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闹总部

接下来，林美静迎来了一个新任务。
  常青市政府公示了清源东路57号地的招拍文件，常青市城市公司将此作为重点工作，向总部提交了应标事宜。
  崬森集团对此十分重视，因为这块地的性价比极高，常青市乃至屏源省各大地产公司都闻风而动，竞争异常激烈。
  虽然崬森集团一直和省政府、市政府保持着良好的政商关系，但主导此次招标的官员表示，这块地省政府也十分重视，其他的都没有问题，投标方实力是硬指标。
  这方面崬森集团没有任何问题，但这次是城市公司主导，单就城市公司而言很难对抗屏源省的“地产三虎”，即华宇地产和恒远地产，以及豪宅之王——非常地产也是此次的围标对手。
  总部一边派张庆东打理政府关系，争取获得评标小组专家名单以及更多土地内幕消息，为城市公司竞标铺路。
  一边抽调得力干将组建“清源东路57号地竞标小组”，组长为戴荣兴，副组长为万简明，组员7人，除戴荣兴，还有集团总部的欧阳洋，和刚刚上任营销一部经理的林美静以及策划师金世泽等。
  为确保竞标的安全，城市公司启动了最高保密机制，小组入驻酒店进行封闭式工作，开始编制标书事宜，直至此事尘埃落定。
  其中的情况，林子苏也不得而知，依旧按部就班地负责营销二部的工作，俞琳徽让王静代管营销一部。
  当二林忙得四脚朝天时，赵恬妞开始了“休假”模式，原因是自那日在总裁电梯晕倒后，身体每况愈下，三日里两日都是请病假。
  见此状况，林子苏不得不把她的工作暂时分派给许芳芳兼顾，给她批了几天假，让她回去休养。
  几天后，小组忙完竞标事宜回归总部，就等着城市公司的竞标结果，根据小组成员的反应，城市公司拿下标有90%的把握，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张庆东那边打探到的评标小组专家名单，其中一个和崬森董事长周老爷子有着不错的私交，只是知道的人并不多。
  虽然他也不敢违规透露机密，但还是间接地给老爷子委婉地表达了土地规划的想法。
  周瑁远听出其中深意，便让张庆东转达给戴荣兴，这简直就是圣意福音，消息很快传回小组，迅速调整设计方案。
  第二个原因，是崬森通过自己的一些情报渠道，打探到华宇和非常的报价区间，因而在报价上也有很大的优势。
  在评标的两个关键指标中，崬森都可谓稳操胜券，小组成员深信不疑，一定能拿下标的。
  与此同时，周瑁远的私人律师王喆也将新的合作协议给到了林子苏，林子苏心有芥蒂，也在犹豫要不要继续。
  她仔细看过新协议，试图从中找到任何不轨不端的“暗示”或“密语”，但这次周瑁远似乎没有骗她，协议看不出任何问题。
  甚至还有明显地对林子苏的倾斜和尊重，这反而让林子苏犯难。
  但凡有一丝诟病之处，她都会毫不犹豫回绝，现在反倒没有了拒绝理由。
  但却挑不出毛病，倘若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当林子苏还在犹豫时，一件爆炸性的黑天鹅事情的发生，让她再也没心思考虑此事。
  原来，清源东路57号的开标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因为华宇地产不仅和崬森的方案雷同，报价也力压崬森，一举夺标。
  这一结果，明眼人都清楚——崬森的竞标方案被泄露了。
  虽然行业的潜规则，竞标时大家都会互相打探竞争对手的方案，就像崬森也打探到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华宇、非常的报价一样。
  可是像这样连设计、营销方案都雷同，在崬森史无前例，震动和愤怒从城市公司蔓延到总部。
  在高层会议，股东们也群情激奋，周瑁远被迫做出决定，让纪检会张海彻查，让他揪出崬森的内鬼。
  小组成员全部被列为怀疑对象，纪检会组成调查小组开始一一问话，进行调查取证，连戴荣兴也没能幸免。
  同时，调查小组还开通了匿名举报邮箱。
  很快一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一封来自外部的匿名举报信，绕开了纪检会调查小组设立的专门举报邮箱，而是直接发给了纪检会主席张海，同时还抄送了总部和常青市城市公司的所有管理层。
  信中举报林美静向华宇地产泄密，并粘贴了林美静工作邮箱发送竞标方案的截图证据，而接收人正是林美静认识的华宇地产营销部策划师陈宝儿。
