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趋之若鹜

几百年不出门，一出门都是事儿。

        涂幼安极不情愿地跟着侍女往皇后宫中走去，心中也忍不住一直腹诽。

        往日里也不曾见大家这般热情地招呼自己，谁能想到被退婚之后反倒成了香饽饽。

        自从她与宁王订婚后皇后便很少搭理自己，她虽然对皇后之子端王印象不错，可实在是谈不上有多喜欢皇后。

        当年父母将自己送到皇后身边抚养本就是图个安稳，可皇后却因为家世普通总是唯唯诺诺拿不出正室威严，既不敢得罪家世显赫的贵妃，也不想招惹深受宠爱的柔妃。

        所以即便她听见自己被人夹枪带棒的讽刺，即便知晓有人在暗中孤立自己，但为了避免波及到自己便始终沉默不曾制止，甚至还经常反过来替他人开脱。

        “或许他是做的不对，可你肯定也有过错啊。”

        她到现在都记得皇后说过的这句话，不得不再次庆幸自己不是皇后的孩子。

        别看端王与寿康公主现在看起来风光无限，可那时孩子间起了冲突时皇后永远都是第一个赶来，并且第一个按着自家孩子的头低声道歉——即便很多时候她的孩子才是先被欺负的那方。

        “涂姑娘，皇后娘娘就在里面，婢子就不进去了。”

        涂幼安点了点头抬脚跨入宫内，刚一进内殿便看见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其中大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难得看见美食毫无食欲，涂幼安垂下眸不再多看。

        “臣女涂幼安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连忙站起来将涂幼安扶起：“不必多礼。”

        随后她紧紧握住涂幼安的手往桌边走去，边走边道：“本宫许久未见你了，也不知道你如今爱吃什么，这桌上的菜都是依着你曾经的喜好做出来的，尝尝可还喜欢？”

        涂幼安看着皇后给自己夹菜的动作心下厌烦，但面上还是十分惶恐地开口道：“让皇后娘娘费心了，臣女同从前一样并不挑食，光禄司做的饭菜自然都是极好的。”

        “你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孩子，这种小事儿如何能算得上费心？”

        涂幼安尴尬地笑了笑后垂下头默默喝汤并未接话。

        皇后见涂幼安没有接话后眼中闪过不悦，随后她整理情绪继续说道：“本宫还记得那时候你刚来王府，身子瘦弱得风一吹就会倒，没想到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

        “那时候昱舟和你年纪相仿，你们两个人也最是投缘，连陛下都为你们赐婚，只是谁想到如今……”

        说到这里皇后叹了口气：“唉，也怪本宫当年没有教好昱舟任由柔妃娇惯纵容，才让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不过那时候你昱川哥哥经常护着你，他——”

        “端王殿下到。”

        “寿康公主到。”

        宫门外的内侍话音刚落便看见端王脚步匆匆地走进殿内，他在看清殿内之人后眼神一暗，随后挂起笑容走了过来：“母后怎么单请了幼安妹妹吃饭，儿臣看着都要嫉妒了。”

        寿康公主也不情不愿地跟着端王的脚步走进殿内，语气生疏地行礼道：“母后安康。”

        “你们怎么过来了？”皇后的语气里满是诧异。

        寿康公主看着杵在桌旁脸色尴尬的涂幼安微微叹气，随后笑道：“这不是听三哥说母后让光禄司做了一桌子佳肴，儿臣想着左右幼安妹妹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菜，还不如我们几个一起享用，浪费食物总是不好的嘛。”

        皇后不满地皱了皱眉，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端王已然带着寿康公主落座，她见状也只能作罢。

        寿康公主趁皇后与端王说话时朝涂幼安吐了下舌头，随后一本正经地拿起勺子尝了下桌上甜点，语气夸张地问道：“这冰酪酥山上面浇的是什么？酸酸甜甜得还挺好吃！”

        涂幼安见状心底轻笑，也配合着回复道：“回殿下，应当是新鲜的杨梅汁，可以缓解冰酪的甜腻。”

        或许是因为有同龄熟人在场，涂幼安总算放松了些许，只是食不言寝不语，四人开始正式吃饭后也没有人继续说话。

        涂幼安不知道其他人吃得开不开心，反正这顿饭于她而言实在是味同嚼蜡，虽好吃但却没那个心思细细品味，还不如在街边随便吃碗馄饨有滋有味儿。

        吃完饭后几人又坐在软塌上闲聊了几句，中途皇后几次想要开口都被端王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尔后端王估摸着时间，看着外面的天色温声道：“时候也不早了，幼安妹妹今日也累了一天，不如早日回府休息吧。”

        涂幼安愣了一下立刻起身：“既如此，那臣女便不继续叨扰皇后娘娘了。”

