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西维尔的话并没有打消爱德华的戒备之心。

        他微眯双眼，猎食者盯紧了目标一般锁定着眼前看似无害的少女，下颌紧绷，牙关紧咬，让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多了几分刀削斧凿的锋利。

        “你想做什么，安斯塔特。”他的视线带上了灼人的热度，好像如果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会立刻将眼前的人撕个粉碎。

        “如你所见，”西维尔轻声说：“我来确定一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仅此而已。”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你突然搬来这个小镇，没人知道你的来历、你的背景，甚至大家对你接受的速度快到难以置信，我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对你产生探究你过去的好奇心。你能免疫我，你突然来到我的家里、我的房间，拆穿我的身份，那你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砰”的一声，这是爱德华用风也无法捕捉的速度将西维尔扑到墙上之后，伸手想要扼住她纤细的脖颈，却不知为何松了力道，临时改为将另一只拳头砸向墙面的重击声。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西维尔的眼中没有丝毫害怕、担忧之类的情绪，正相反，她过分镇静了，很是配合着爱德华的动作。

        她知道，虽然这个男人此时正是怒不可遏的时候，却仍旧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墙上被砸裂的拳印便是证据。

        但是威胁的意思倒是有的。

        “爱德华！”

        房里动静有些过大了，厨房里原本说笑的众人几个飞跃就赶了过来。

        埃斯梅看到眼前对峙的场景，吓了一跳，脸上浮现出沉沉的担忧的神色。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视线一瞬不移地凝视着爱德华。

        “别这样，孩子，求你。”埃斯梅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求，仿佛天鹅濒死的哀鸣。

        “放开她，爱德华。”卡莱尔也站了出来，缓慢靠近他暴怒的儿子，“先放开她，爱德华，她只是个……”

        未尽的话音消失在医生的口中，爱德华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抬头看向自己最为珍视的家人们，喉头滚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们个个面露焦虑，哪怕是刻薄如罗莎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赞同和担忧。

        他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心声，尤其是他那过分有同理心的母亲，但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这个突然闯入了自己领地的神秘少女，如果就此放过她，会不会对自己的家族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爱德华的心中被极强烈的后悔包裹，想到可能产生的后果，他就感觉自己身体里早已不再工作的各种脏器被残暴地搅动揉捏。

        他为什么会因为一时的好奇而去招惹西维尔？又怎么会那样轻易地给出了自己的地址？他又怎么能同意她在今晚到来？

        绝望如荆棘缠绕着爱德华，藤蔓上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他的血肉之中，他无法挣脱。

        忽然，他感到胳膊上多了一小块柔软温暖的触感，抬眼望去，是一只白皙柔嫩的女人的手。

        西维尔安抚性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臂膀上。

        “爱德华，冷静一些，我从未骗过你。”她望向爱德华的眼底，“相信我。”

        西维尔的眼神始终如一的清澈明亮，好像自己的暴起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她身上独特的平和安宁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让捆绑着他的绝望荆棘都慢慢松开了束缚。

        该相信她吗？爱德华犹疑着，挟持着她的手却逐渐收了力道。

        眼见爱德华冷静下来，赶来的众人也松了口气。

        卡莱尔赶紧走上前，轻轻拉开仍旧不知在思索什么的小儿子，拉住西维尔的胳膊将她推到身后。

        埃斯梅也紧接着将女孩儿护住，她握住西维尔的胳膊，安抚性地轻拍。“你没受伤吧，孩子？”

        “没有，请别担心，库伦夫人。”西维尔感激道：“我很好。”

        “好了，儿子，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你的行为了吗？”

        卡莱尔伸出手臂揽住了爱德华，手掌微微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

        爱德华的眼神明灭不定，嘴唇嗫喏着，却说不出话来。

        西维尔见状，便主动开了口：“我想这是我的问题，库伦医生。”

        众人闻言看向她。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西维尔·安斯塔特，是爱德华的同学，今天冒昧来访是因为……我猜到了爱德华的真实身份，想来求证。是我刚才的态度太激烈了些，抱歉。”

        一时间，时间好像在库伦家的几人身上凝滞了，或者说，再次凝滞，他们僵硬成了雕塑。

        卡莱尔率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就是那个意思。吸血鬼，她猜到了……”爱德华自嘲地勾起嘴角，恶狠狠地看着西维尔。