  举报者解释了为何没有发举报邮箱，是担心林美静背后的高层偏袒而向调查小组施压和影响，同时也担心被报复。
  所有人都知道此话背后所指是周琞扬，此时的周琞扬还在国外公干。
  这封信只有三个人没有收到，那就是周琞扬、林美静和林子苏。
  前面两位还能理解，但林子苏被绕开，就让人感到奇怪了。

  直到许芳芳告诉她这个爆炸新闻，林子苏才知晓。林子苏一头懵逼，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是静姐？
  事件发酵后，很快就在总部和城市公司的员工中传开了，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舆论沸然。
  尤其是营销策划中心的员工，以林美静平日的为人，这样一个急公好义、不争名逐利的姑娘，大家谁都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甚至越来越多的员工开始力挺林美静，要求调查匿名举报者。
  即便是明知二林交好的俞琳徽，竟也是少有的不落井下石。
  而反应过来的林子苏，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睁睁地看着林美静被调查组带去问话。
  在会议室里，不管调查人员怎么问，林美静都是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我不会回答任何调查和文化，因为我没有做！”
  说到急的时候，林美静冲着调查组的人就吼道：“我说没做就是没做！”
  鉴于林美静拒不配合，调查组又没有新的证据，只能向公安局报案，同时停止林美静的职务和工作，等候调查。
  公安局介入案件后，通过调查取证，调查出林美静的银行账户，在投标结果公示的当天汇入了10万元。
  汇款方正是华宇地产的对公账户，证据直接指向了林美静受贿泄密，林美静面临崬森集团的起诉。
  而林美静坚称对这笔汇款并不知情，现在这笔钱已经被提走，银行提走的签名就是林美静的签字，核对了她的笔迹也是没有问题，这笔钱也没有再出现在林美静的账户中。
  现在唯一的疑点就是当警方要调取银行监控时，才发现在林美静提款的那个时间段，监控视频偏偏就没没了，警方只得先冻结林美静的所有银行账户。
  这一消息一经传开，崬森都炸了锅，林子苏更是方寸大乱，慌不择路到处求人，不止一次恳请杨玫和俞琳徽出面，希望她们能向公司说明情况。
  但杨玫表示贪污是警察调查出来的，已经木已成舟，她也有心无力。
  而俞琳徽呢？
  林美静本来跟她也不一条心，平日若不是看在周琞扬的面子上，早就想干掉林美静了，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给脸了，怎可能还会施以援手。
  她也是幸灾乐祸还觉得不够呢，对林子苏趁机羞辱道：“你还真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林美静下去了，你不正好如愿以偿，你勾引总裁不就是为了往上爬吗？
  现在惺惺作态给谁看呢，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自己都一身骚，还想立牌坊，当圣母白莲花。”
  林子苏没心情和俞琳徽纠缠，只道俞琳徽恶心自己，但没成想两天后，这番论调就在总部流传开了。
  崬森集团面对此次泄密危机，更是反应迅速，警方冻结林美静银行账户当天即召开高层会议，最终达成一项决议，由高层会议直接下发开除林美静的决议，同时准备走司法程序。
  林美静那边也惊动了她的律师老妈，王芬知道女儿肯定是被陷害，所以就派出了律所最得力的金牌律师，给女儿打官司。
  但是现实情况并不容乐观，王芬和律师想调查的证人证据，都查无所证，如果不能找到证据，那么林美静就要面临巨额赔偿，甚至牢狱之灾，她现在已经被警方带走，临时羁押在看守所。
  与此同时，人事行政中心就下发了人事调令，林子苏调为营销一部经理、文案组组长许芳芳暂代营销二部经理一职。
  这一消息，让营销策划中心的员工更是人心惶惶。
  屋漏偏逢连夜雨，多个版本的谣言开始在总部甚嚣尘上，有说林子苏对竞聘营销一部经理失败耿耿于怀，因而对林美静“鸠占鹊巢”怀恨在心，才有此报复行为；
  有说林子苏抢林美静的男朋友欧阳洋，怕林美静报复才先发制人贼喊捉贼；