        “诶，那本宫正好和你一道儿回去。”寿康公主一听这话连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向皇后行礼告辞：“母后今日也早些休息吧，儿臣就先告退了。”

        待涂幼安与寿安公主离开后皇后终于不满开口：“昱川，你这是何意？”

        端王方才温柔的神色早已褪得一干二净，面容里只余冷静：“儿臣也想问母后又是何意？幼安妹妹不过刚退婚半月您便迫不及待为她单独设宴，此举于她而言毫无益处，于儿臣亦是如此。”

        皇后听见此话替自己辩驳道：“本宫不过是请她吃顿饭而已，这有什么的，贵妃为了让自己儿子娶她都办了场马球会呢。”

        “那贵妃做了的事情您便要跟着去做吗？”端王听见此话心下更是无奈，他摇了摇头叹道：“父皇一开始将幼安妹妹许配给五弟的缘故儿臣不是早已与您讲过了么，您又何必做些无用功让父亲不满。”

        “怎会是无用功！”皇后被亲儿子质疑后十分憋闷，连带着嗓音都高了不少：“身为肃王的谢昱归都能娶她，你为何不能！”

        端王脸色愈发冷凝：“儿臣本就因为丹桂楼之事引得父皇不满，与苏丞相之女的婚事也差点因此落空，您现在说这些话是准备将儿臣往火坑里推吗？”

        “本宫是你的母亲！怎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皇后猛地站起来一把握住端王手臂：“苏若雪当你的正妃，涂幼安当你的侧妃，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端王看着皇后半天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后才无奈问道：“堂堂定国公之女为什么要嫁给儿臣当侧妃？以她的身世足以嫁到世家当正妻，何必受这种委屈，难道您以为定国公会在乎亲王侧妃之位吗？”

        “怎么不可以嫁！本宫当年也出身贫寒，可皇上在娶了我之后不依旧纳了贵妃当——”

        “母后慎言。”

        端王冷着脸打断了皇后的话，皇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过了片刻后讷讷道：“可肃王——”

        “大哥他可以为了娶定国公之女休妻，但是儿臣做不到。”端王越沟通越觉得心累，神色中的疲惫也越发明显：“儿臣与苏姑娘已然交换了庚帖，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可改变，纵使定国公真的发疯非要将自己的女儿嫁予儿臣，您以为苏相便能坐视不管吗？”

        “可是——”

        “没有可是，儿臣的婚事自有父亲做主，母后若是想要商议请直接去找父皇，不要再私下决断。”

        “昱川——”

        “儿臣还有要事，便先行告退。”

        端王说完后不等皇后反应便径直离开，等走出殿后才终于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明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在这儿却比在朝堂上时还要压抑。

        寿康公主挽着涂幼安的手臂往宫门口走去，走到半路寿康公主才呼出一口气叹道：“若不是你和三哥都在这里，本宫才不会在这个地方待这么久。”

        “你也知道的，母亲她从前便是如此，身居高位后更是——”

        或许是考虑到涂幼安到底是外人，寿康公主也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拍了下涂幼安的肩道：“总之你不要因为这些事情想太多，母亲糊涂可我们不糊涂，三哥与苏若雪的婚事基本上过了明面，只等最后一锤定音了。”

        “臣女自然明白。”涂幼安笑着回道。

        “行啦行啦。”寿康公主拍了下涂幼安的肩膀，尔后便提起裙子朝那边等待自己的幕僚走去，转过头挥手道：“本宫就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目送寿康公主离开后涂幼安便往定国公府的马车走去，只是正准备上车时就看见肃王突然从自家马车后方走出。

        肃王看着明显被吓了一跳的涂幼安笑道：“天色已晚，不如我送幼安妹妹一程吧。”

        涂幼安正想开口拒绝，却没想到谢无妄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看着肃王开口：“夜色已深，肃王殿下还是尽快回府莫要在燕京城内闲晃。”

        肃王听见这话嗤笑一声：“我想去哪儿还用得着谢指挥来管？”

        “臣自然管不到肃王殿下的行程，只是陛下或许并不想看到您这般恣意妄为。”

        肃王的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去，他看着谢无妄毫不畏惧的模样嘲讽道：“我倒是不知道谢指挥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凑热闹了，怎么，你也要和我一起送幼安妹妹一程吗？”

        谢无妄并未接话，他只是平静无波地注视着肃王，而眼底透出的强硬让肃王不得不做出退步。

        起码他现在还不能得罪明镜司的人。

        “既如此，不如谢指挥使替我送送幼安妹妹？”肃王笑了笑指着定国公的马车道：“谢指挥使这般热心，想必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肃王本以为一向不近人情的谢无妄会拒绝自己，却没想到谢无妄淡然点头道：“可以。”

        随后谢无妄便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涂幼安道：“涂姑娘，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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