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大抵是因为距离全知全能的祖神太过遥远，西维尔的祈祷并没有奏效。

        变故就发生在她和贝拉踏进生物课教室的一瞬间。

        当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来上课的学生，莫列那先生也已经站在讲台上收拾教案准备上课。爱德华坐在他的座位上目光放空地发呆，一动不动，像一尊优美的古希腊雕塑。

        西维尔是和贝拉一起进的教室，她按照先前答应贝拉的去找莫列那先生商量换座位的事，两人正低声商量着。

        贝拉在旁边等的有些急又有点紧张，就上前了一步，恰好踏入了鼓风机的工作范围，长发被风吹得高高扬起。

        正如西维尔第一次走进这个教室一样，鼓风机的方向正对着爱德华的座位。

        接下来的几件事是同时发生的。

        莫列那先生被西维尔说服，准备问问爱德华的意见给两人重新安排座位，于是西维尔和莫列那的视线同时投向了爱德华。

        贝拉隐约听见讲台上的商讨结果，也循着两人的目光将眼神转了过去。

        爱德华坐在座位上，原本正在发呆，却忽然面露痛色，好像闻到了什么非常难以接受的恶臭气味，并立刻伸手捂住了口鼻，而他的眼神恶狠狠地看向了鼓风机前的贝拉。

        西维尔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她回忆起初见那次，爱德华隐约陶醉的嗅闻动作，随即灵光一现，她望向贝拉，心头大致闪过了一个想法。

        而贝拉也正如西维尔所料，满脸的震惊和受伤，双眼被泛上来的眼泪浸润得更加明亮。

        他的动作实在太突然太显眼，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自然地，他们也都顺着爱德华的目光锁定看了过去，然后一头雾水地互相看看，不明所以。

        莫列那先生显然也被爱德华的动作打乱了节奏，愣了一秒，才清了清嗓子继续问：“咳咳，爱德华，你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爱德华放下手回答，但嫌恶的神情并没有退去，反而因为遮掩的动作收回了而更加明显。

        “西维尔，快点过来。”他的语气加重，眼神简直要流露出哀求的意味，坚决地轻声道：“请求你。”

        西维尔的眉拧的更紧了。

        贝拉被爱德华的反应气得哽住，反倒脾气发作，上前一步抢先挽住了西维尔的胳膊，赌气说：“你答应我了的。”

        一边是心灵脆弱的新朋友，一边是显然有隐情的吸血鬼伙伴，这种两难的境遇西维尔并没有什么处理经验，只得求助地望向最高裁决官——生物老师。

        莫列那先生只得硬着头皮尴尬道：“那……伊莎贝拉，你坐在西维尔的后面吧，毕竟，虽然是高中课堂也有先来后到。艾伦，你去后头坐吧。”

        被无辜改座位的艾伦不满地大声嚷嚷：“嘿，凭什么是我？我不……”

        “换座位！现在！”爱德华猛地回头盯视这名不愿配合的同学。

        气势压迫之下，艾伦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不知名的凶猛野兽盯上，而野兽的目标正是自己的咽喉。他被吓得一跃而起，随便把桌上的东西往书包里一扫而入，拎着包就跑。

        问题得到解决的爱德华重又捂住了口鼻。

        他向同桌的位置轻轻侧头，示意西维尔赶紧入座。

        事已至此，贝拉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得咬紧了下唇，满怀不高兴地跟着西维尔走向座位。

        “好了同学们，这节课我们要观察涡虫……”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爱德华。你伤害到我的朋友了。”开始上课后，西维尔靠近爱德华悄声说。

        她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目视前方，双眼微眯，好像她只是在听课的过程中走了个神，声音也小得只有吸血鬼那同样敏锐的听力才能捕捉到。

        爱德华的声音从指缝中透出，情绪是满满的厌倦和不耐：“我知道。”

        西维尔从没觉得生物课这么难熬过。

        贝拉坐在后面一直低着头，西维尔回头看过她好几次，她都没发现，显然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独自难过，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轻轻的啜泣。

        她把自己的长发放下来，像帘子一样垂在脸侧，把旁人的视线都隔绝在外，拒绝交流的态度很是强硬。

        至于罪魁祸首爱德华，他在西维尔坐下之后，身上紧绷的状态就好了许多，捂脸的手也放了下来，上半身始终前倾着，似乎想离后座越远越好。

        这可真是糟糕。

        好不容易才挨到了下课铃响起，结果贝拉正准备愤而离席时，爱德华率先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一秒也不愿耽搁地冲出了教室。

        这下贝拉好像被气得更严重了，眼角的泪意又泛了上来。

        “别哭别哭，”西维尔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抚她的后背。

        谁知道贝拉却挣开了她，将一双泪眼看向旁处，带着点鼻音说：“我还有课，我先走了。”