  有说那封匿名信就是林子苏发的，否则没理由绕开林子苏；
  还有说林子苏早就和华宇地产的苏云霞交好，林子苏利用欧阳洋盗取标书方案信息，暗中内外勾结，就为了栽赃林美静，自己好取而代之。
  而林子苏现在重回营销一部，“如愿以偿”当上一部经理，就是谣言最好的佐证。
  谣言的可恨之处，就在于它在几分“真”里见缝插针，让谣言亦真亦假，混淆视听，所谓三人成虎，不明真相的人也都信以为真，最终以假乱真。
  这里的几分“真”，即是：其一，林子苏明明不够资格不仅没有像王静那样知难而退，还继续参加竞聘，竞聘方案也是精心准备，这足见她的“野心”，为竞聘做足了功夫，对失败必然不甘心，有报复之心都不足为怪。
  其二，林子苏和苏云霞交好，也是事实。
  其三，欧阳洋喜欢林子苏，也是营销中心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是什么秘密，欧阳洋为了林子苏连生死都可以不顾，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林子苏对这些都百口莫辩。
  就这样，情势突然发生了逆转，林美静泄密一事已经无足轻重，大家的关注点开始聚焦到“卖友求荣”“不择手段”“心机婊”的林子苏这里。

  而好事者更是不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夸大事实，为谣言助力开路。
  林子苏在营销中心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变得消沉和愤懑，一张口怎么应付得过来。
  最让林子苏心痛的是，自己深陷泥淖，还拖累欧阳洋，去探望林美静不知何故被拒，而其他去探望的人都应允了。
  局势越来越失控，杨玫不得不迅速出面，弹压流言，可这哪里压得住。
  俞琳徽趁此机会，准备抓住这个一锅端、拔掉眼中刺的机会，直接闹到周瑁远那里，让他开除两个“祸害”。
  周瑁远这次没纵容她，而是斥她胡闹，警告她安分些，一切以调查结果为准。
  俞琳徽不敢违拗周瑁远，可是当另一股流言开始传出时，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传出总裁正在暗中斡旋以保护林子苏——过往俞琳徽也只是揣测是林子苏千方百计勾引总裁，可是这个谣言却是击碎了她的最后一丝侥幸。这个祸害，不能留了！
  于是，那些攻讦林子苏的谣言，又有了更多的添油加醋，说林子苏是青藤学院出来的，学了很多狐媚功夫专门勾引总裁。
  甚至还不知廉耻地灌醉总裁上了床，被总裁骂了，她都还厚颜无耻贼心不死，从常青追到上京，变态跟踪总裁。云云种种。
  这个流言一传开，总部都炸开了锅，纷纷骂林子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要脸”“绿茶婊”。
  一夜之间，林子苏成了总部的全民公敌。
  林子苏听到这个流言，比之前的流言更加震惊，二人私交这事只有当事二人知道，这是怎么传出来的。
  但是后来一想，还有几个人也知道，张庆东给二人买过机票，俞琳徽看到过二人同车还打电话辱骂，杨玫和赵恬妞也看到过，周琞扬很可能也知道。
  再有就是上京见过的那些人，这些就个多了，谁知道上京有没有总部这边的眼线或利益关联的呢？
  说起来这里面，除了张庆东、周琞扬、杨玫外，其他人都会有动机，而俞琳徽动机最大。
  俞琳徽原本对二人还只是怀疑，现在流言言之凿凿，说得有鼻子有眼，想起此前发生的种种，又看到此次周瑁远大发雷霆，毫不掩饰对对林子苏的回护之心——
  尤其是不久前那张有总裁亲自签字的财务报销审批单，闹得总部人人尽知，让自己颜面尽失，威严扫地。
  此时这股妖风加持，那简直就是打翻了宇宙醋厂，怒不可遏，不顾周瑁远的警告以及杨玫和人事行政中心的施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给林子苏停职，让她“滚回家”等调查。
  与此同时，平日妒恨林子苏的金世泽之流，都和俞琳徽沆瀣一气，上蹿下跳，排挤和攻讦她，甚至恶语相向。
  林子苏整个人都气懵了，攻讦的流言一波接着一波，一个比一个恶毒，一个比一个有板有眼，几乎以假乱真，林子苏百口莫辩，但凡能自证清白，她死都愿意。
  人事调令，成了压垮林子苏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不是晋升的荣光，而是一把杀她的刀。