        “等等，你猜到爱德华是吸血鬼，然后你还敢过来？一个人？在晚上？”罗莎莉的脸因为过于震惊而皱成了一团，美貌却并没有因此受损。

        西维尔对此露出了一个无辜的微笑。

        不知怎的，面对西维尔，罗莎莉总是刻薄不起来，只能用力地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看向她的弟弟：“爱德华，你到底在学校干了什么啊？”

        爱德华冷冰冰地开口：“她不是只猜到了我。”

        这次连艾米特都惊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了？”

        一对亲密搂抱着的情侣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男生有着一头浓密卷曲的金色长发，几乎快要垂到肩膀，女生却是一头黑色的短发，发茬翘的凌乱，却莫名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他们身高相差许多，看起来却很是恩爱登对。

        自从他们出现之后，不知为什么，房间里的众人紧绷的神经好像都松弛了下来，无声息的放松和愉悦弥漫开来，连西维尔都感觉到了这股陌生的情绪。

        “怎么回事？爱德华？”黑发的小个子女生灵巧地走到众人当中，疑惑地左右看，“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没人说话，只有艾米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爱德华对于自己又要解释一遍简直感觉到了崩溃，他那天鹅绒一般醇厚动人的声音现在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一样，“我们暴露了，爱丽丝，她知道我们是吸血鬼了。”

        罗莎莉凶狠地看了一眼西维尔，低声说：“要不……杀了她。”

        “罗丝！”

        卡莱尔第一个喝止住了罗莎莉。

        西维尔见状，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他们的领导者是卡莱尔。

        “那你说怎么办？”罗莎莉烦躁地一甩头发，走到沙发边坐下了。

        仍旧无人说话。

        最后来的男生——西维尔猜测那就是贾斯帕——始终站在门口不曾靠近分毫，反倒是爱丽丝走近了西维尔。

        “爱德华告诉你的吗？”她的眼睛像小鹿一样圆润。

        “不，是我自己猜到的。”

        “那你可真聪明。”爱丽丝由衷地赞叹道。“你还猜到了什么？”

        “还知道你们是素食者，”西维尔笑着看向爱德华，见他并不与自己对视，便将视线转向了医生，“其实我真的没什么恶意，我听说吸血鬼以人血为食，但爱德华的表现又有所不同，我只是有点担心，才会过来求证。”

        “倘若您能承诺，你们绝不会伤害人类，那我也可以向您许诺，今晚发生的一切我绝不会告诉在场之外的任何人。您可以相信我，库伦医生。”西维尔说。

        卡莱尔沉吟片刻，点头答应道：“我们从不伤害人类，事实上，我们只捕食动物，你可以放心。”

        罗莎莉尖声讽刺道：“要求吸血鬼不伤人，哈！真是可笑！”

        埃斯梅闻言，不赞同地拍了拍罗莎莉的后背。

        而迎上西维尔含笑的双眼，罗莎莉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嘴唇无声动了几下。

        眼见众人仍旧忧心忡忡，西维尔只得说：“其实，爱德华说的对，我也并不是普通人类。我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能够保障我个人的安全。和诸位一样，我也并不想暴露自己，只是出于保护人类的立场不得不来这一趟。有所冒犯，真的很抱歉。”

        说罢，为了让库伦们相信自己，西维尔索性走到之前爱德华砸墙的地方，伸出手覆在拳印上，口中轻吟了一句咒语，再移开手后，墙面光滑如新。

        “天哪！”爱丽丝惊讶极了，“你是个女巫？！”

        西维尔笑着摇头，“不算。”

        语毕，她又猛地对爱德华一挥手，口中飞快地念出了一串什么。

        爱德华正要嘲讽两句西维尔，就见洁白的寒霜从爱德华的脚下生出，不过眨眼的瞬间，寒霜便爬到了他的膝盖，冻住了他的双腿。

        一秒之后，一尊冰雕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爱丽丝好奇地走上前，伸手去戳冰雕的脸，冻得梆硬，很是结实。

        冰雕里封印的少年显然对此很是不满，可现在他全身上下能动的地方，只有还没冻严实的眼珠子，他可不想左右转动眼珠来表达些什么。

        他现在看起来已经够蠢了。

        西维尔忍着笑再次念动了咒语，冰霜飞快消退，爱德华在能动之后第一时间就跳到了贾斯帕身后。

        “我的身份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但是……”西维尔看向卡莱尔，“我赢得了一点信任，对吗？”

        卡莱尔深深看了西维尔一眼，“来吧，孩子，给你准备的晚餐已经好了，咱们可以边吃边讨论。”

        “还有，”埃斯梅揶揄道：“爱德华，去把地上的水拖干净，收拾完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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