最终训练营中最出色的那一位骑士会成为专属于公主的骑士，由公主赐予骑士称号，其余的则会成为宫廷骑士队的成员。

        迪卢克就是训练营中最优秀的那一位。

        五岁时，由于被训练营选中，他不得不告别养父，独自踏上骑士训练的道路。

        分别前夕，养父认真地看着小小的他，将他的身世尽数告知，并且叮嘱他，要为父母报仇。

        他应承下来，实际上对复仇没多少概念。

        第二天，他进入了训练营。

        作为骑士的训练非常困难。前面的四五年，他们在学习战斗技巧以外，还要培养高雅的兴趣爱好，学会至少一门乐器，甚至连厨艺都要进行反复训练。

        被曾经的骑士长抚养了五年的迪卢克忍不住困惑，这培养的是正经骑士吗？

        要知道，他的养父除了忠诚勇敢，武力高强外，其实没看过什么书，更别提什么琴棋书画了。

        “别走神！”

        小提琴老师敲了敲桌子。

        迪卢克只能抛下心头的疑惑，继续开弓拉小提琴。

        在技能以外，预备骑士们每天都要接受教育课的洗礼。

        彼特斯王国这一代只有一位公主，作为国王的独女，这位荧公主被保护的很好，她自小养在深宫，鲜少露面，但是有关她的传闻可一点也不少。

        传说她是王国最美丽的明珠，最优雅的淑女，最聪慧的智者，成年前，已经有无数他国王子慕名而来，想要与这位扬名在外的公主定下婚事，但是国王从未松过口。

        国王宣称，公主的夫婿必须由公主自己决定，而且，他必须是最英俊，最勇敢的王子。

        注意，物种依旧是王子。

        以上都是训练营的教育课老师反复强调的内容。

        关于公主有多么美、多么聪明、多么可爱，相关的形容迪卢克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而他们作为骑士，是公主最忠诚的下属，要永远保护公主，永远跟在公主身后几米外的地方仰视她，并且，永远不能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些东西自小灌输在他脑海里，持续不断地坚持了十五年。十五年来，骑士训练营几乎走遍国家的每个角落，每一寸土地都有他们的足迹。但是即便他们被派到警署进行治安实践，或是进入森林与猛兽搏斗，每天一节的教育课也从不停止，势必要将他们洗脑为最忠实的仆人。

        但是迪卢克是谁啊，他永远有自己的想法。

        对他来说，公主只是一个符号化的东西。他努力训练，蝉联榜首，不是为了公主，而是为了提高他自己的能力。

        他不在意什么荣耀，不在意公主，也不在意复仇。

        这也是十多年以来始终困扰着他的一点。他没有找到，那个值得他追求的事情。

        训练营什么都教，但是绝对不会教授治理国家的政治课程。所以迪卢克没想复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自己不会当好国王，骑士才是最适合他的身份。

        抛开别的不谈，迪卢克很喜欢骑士这个职业。

        骑士应该做什么呢？

        他把骑士手册背的滚瓜烂熟，提炼出其中最核心的思想，守护。

        这也是他勉强找到的，存在的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灵感告诉他，守护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仿佛从上辈子开始，就在做这件事情。

        难得的训练营休沐之时，他的竞争同伴们三三两两去寻觅城市的酒吧放松身心，而迪卢克却会带上面具，趁着黑夜穿梭在大街小巷，在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对罪恶与污浊进行宣判。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白日，他是骑士营里最有前途的预备骑士，夜晚，他是守护这个国度的冷酷审判者。

        直到……公主的成年礼。

        作为训练营毋庸置疑的最优秀的成员，他不得不起了个大早，去专门安排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后，还有专门的造型师为他打理头发。

        穿上甲胄，他跟着训练营营长向王宫走去。

        当他抬起头，直视金发少女的面容时，符号化的公主一下子在他心里有了真实的形象。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一下一下，他完完全全能听清那跳动的声音。

        她是那么的美丽，金色的头发垂在肩头，衬得胸前露出的肌肤更是洁白胜雪。嫣红的唇微微勾起，和头发交相辉映的金眸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迸发出了显而易见的喜悦。

        是因为……对我的外表很满意吗？

        迪卢克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

        骑士营的营长恭敬地弯腰：“公主殿下，今天是您的成人礼，国王为您训练的勇者等待您赐予骑士的称号。”

        高台上的公主绽放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就叫他……暗夜骑士吧。”

        暗夜骑士……迪卢克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倏尔一惊。

        他下意识抬头，正对上公主的眼眸。

        荧冲他眨了眨眼。

        难道她……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吗？迪卢克迟疑了。

        他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名叫荧的公主，但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到底来自哪里？

        迪卢克想不明白。

        荧也不需要他明白。她走下华丽的座椅，挥手屏退了营长和其他人，走到迪卢克身边，绕了一圈，而后明知故问：“你叫什么名字？”

        “迪卢克。”

        “嗯哼，从今天起，你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骑士了。”

        不知道为什么，迪卢克的心里升腾起一种隐秘的欢喜。

        这不行。他连忙轻咬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自从今晚见到了荧公主，自己的状态总是不对，要调整。

        “我的骑士需要干什么，需要我告诉你吗？”

        “不必。”迪卢克恭敬的回答，“属下是专门为了公主训练的……”

        荧打断了他：“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属下，自称我就好，迪卢克老——迪卢克骑士。“

        她清了清嗓子，似乎在掩饰什么。

        迪卢克低头称是。

        “好啦，我要梳妆了，”荧站起身，朝内室走去，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今晚是我的生日晚宴，你跟着我出席。去换身正装。”

        “遵命，殿下。”

        迪卢克转身离去，正巧公主的贴身侍女走了进来。迪卢克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心底浮现出几许疑惑。

        公主身边的侍女这么特立独行的吗？穿裤装就算了，还剪短发，他第一眼还以为是谁来抢他骑士位子的呢。

        公主的生日宴自是一派觥筹交错。这也是彼特斯明珠第一次公开出现在大众面前。

        公主如传闻中一样美丽动人，举手投足间自是一派高贵风情。与年长者交谈时也妙语连珠，旁征博引，引得各路人马都对公主赞不绝口。

        来自各国的王子先后邀请公主跳舞，公主却一一拒绝，说自己不爱跳舞。

        确实，迪卢克赞同地点点头，那些王子谁都配不上荧公主，更不能让公主迂尊降贵陪他们跳舞。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思想已经和骑士营给他灌输了十五年的观念暗暗相合了。

        殊不知，荧不想跳舞的原因是……她确实不会跳舞。

        靠着晚会前的时间恶补了这个世界的知识，才勉强能够在宴会上撑撑场面，但是跳舞这事非一时之功。让她当场打个架还行，跳舞属实是强人所难了。

        当然，迪卢克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站在荧身后的角落，用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巡视着全场，防止任何别有用心之人接近公主。

        临近午夜，公主宣布自己累了，决定先行退场。并嘱咐王宫众人务必让宾客尽兴而归。

        迪卢克跟着荧离开宴会厅，一直跟到她的房间。

        那个短头发的侍女看了他半天，而后凑到公主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了几句什么。

        “嗯，对，就是他。”荧回答。

        迪卢克有点紧张。

        因为那个侍女看他的眼神更怪异了，如果非要找个比方……感觉，简直像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迪卢克甩甩头，把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彼特斯明珠，美丽优雅，温柔和善的公主踢掉了自己脚上的高跟鞋，张开手臂欢快地跑进了房间，一头扎在二十平米的粉红公主床上，抱着枕头开始滚来滚去。

        好……好可爱。

        迪卢克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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