  到底少年气盛，走投无路的她，最终失去了理智，当即闯进了赵云龙的办公室，道：“赵总，请您收回那个脑残的任命公告，谁稀罕这个经理谁做，我不稀罕，今天我宁可不要崬森的工作，我也要讨回我和林美静的清白！”
  赵云龙被她的突然“造访”搞得错愕不已，但到底是大将气度，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不是我决定的，也不是人事行政中心决定的，而是公司高层会议决定的！”
  “公司高层会议的决定！？这到底是‘决定’，还是杀人的刀，把我架在火上烤，被人指着鼻子脸骂‘卖友求荣’，这就是你们的决定？
  调查都还没定论，你们就做出这个‘决定’，你们不觉得太轻率了吗？你们考虑过员工的感受吗？
  你们冠冕堂皇地打着‘为公司着想’，实则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急于撇清关系！什么高层，根本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
  林子苏哭喊不停，声音极大，引来不少员工在门外围观。
  赵云龙脸色很难堪，被林子苏一顿抢白，竟是无言以对，还没说话，又被林子苏呛道：“我可以不要个人得失荣辱，可是林美静，那么明显的伪证，你们竟然拿来当做依据，不觉得很荒唐吗？”
  林子苏言语激愤，完全不管不顾地怒吼，说到最后身体都在发抖。
  “你说是伪证，难道警察是吃闲饭的，还没你聪明吗？”赵云龙终于开腔批道。
  “那个举报邮件里的截图，我现在叫个平面设计过来，给你演示一下，这样的‘证据’，你们要多少，他就可以P多少出来。”
  赵云龙被她的无理取闹也弄得没了耐心，终于端出领导的架势，严厉道：“林子苏，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应该在自己的位置上，主持自己部门的工作，安抚员工情绪，减少公司的损失。

  而不是越权来置喙林美静的案子。就我个人而言，我很同情林美静，但是，你要明白，关于林美静的决议和通知，是高层会议的决定，是总裁亲自签批的。
  除非总裁同意，否则，不要说我，就连杨总都无权干涉，更不要说是你。你要明白，总裁是绝不允许，员工侵害公司的利益——”
  赵云龙还不知道俞琳徽停了她的职，林子苏气得直翻白眼，骤然听到他提“总裁”，是啊，周瑁远说过，有困难随时找他，现在便是困难之际，这事还真非他不能解决！
  因此没等赵云龙话说完，她就摔门出去，出门时撞见外面呼啦啦的一堆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就是她勾引总裁，还有说长这丑样还敢攀高枝也不撒泡尿照照，有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堪入耳。
  林子苏怒火中烧，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冲到嚼舌根的人群里，金刚怒目，硬刚道：“刚才谁说的我勾引总裁，敢作敢当，有种站出来对着老娘的摄像头说，来呀，有证据你TMD给老娘拿出来，没证据，你们TMD就是长舌妇，就是在造谣诽谤，我拿视频，告死你们！有种，继续说呀！”
  林子苏这不怕死的虎劲儿，也着实吓着这群八卦的员工，本来就是传言，以讹传讹，一时间众人都被镇住，她镜头所到之处都纷纷噤声。
  而林子苏这一闹，也惊动整个48层，偌大的办公区，员工们放下了工作，纷纷望向了林子苏所在的方向，无不面面相觑，谁都没见过这么刚的员工！
  林子苏就这样拿着“摄像机”撞出了八卦是非地，临了还冲这群见风使舵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职场人骂了一句“一群怂逼”。
  镇住了这一小撮好事者，转头就冲着整个办公区大声喊话：“说林美静贪污，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静姐每个月光家里给的零花钱都六七万，一个包包一两万，代步车都是五六十万，大学时家里就给她在市区全款买了房，她稀罕去泄密去贪那10万吗？这么拙劣愚蠢的栽赃陷害手段，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傻逼蠢货想出来的？想害人，连基本的功课都不做，这不是蠢，就是单纯的坏，你们是从头到脚流脓——坏到了底！”
