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房间里也没有开灯，因而显得很是昏暗。

        屋里的东西随意地胡乱摆放着，乍眼看去没什么异常，但仔细一瞧——桌上摊开的年鉴上，双人合照的位置空空荡荡，而桌面已经落了一层细密的白灰；穿过一两次未洗的衣服被扔在床尾，床上的被子反倒有半截垂到了地板上；垃圾桶里是空的，床头柜上却堆满了用过的纸巾……

        正处在最美好年华的女孩窝在书桌后的藤椅里，脚踩着椅子边，双手抱膝，头发乱七八糟的翘起，干枯发黄。她面前的电脑打开着，停留在邮箱界面，莹莹的屏幕光显示她已经向一个叫“爱丽丝”的收件人发出了数封邮件，却一封回信也没能收到。鼠标的右边摆着半杯已经有些浑浊的凉水，再旁边，是一个已经没电关机了的手机。

        西维尔推开房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毫无生机的场景，颓丧到让她呼吸一窒。

        这简直比当时里尔的状况还要严重。

        西维尔叹了口气走进去，她没有贸然开灯，忽然亮起的光线会让长期处在黑暗环境中的人双目刺痛。

        她就着房门打开透进来的亮度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随后走到贝拉身后，低声询问能不能拉开窗帘。

        西维尔没有得到回复，便当做这是一种默许，将窗帘拉开了些。

        日落时分昏黄的光线便透过窗户照在贝拉的脸上，西维尔这才发现她双目呆滞、两颊凹陷，简直像个停止了游荡的鬼魂，诡异可怖。

        西维尔将杯子里的脏水倒掉，又给她重新倒了杯干净的，放在她右手边，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间，掩上房门。

        听见西维尔关门的动静，贝拉的眼神才迟缓地轮转半周，听力似乎有所复苏。

        “一周了……不去学校……没有办法出门……”

        “一直这样……”

        “……夜里……噩梦……不吃饭……担心……”

        查理和西维尔交谈的内容稀稀疏疏地传入贝拉的耳里，两个她最爱的人正在讨论自己，而话里的担忧是那样明显。

        可她就好像被装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透明罩子里，所有的情绪、感知都被阻断了。就像此时，她原本应该感到愧疚和难过，可是没有，她只是缓慢地察觉，“哦，我应该为他们的担忧负责，我应当内疚并为自己的不省心感到羞耻。”

        但理智所察觉的，她的内心却体会不到半点。

        她的心脏锈蚀了，彷如被小虫蛀空了主干的枯木。

        等到西维尔再走进房间里时，同贝拉说话，她努力发出些许支吾的回应，却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更令人心疼。

        没有人能让贝拉情绪好些，她仍旧不怎么进食，夜夜难以入眠，时常以泪洗面。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三个月。

        查理早已为她办理了休学，除了西维尔，贝芙丽也来看过贝拉好几次，安吉拉也来过一次。

        但大家的生活总要继续，渐渐的，就只有西维尔坚持定期来看望贝拉，同她说话，分享学校里的趣事，讲一讲自己碰到的难题，有时也会说她和雅各布的事。

        也因此，尽管学校的课程落下了一大截，贝拉还能知晓外界发生的新闻。

        杰西卡和迈克在一起之后经常争吵，迈克经常对学校里的漂亮姑娘态度暧昧，而杰西卡占有欲挺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点，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差。

        与此相对的，安吉拉和埃里克的关系倒是越发紧密，成为一对知名的恩爱情侣。他们俩本就兴趣相投，在一起后之后共同话题颇多，虽然也会吵架，但大多是因为校报之类的事产生意见分歧。安吉拉性情柔顺，生活当中对埃里克多有包容，埃里克很喜欢她。

        里尔已经完全从山姆的阴影中走出来了，甚至现在又尝试着开始约会。只是她眼光比较高，目前还没找到真正喜欢的男孩儿。但她不再绕着山姆走了，也和艾米丽恢复了来往，虽然没有从前亲密。

        据说艾米丽被山姆救下的那次受伤很严重，目前，除了山姆和里尔，她几乎不怎么出门，也不太和保留地的其他年轻人来往，性格越发孤僻。

        雅各布最近很为他的朋友发愁。

        山姆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把他们保留地男孩儿标志性的长发给剪了，改成了黑亮的板寸，还在身上弄了个图腾一样的纹身。原先照顾兄弟们的大哥哥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变成了混混一样的人物，最诡异的是，保留地的长辈们对此却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有些……欣慰？

