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是的，我不知道。”

        西维尔转头看向山姆。

        此刻的山姆仍旧像个忠诚的卫士紧贴着艾米莉坐着，单手环抱着她的腰，眼神炙热地望着他的爱人，浓情蜜意满载他的眼中，西维尔根本分辨不出来，他的目光里有没有一星半点的难过或歉疚。

        “我和里尔从前是非常要好的姐妹，不管是什么她都乐于跟我分享，当然，这并不包括她的男朋友，我也不可能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但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是不会以个人的意志改变的。

        有时候我会想，也许那天我就不该答应和里尔一起去，这样我就不会见到山姆，也不会成为他的烙印情人，成为他无法摆脱的命运。

        但是后来一想，如果烙印是命中注定的，那早一点是不是比迟一点要好呢？假设我一直不曾和觉醒后的山姆见面，假设里尔和山姆能一路走进婚姻殿堂，按照我们从前的情谊，我一定会去参加里尔的婚礼，甚至很有可能会是她的伴娘，那么如果在婚礼的现场发生了那一切，我们三个又该怎么办呢？”

        烙印？烙印情人？是像纹身一样的东西吗？

        西维尔从没听过这个概念，她很想打断艾米莉的回忆来提问这个似乎至关重要的词汇，可艾米莉泛红的眼眶表明她已经全然沉浸在了回忆的世界里。

        无奈，西维尔只能继续听下去，把烙印情人这个词牢牢记住，等待时机询问。

        “我承认，我以前很羡慕里尔和山姆的感情。他们太甜蜜了，简直是每个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爱情模板。我知道我不该对山姆产生不切实际的好感，他实在是太好了，我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注意他的好。但是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我绝对不会去和里尔抢男人，那简直是个笑话！我相信如果没有这一切，总有一天我会遇到属于我自己的山姆……

        可是山姆说他爱我，他离不开我，如果没有我在身边他会痛苦地想要死掉。他说他对里尔的感受还存在于记忆中，可是却再也无法体会到了，就像是隔了一层纱去看过往，明明画面和声音都是真实的，却显得那样虚假。在见到我之后，他的世界就只有我，也只剩下我了。”

        这一番内心剖析听起来简直像个抢走别人男朋友后，又假装非常纯洁和不情愿地和别人抱怨，实际上却是在暗戳戳炫耀的恶心发言。

        要不是西维尔一直盯着艾米莉的双眼，感受着她的情绪，或许也会这样想。

        但艾米莉是真的在痛苦，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伤害了里尔并为此陷入日夜的忏悔和愧疚中。

        山姆搂紧了艾米莉的腰，试图安慰她，却被艾米莉温柔地推开。她看向山姆，含着泪摇头，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所以，你就和山姆在一起了？”

        “当然不是，我说了，里尔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不会背叛她。”艾米莉又转过身同西维尔继续说。

        西维尔皱起眉，她隐隐察觉到了真正令人痛苦的真相即将被揭开面纱。

        下一秒，就见艾米莉撩起遮住半张脸的长发别在耳后，把脸上狰狞的伤疤全部暴露在了西维尔的面前。

        她边伸手描摹这些伤疤，边缓缓讲述着，看起来这丑陋的疤痕已经不再能给她带来伤害。

        “……为了和山姆说清楚，我约他到森林里单独谈谈。我指责他背信弃义，我怒骂他、痛斥他，说他辜负了里尔。山姆被我逼得没有办法，告诉了我狼人的实情，但这个故事听起来太荒诞了，简直像个拙劣的童话故事。于是我更加生气，愤怒地说他是个只会说蹩脚谎言的懦夫，并且让他以后离我远远的，滚出我的视线范围。他却说他做不到，而且看起来非常的痛苦和难过，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脸也全憋红了，他让我快点离他远些……”

        “哦天哪……”西维尔不自觉捂住了嘴，为这与旁人猜测完全相反的事实而震撼心疼。

        “我太沉浸在情绪里了，没有听山姆的话，反倒觉得他是被我戳中了心事在心虚，又上前两步。刚好，他因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痛苦变成了狼形，他指向我的手就在空中变成了伸着利爪的狼爪，给我留下了这永久的印记。

        之后我就昏了过去，从医院醒来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山姆当时说他离开我会死，这并不是什么浮夸的示爱，而是在阐述事实——狼人失去他们的烙印情人后会悲痛至死。”