  林子苏的话引起办公室一阵窃窃私语，本来大家对林美静泄密贪污一事都在存疑，林子苏这一爆料使得事情的真相更是不言而喻。
  “还有，那些上蹿下跳造谣我的人，老娘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我咒你们出门被车撞死，咒你全家不得好死！俞琳徽，金世泽，杨可，没错，我咒的就是你们！觉得我冤了你们，你们咒我，去告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敢说一个怕字，就跟你们当孙子！还有哪个傻逼想造谣我的，站出来，我不介意多诅咒几个，让这个世界少几个祸害，多点清净！”
  整个办公区瞬间哗然，林子苏此刻也是杀红了眼，已经做置之死地饭碗不保的决心，内心实在太憋屈了，几天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释放了些许。
  众人也都震惊无比，都没想到林子苏敢公开点名骂人，这和向来谨小慎微的职场风气大相径庭，不少员工竟莫名佩服起她。
  几个被点名的更是懵叉不已，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那脸一个比一个乌青，却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对质和反驳。
  而俞琳徽却不敢像其他管理层那样跑出去看风景，只能躲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瞪着眼珠子。
  林子苏看着面前黑压压的办公区，只觉得自己像一只螳螂，伸出双臂试图挡住面前的滔滔洪流，这是多么可笑，多么荒唐！
  这一刻，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从未有过的孤独和绝望，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掉落的瞬间她愤然甩头离开，直奔电梯间，向50层总裁办而去。
  出了电梯，前台秘书张芹芹正要询问是否有预约，林子苏理都不理，横冲直撞就冲进了总裁办，总裁办实在太大了，周瑁远肯定不会在开放的办公区域办公，一定有专属的总裁办公室。
  林子苏四处张望，直到看到不远处标牌写的是“总裁办公室”，便直奔而去，总裁办的员工纷纷看向她。
  芹芹吓得赶紧追去拦，哪里拦得住这头脱了缰、四蹄翻飞、野性难驯的小马……
  当林子苏终于“闯”进那间大到可以听到回声且更性冷淡风的灰白黑调的总裁办公室——这里大概就是整个崬森的装修风格和办公室文化调性的策源地。
  匆匆一瞥，来不及观赏偌大的办公室，眼睛直接就盯到了会客厅的沙发上，上面坐着三个人，正中间就是周瑁远。
  看到满脸怒气的林子苏，三人都停下交谈，同时望向这个不速之客……
  张芹芹赶忙进来，吓得浑身哆嗦，小心翼翼解释道：“总裁，对不起，我没拦住！”
  周瑁远一脸的愠怒，斥了一声“出去”，秘书吓得一个激灵，小心且委屈地退了出去。
  周瑁远黑着脸扫了一眼林子苏，冲另外两个人冷峻地说道：“你们先出去！”

  林子苏不认识这二人，猜测应该是总部的管理层，两人知趣，立即起身，恭敬退出。
  林子苏在那里杵了半天，先前的怒气也泄了大半。
  周瑁远起身走到大门处，确认大门关死，并上了锁，才回来坐到沙发上。
  半天不说话，一脸愠怒，死死地盯着她，眼神比往常更加可怕，仿佛可以穿透一切，能将眼前这匹“小野马”撕碎，令人不寒而栗。
  但她已置之死地，等待着暴雨雷霆，她也准备好了反击——他却一反常态，出奇的平静，盯了她很久后，又不搭理她了，而是拿起手机，像是在回复公务。
  林子苏直戳戳地杵在那里，如芒在背，站立不安，明明只是一两分钟，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扔”下手机。
  他面无表情盯了她一眼，居高临下的神态，冷冷问道：“林子苏，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那种冰冷的表情，透着极度的理智和冷血，仿佛二人不曾认识过一样，这比他雷霆发作更令人寒心。
  一路过来千万种的台词预案，在此刻统统失效。