        以及最近镇上的治安不是很好，有熊在山林出没，已经咬死很多人了。

        也不知道是时间抚慰的作用终于开始起效，还是西维尔的坚持让贝拉有所感动，到了十二月份，贝拉的情绪有所好转。

        她开始主动走出房间，也会主动开始和查理交谈，甚至会好奇周围发生的新闻了。

        接到查理电话的西维尔，听着中年男人略带哽咽的声音，也不免有些唏嘘。

        很快，西维尔就接到了贝拉的邀约，邀请她和贝芙丽一起去看电影、逛街。

        电影是个粗制滥造的僵尸片，剧情很无聊，但贝拉看得很认真。

        之后，三人便沿着街散步聊天。

        准确的说，是西维尔和贝芙丽小心地提起话题，看看贝拉对哪些感兴趣，顺着她的心意展开讨论。

        “所以，你和雅各布？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贝拉用勉强算得上饶有兴致的眼神瞅西维尔。

        贝芙丽也乐了，西维尔一直不乐意告诉她关于雅各布的事，一谈到就害羞得很，这会儿贝拉问了，想也知道西维尔不会回避，盯紧了西维尔的脸。

        西维尔果然没有回避。

        她只是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不太明显的红晕薄薄地像脸颊延伸开，嗓子里发出因为无措而卡顿的“额”、“额”声。

        对贝拉的关怀战胜了羞涩，西维尔最后还是被撬开了口。

        “我们现在，唔，大概，约会了两次？但是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你们知道的，就是正式的告白这种，还没有。”

        “哇哦！”贝芙丽夸张地把嘴张成一个大大“o”型，“约会两次了！西维，你要不要嘴这么严！我一点都不知道！”

        贝拉也被贝芙丽浮夸的表现逗得露出一个浅笑，然后若有所思地问道：“但是你和雅各布，你们之前就经常在一起玩，买东西、逛街，或者写作业之类，你们是怎么界定到底是不是约会的呢？既然你们没有，嗯，告白？”

        “对哎，怎么确定是约会呢？”贝芙丽坏笑出声，虽然她这会儿的言行有想要活跃气氛的意思，但八卦的心理也毫不掺假，眼神亮得像是装满了碎星。

        这个问题显然很有水平，一下就找到了事情的关键，因为西维尔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两个度。

        见状，贝芙丽更兴奋了，不停催促：“快说快说！别跟我来欲擒故纵这套啊，我要挠你了西维！”

        “咳咳，”西维尔相当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就是……我们那天去看电影的时候，我不小心喝成了杰克的可乐，然后他就同我开玩笑，说这算不算间接接吻，要我对他负责。”

        “然后呢？”

        很好，这下子连贝拉也被带动了情绪，加入贝芙丽的八卦小队。

        “然后就……我就亲了他一口。没了。”

        西维尔的情感故事说的干巴巴的，一点没有波澜起伏，就好像她写作时的文学造诣忽然消失了一样。

        然而即便如此，也影响不了她两位好友的兴奋。

        “亲了亲了亲了！！！第一次约会就亲了！！！！”这是激动到双手捧心的贝芙丽，“怎么样？雅各布小弟弟的嘴唇是不是又香又软？”

        西维尔干脆拉着贝拉快走起来，试图躲开磕糖昏了头的贝芙丽。

        被拉着快走的贝拉罕见地朝着贝芙丽比了个小动作，暗示她快点跟上，然后对着西维尔小声问道：“你们第一次约会就接吻了，那第二次干嘛了呀？”

        “呜呼~！好样的贝拉！”贝芙丽简直像个失了声的土拨鼠，挥舞着拳头无声尖叫。

        “贝拉……”

        西维尔停下了脚步，几乎想把贝拉的嘴给捂住。她的好姑娘即便因为失恋沮丧了几个月，只要稍稍恢复就又犀利无比。

        “贝拉，你考虑过去做记者吗？专扒娱乐圈感情新闻的那种，一定一扒一个准。”

        瞧瞧，连贝芙丽都叹为观止了。

        然而，贝拉跟着西维尔站住之后，先前还颇有神采的双眸忽然就又黯淡下去。她望着街角一群跨坐在摩托车上的混混们出神。

        “怎么了贝拉？”

        “我……我可能认识他们……”说着，贝拉就挣开了西维尔的手，往那群人的方向走去。

        似乎发现了贝拉的动向，混混们兴奋地吹起口哨招呼她过去。

        然后她就被西维尔一把攥住了胳膊。

        贝拉有些抗拒地回头，对上西维尔格外坚定又格外反对的眼神。

        “不要骗我，贝拉。你想做什么？”

        贝拉是想说谎的，可是西维尔澄澈的眼神让她阴暗丑陋的想法无所遁形。

        “爱德华让我保护好自己……”她喃喃道：“刚才我想过去的时候，似乎看到他了……西维，你说如果我涉险，能再见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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