        西维尔猜到了艾米莉脸上的伤疤或许是来自山姆。

        或许是在他们某一次发生争吵时，奎鲁特狼人情绪失控无意伤到了他的爱侣，却没想到这伤疤是发生在故事的最初。那不是来自爱情的伤疤，恰恰相反，它是友情、亲情的忠诚之印。

        倘若是里尔知道了实情，她也会原谅她的小妹妹。

        一个严重毁容的女孩子又能做出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誓死拒绝山姆的求爱吗？这并不能让山姆回到里尔的身边，反而可能会让山姆在痛苦中死去。

        里尔是那么好的姑娘，她也值得更好的人生，值得全心全意、心里眼里只有她的男友，而不是一个不可能再看见艾米莉之外任何人的山姆。

        所以艾米莉在纠结了许久之后，最终决定和山姆在一起。

        “我们搬到这里，是因为山姆担心我会不想见人。其实，只要他不觉得我现在很难看，别人怎么想，我并不在意。但是里尔再没有同我说过话了，所以她大约还是恨我的，能避开她也好。”艾米莉又补充解释道。

        山姆心疼地捧住艾米莉的脸，轻柔地在伤疤上投以热吻，“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子。”

        艾米莉害羞地回以微笑，两人又交换一个温柔的轻吻。

        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已经纯然是一对恩爱的情侣了。

        西维尔安静地欣赏了一会两人亲昵，直到艾米莉想起来她的存在，才轻轻挣开山姆的怀抱，红着脸看向西维尔。

        “那么，烙印情人是什么呢？”西维尔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心情的沉重却没有减轻半分。她已经意识到总有一天，她和雅各布也会面临这个问题。

        她已经见到了觉醒后的雅各布，却并没有成为他的烙印。

        是因为烙印情人有什么条件吗？又是什么来评判决定？这种好像命运安排一样的事真的是不可违抗的吗？

        西维尔的心乱了，毫无条理地向艾米莉抛出所有她能在此刻想到的问题，想要获得肯定的答案。

        然而艾米莉却只是怜悯地看着西维尔，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烙印情人是怎样定下人选的。比利猜测那是血脉在替狼人做选择，选出一个最合适、最有可能生下强大后代的人。每个狼人都会有他的烙印情人，但是也只会有一个人，所以不一定每个狼人都能碰到，虽然比利认为命运会指引两个人的相遇……”

        “比利？比利·布莱克？杰克的爸爸？”西维尔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今天早上才见过面，比利对她的态度看不出来一点儿异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和善慈祥，只除了那一句，杰克配不上她……

        原来不是什么杰克配不上她，而是她不足够与杰克相配吗？

        就因为她生不出足够强大的孩子？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算了吧西维尔，放弃吧，趁着你们的感情还没那么深，何必在知道结果之后还要让自己受伤呢？你也是，贝拉也是，雅各布和安布里都避开了你们，就是担心你们也会走到里尔这一步。他们一开始也不接受烙印的存在，可是我劝他们了，烙印的确是不可违抗的命运。

        当命定的烙印情人出现之后，就好像整个人被从内部掏空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皮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搓成一根坚不可摧的麻绳交到烙印者手里，从此一切心神都会被她牵动，也只会永远臣服于她，成为她的附庸。你知道吗？只要艾米莉一句话，我甚至可以抛弃我的族群……”

        就连山姆也开始现身说法，试图让西维尔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西维尔垂着头，思绪乱成了一团，理都理不开。

        和雅各布相识相知相爱的所有过往，一幕幕在她眼前回现。那所有点点滴滴的情绪，酸甜苦辣的一切感知，都在此刻翻腾跳跃。

        她该就此放弃吗？

        心中的天平开始缓缓倾斜，或许她本来就不应该轻易动心。她来到此世，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雪狼族的存在，知道他们的历史，让更多人的记住、牵挂甚至产生信仰，靠着这些念力阻止家乡世界的灭亡，而不是沉溺于和某个男孩子的情情爱爱。

        她不应该再错下去。

        自我说服的念头在脑海中环绕盘旋，却恰在此时，西维尔忽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

        为什么烙印情人的概念听起来这样熟悉？就好像她曾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那不是发生在爱人之间，而是在主仆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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