  大杀四方的林子苏此刻站在这尊冷酷的“完美雕塑”面前，滚热的血液也渐渐冷却了，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杵着一声不吭，直愣愣地看着他。
  可能，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此刻的自己有多么“楚楚可怜”……
  周瑁远可没功夫怜香惜玉，也失去了耐心，突然一声霹雳吼“说话呀”，林子苏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心中寄存的幻想一一破灭。
  什么尊重，什么平等，什么赞赏，什么自由，都不过是因为他未得手的权宜之计，他在骗你，一直都在骗你，他就是在利用你，而你却再次轻信了他！
  可悲，可笑，可恨……林子苏眼中泪光闪烁，倔强地强忍着。
  “出去！”周瑁远犹如一个冷血动物，越是这样的时刻，他越厌憎女人的眼泪和沉默。
  林子苏再要强的心，也经受不住了，眼泪哗地一下就开了闸，但还是克制着不发出哭声。
  她终于意识到再做所谓的争取，也是自取其辱，抬手一抹眼泪，转身拔腿就走。
  可是，走到门口时，她又折回来，泪水早已流满面庞，她努力保持着声音的铿锵有力，以示最后的反击：
  “周瑁远，所有人都怕你，我不怕，因为我看透了，你就是个骗子！伪君子！事情还没定论，你就武断下决定，断送了静姐的前途，也毁了我。
  是啊，你会在乎谁，你自私自利，冷血无情，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得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商务女伴，什么商务助理，不过是你圈养的宠物。
  为了你的商业目的，怂恿她们陪吃陪喝陪玩，你自己明明有家有老婆有孩子，还在外面一边玩弄女人享受齐人之福，一边把她们送上客户、对手的床上——，”
  “林子苏你在说些什么？”周瑁远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试图打断她。
  可林子苏明知他的盛怒有倾覆的可能，也不为所惧，这匹脱缰的野马再也不管不顾，见他出声，立马拔高声调盖过他：
  “你以洁癖自诩，可你从头到脚都是肮脏的，你让我感到恶心！我当然会走！因为你，静姐被冤枉走了，我被满天谣言诋毁中伤，我还有脸在这里待吗？
  总裁午餐上，我天真地以为，你良心发现，浪子回头，以为你和丁俊良不同，甚至还因为你多看赵恬妞两眼就吃醋。
  几分钟前，还痴心妄想你会看在往日情分上收回成命，我真为自己的愚蠢感到耻辱，奇耻大辱。
  离开你这个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骗子、伪君子，离开让人恶心的俞琳徽、周媚这种上司，离开崬森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公司，
  我不仅不会遗憾，反而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清醒得早，看透了你和崬森的虚伪。周瑁远，你以为你是谁？
  要不是总裁这个身份，要不是你有几个臭钱，谁会搭理你？！你也不要那么自我感觉良好！你自诩精英聪明绝顶，呵呵，在我看来，你实际上就是一个蠢货！
  林美静每个月零花钱都六七万，一个包包一两万，代步车都是五六十万，大学时干妈就给她在市区全款买了房，她稀罕去泄密贪那10万吗？
  这么拙劣愚蠢的栽赃陷害手段，你却深信不疑，你不是蠢货又是什么？难怪你要用俞琳徽这样的蠢货庸才，根本就是你智商欠费。活该被他们愚弄，都是你自找的！
  一份工作而已，看你们一个个的，天天的，正事一件不干，就在那里斗来斗去害来害去，都是TMD有病，老娘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这里斗心眼的。
  你们这么喜欢害人，就留着自己享用吧！我衷心祝你们相爱相杀锁死一辈子，千万别出去祸祸别人。但是，老娘不陪你们玩了！
  我知道，你想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但是，我林子苏也不是这么好惹的，我光脚的，难不成还怕你们穿鞋的吗？”