        说完，贝拉就把书和文具往书包里扔，拉链也没拉好就提着包往外冲，结果因为走得太急没怎么看路，一下撞到了别人身上。

        书包脱手落地，文具和书也撒得到处都是。

        西维尔刚准备上前帮忙，就听见贝拉口中念念有词地在劝自己：“不许哭，别哭，你可以的。”

        这让西维尔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贝拉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儿，这个时候大概并不希望被别人看到她的伤心和难过。

        她自己一个人慢慢理好东西，背好包挪了出去。

        西维尔不远不近地跟在贝拉后面，看着她走进了教导处。西维尔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跟进去。

        “……换课……物理、化学……满了……必须要……”

        神奇的是，爱德华的声音也从教导处隐隐约约传出来，从零星听出的几个词来看，他是想换课。

        也不知道换课成功了没有，现在已经是学期中后期了，想换课恐怕很难。

        就在西维尔思绪纷繁乱飞的时候，爱德华又怒气冲冲地从教导处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西维尔站在一旁，便直冲着她走过来。

        “放学等我”，他在她耳畔留下一句耳语便匆忙离开，脚步快得好像他们是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西维尔默声点头。

        又过了几分钟，贝拉才走了出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黯淡无光，但看起来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贝拉……”西维尔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如果你想聊聊的话，随时可以打给我。”

        贝拉接过名片，低着头不说话。西维尔以为她还是想自己静静，就准备离开，谁知道沉默却忽又被打破了。

        “抱歉，我刚才的态度很差。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贝拉猛地抬头看向西维尔，用力将她的表情看进眼底。

        但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平和宁静，看着西维尔，就好像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淡漠地矗立在那。雪山并不在乎山上山下的生灵是怎样说它的，作为供养者，它仁慈地宽爱着所有生物，仿佛神灵。

        “我会去和爱德华谈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太担心，好吗？他本身就是个容易暴躁的家伙。”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贝拉的笑点，她终于显露出几分高兴的样子。又或许是她本就是个贴心的人，知道自己的朋友在担心，所以哪怕勉强也要绽出一丝笑意。

        后面的课两人就不在一起上了，直到放学西维尔都没再碰到过贝拉，因此虽然仍旧放心不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等贝拉回到家以后再联络。

        况且，西维尔还得等爱德华的解释。

        而那句“放学等我”的含义则与西维尔理解的完全不同——她最后是被爱丽丝强行拉到爱德华的沃尔沃上，直接送到库伦家的。

        “我的车还在学校停车场里……”西维尔试图挣扎。

        爱丽丝笑眯眯地抱着西维尔的胳膊撒娇道：“这可用不着你操心，西维尔小甜心，艾米特会帮你把车处理好的。”

        “艾米特？可是他没有车钥匙，而且也不知道我家在哪里。”

        爱丽丝笑得像个小天使，“当然不是啦，艾米特会把你的车扛回我们家的。晚上你可以直接开走哦。”

        “扛回去？我的天啊……”这样的回答超出了西维尔的想象，她不再说话了。

        爱丽丝也心满意足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吸血鬼的身体冰凉彻骨，但西维尔却一句话也没有抱怨过，好像感受不到从爱丽丝身上传过来的寒意似的，甚至还体贴地微调了一下坐姿，好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哦，我的小甜心，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爱丽丝嘟囔着，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

        等到所有人都在玻璃房的客厅中聚集时，已经又到了月光洒进屋里的时候了。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西维尔看向从一进门开始就雕塑一样呆坐在沙发上的爱德华，“他当时看起来很像是……讨厌贝拉？讨厌她的气味，我猜。但明明中午在餐厅的时候，他还没什么感觉。”

        “食堂人很多，气味混杂，而且你们离得比较远。”爱丽丝替他解释道：“但是生物课的那个鼓风机……说真的，学校就不能装个空调吗？卡莱尔，我们可以出钱。那个鼓风机每次都会吹乱我的裙子。”

        “最好不要，那太引人注意了。”医生无奈地微笑，他的小女儿总是想法很多。

        “但这和贝拉的气味有什么关系？她的血液有什么问题吗？我没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是讨厌。”沉默者终于开了腔，却满脸愤怒，那副咬紧了牙关的样子同西维尔当初揭穿他身份时一模一样。

        西维尔闻言看向他，可哪知道爱德华又闭嘴不说了，回到了他的雕塑状态。

        好在医生永远是那样的风度翩翩，他及时替他那不省心的儿子作了补充。

        “我恐怕那不是对伊莎贝拉——是这个名字吧？——的厌恶，而是极致的渴望。关于这一点，西维尔，你知道什么是吸血鬼的歌唱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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