  林子苏一通发泄，好不痛快，刚才阴郁沉重的心情，瞬间光风霁月，灵魂轻快，看到青筋暴起面色铁黑的周瑁远，她鼻子里却发出一声轻蔑笑声。

  转身便要出去，突然又折了回来，把周瑁远“还”她的那部手机，以及衣兜里仅有的两百多块钱，一股脑儿扔出来，扔给了周瑁远。
  想到还差两百多，索性把身上的上衣外套一脱，嘲讽道：“这件衣服还值三百多，加上这些，还你的钱绰绰有余。不用找了，多的钱，是姑奶奶赏你的。你在上京给的工资，一分没动，银行卡回去就寄给你，还有你送的那些衣服包包鞋首饰，统统还给你，从此两不相欠。今天起姑奶奶不陪你玩啦，你爱找谁找谁去！”
  言罢，冲他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开锁，拉门，摔门，扬长而去。
  只留下关门刹那荡进来的一阵小飓风，刮得周瑁远勃然大怒，暴躁地撩了好几次头发，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竟无从发作……
  甫一出总裁办公室，林子苏迎面就碰到外面齐刷刷看过来的异样眼光和沸燃的非议之声。
  此时总裁办的员工有不少已经知道了林子苏在48层大开杀戒的事，有佩服的，有揶揄的，有作壁上观的。
  她不想看不想听，只顾埋头往外冲，没注意前面也来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愣是一头撞了上去。
  两人都是带着极大的冲力和惯性向对向而奔，结果来人稳稳站住了，林子苏却被一股强大力道荡开了好几米远。
  林子苏被撞得一阵犯晕，若不是职员的办公桌“拦截”，她可能就会摔倒在地，泪眼中凶巴巴地横了来人一眼。
  来人是个十分精壮的青年男子，大约三十来岁，眼神十分凶悍，脖子上有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豹子刺青一直延伸进后背衣领中，仿佛在告诉人他属豹子的。
  那男子恶狠狠地横了她一眼，虽面有怒色，却丝毫没敢停留，直奔周瑁远的办公室而去。
  那人甫一进去，就传出周瑁远暴怒的骂声，显然门没关严——关严的话是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而屋中那凶悍的豹人竟自始至终不敢吭声，像一头被驯化了的老虎。
  总裁办的员工们虽然还都坐在位置上，但所有目光都齐刷刷望向周瑁远的办公室，个个面露惶恐和不安，无不担惊受怕。
  林子苏一秒钟都不愿再待在这里，但总裁办区域实在太大，以至于奔出去的间歇，从员工口中听到了一些风闻，说总裁很少这样发脾气，而屋里的人却成了林子苏的替罪羊。
  此人正是崬森旗下万保物业公司的总经理李天霸！
  周瑁远原是准备好好教训林子苏，因为她的横冲直撞不懂规矩，他不得不中断正在安排的工作，却没想被她一顿抢白，甚至羞辱，还没有机会发作，她就扬长而去。
  他正憋了一肚子恶气无处可撒，见李天霸应约而来——刚才林子苏进来他发短信让秘书叫来的他。
  于是乎，一米九大个儿的李天霸就落入虎口，就算是头豹子，此刻也变成了一只沉默的绵羊。
  一见到他，周瑁远就毫不客气对他一顿暴骂，指责他疏于安保管理，一个林子苏就能毫无阻碍，随意闯进我的办公室，今天如果进来的不是林子苏，而是一个杀人犯呢？
  我养你们几百号保安，却没有一个保安出来制止，难道我养的你们是饭桶吗？
  ……凡此种种。
  饶是这样周瑁远还是难解心头怒气，当即作出处罚——扣除他的上半年绩效奖金，并开除今日负责总裁办楼层安保工作的所有保安，包括当班的保安队长。
  李天霸哪里敢辩解啊，无端替人受过，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饮下这一肚子的冤水。
  林子苏就这样在周瑁远的骂声和总裁办的窃窃私语中离开，愤走步梯而下，边走边哭，她曾对周瑁远拯救林美静和自己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在就有多大的失望。
  直到此时才发现，这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是自取其辱的一厢情愿。曾经以为的努力，人家随便一句话，你的功与名都荡然无存，一朝回到解放前。
  而在此前，还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纵有多少不甘心，可一切化作泡影时，才知道没有一样是自己真正拥有过的，甚至连拥有的幻想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上天开的玩笑，所有人都在玩心眼玩套路，只有你认真了！
  林子苏大闹总部后，回到工位上，当即写了辞职申请，一分钟都没耽搁，就甩到了俞琳徽办公桌上。
  俞琳徽也是始料未及，但又不想放过反击报复她的机会，哼了一声，讥诮道：“不错，你还算聪明，知道自己待不下去了……”
  林子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桌上的办公物件被震得乱跳，怒吼一句：“你签不签？”
  俞琳徽吓一跳，唯恐林子苏这丑脾气上来，再闹得自己下不来台。
  趁着周瑁远震怒之际，机会难得，送走这个瘟神，也了了自己的心头大患，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
  “签！当然签！”俞琳徽笑成了一朵花，这大概是林子苏入职以来看见的俞琳徽唯一一次对自己笑得这么灿烂，她潇洒地签了字。

  林子苏唰地一下拿过辞职单，看都不看她一眼，然后携着一股小飓风而去，径直去找杨玫签字。
  杨玫见到她的辞职申请，甚是惊愕，便道：“子苏，我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听我一句劝，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不然你后悔都没机会了。
  流言中伤你，你最好的朋友静姐还蒙冤被开除，难道你都不想查明真相，还你和你的静姐一个清白吗？
  而且你背负这么多负面流言，进别的公司做背调也会查出来，你以后的职场之路就毁了，没有公司敢用一个一身绯闻的员工。”
  林子苏听到这些，也不免胆战心惊，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和影响，这下也陷入了两难。
  杨玫切中要害，查明真相，利人利己，这比远离是非之地更重要，走不失为办法，但并不是上策，相反还是逃避、懦弱的表现。
  林子苏一路的横冲直撞，势不可挡，可谓佛挡杀佛魔挡杀魔，直杀到杨玫这里才有了刹车的迹象。
  “而且，你应该知道，按照公司的流程，普通员工要提前一个月，申请离职，管理岗需要两个月。你现在已经是经理了，这样做，不符合公司流程规定。
  所以，于情于理，你的辞职，我都不能批。当然，我也不能强求你。这样吧，我给你放三天假，正好你的年假还没休，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的时间，再好好考虑一下去留的问题。我呢，也跟人事商量一下，然后给你一个妥善的处理结果，不管怎么样，也要给人事那边一个找人的时间，好吗？”
  杨玫是个谈判高手，不动声色，就消除了林子苏的戒备和冲动，又不失温暖和关心。
  冷静下来的她想到在崬森一年多，杨玫之于自己亦师亦长辈，有时甚至像邻家姐姐，对自己关照有加，也有知遇之恩。
  自己几次危难她都挺身而出，自己就是粉身碎骨都难报其一，如今所有人都对自己冷嘲热讽，为空避之不及，只有她还能对自己和颜悦色温言柔语，如常关心。
  因此，就算自己去意已决，也不能做出忘恩负义、伤贵人心的行为。在头脑发热了几天之后，林子苏终于沉默下来，既没否定，也没答应。
  杨玫已然知道林子苏大闹总部、惹爆周瑁远、开罪李天霸的事，原本一个普通管理员工，她签个字就没问题。
  但林子苏的事，周瑁远没少过问，这次又闹这么大，她也不敢擅自做主。因此杨玫权衡再三，还是报到了周瑁远那里，当然这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如果在当天递交周瑁远，他在盛怒之下很可能就签了，到时就没了任何挽回的余地。
  这可不是杨玫想看到的，她并不希望林子苏此时辞职，加上林子苏此番大杀四方的做派，更坚定了她看好林子苏的决心。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保下林子苏。杨玫敢这样想，当然就有上佳的策略去应对周瑁远。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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