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西维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不太对劲，她想。

        是哪里有问题呢？

        全身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调动起来疯狂运转，不动声色地去探查、去发现。

        是爱德华的气味有变化吗？

        好像有一些，他的气味变得更冷洌更死寂了，像是已经在阳光下暴晒至干涸的死物，闻不到生命鲜活的气息，还隐藏着一种疯狂的冲动。

        是他的颜色在改变吗？

        西维尔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凌乱却有型的深红褐色头发，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皮肤，蜜糖般黄褐色的瞳孔和眼下深深的青黑……啊！

        是眼睛！

        他的瞳孔竟不知怎么变成了极深的黑色，仿佛毫无感情的野兽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西维尔的错觉，正散发着捕食者充满兴味的光。

        他找到了他的猎物。

        应敌状态只激活了不到一秒就被西维尔强按了下去。

        现在不行，这里是学校。且不说她是否真的发现了爱德华的诡异之处，并且这些都还是她的猜测，即便是真的，她也不能在这个人来人往的食堂做出什么。

        那样暴露的可不就不止爱德华一个了。

        “当然可以，”西维尔听见自己说，“我下午确实是西班牙语课。”

        和这充满诡异的少年离开之后，即便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也能感受到身后新的小伙伴们炙热八卦的眼神，甚至，还有一丝丝很快消散了的敌意。

        天啊，西维尔有些无奈地想到，这些少年人们都被动人的容貌蛊惑了吗？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向往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奇怪的是，在西维尔跟着爱德华离开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过话，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想要邀请要好的同学一起去上同一节课那么简单。

        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愉悦的气息却在悄悄展露着某种刻意。

        他们到达教室的时候，因为来得早，教室里只有三五个同学，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西维尔，”爱德华悦耳的嗓音响起，小勾子一般直往人耳朵眼儿里钻。

        西维尔配合着抬头看他，全程保持着和平时几无差别的优雅自持，只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她的左手紧绷，稍有异动便会掐出奇异的手势，像是某种神秘的法诀。

        整整一节大课，始终认真听讲记笔记，偶尔和英俊同桌自在谈天的少女，实际上从未停止过观察与防备。

        鼻间萦绕不断的死亡气息已经确定了来源，不明显却切实存在暴躁感和忽然变幻了的瞳色加以佐证，西维尔已经掌握了部分最可怕的事实真相——这风靡全校女生的男孩儿并不是人类。

        他是个什么种族，西维尔尚不能确定，毕竟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超过一个普通的人类高中女生，而爱德华的存在已经突破了这一范畴的认知。

        但有三件事是她目前为止所能确定的：

        第一，爱德华的种族是比普通人类更加强大的存在。

        第二，爱德华本人具有一种能够阅读人心的特殊能力，暂不确定是否是种族天赋技能，但似乎对她不起作用，并因此爱德华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兴趣。

        第三，爱德华对人类没有敌意，并且习惯于伪装人类。

        确定这三点之后，西维尔便暂时放下了戒备。

        虽然还搞不清楚爱德华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既不会伤害他人，又对自己无法造成影响，过度的防备就不必要了。

        毕竟目前看来，他产生的兴趣都是善意且友好的。

        或许是因为这节课上交流得十分愉悦，爱德华竟在课后向她发出了邀请。

        “你之前说你住在科罗拉大街187号对吗？那里离我家很近，所以周末你要来我家一起做小组作业吗？你知道得，西班牙语，还有生物课，或许还有……哲学？老实说，你选了哲学选修有些出乎我的意外。”

        西维尔左眉微挑，她想到了里尔和雅各布。

        这一周是怎么回事，都赶这个时间约她。

        “这周末恐怕不行，我已经和朋友约好过了。小组作业的时间很长，如果不急的话，或许下周可以一起？不过，去你家里是不是不太好，你的家人们会同意吗？”

        西维尔必须得去了解情况，这有助于她更深地认识这个世界，但是直接登门拜访总觉得太过冒险。

        “他们当然会同意了，西维尔，”爱德华垂下眼睫，他似乎只是极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和低头的角度，打在他身上的光影就全然变了，拥有着宽阔脊背的高挑男孩莫名有了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

        他又在卖弄相貌装可怜了，西维尔想，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尤其是一些爱慕美少年的女孩子们，西维尔听见了他们大口吸气的动静，像是在心疼这个诈骗惯犯。

        “我没什么朋友，大概是因为我性格比较内向？我父母一直都很担心这一点，所以如果你愿意去我家做客的话，我想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诈骗犯连声音都放软了些许，不明显，也不女气，但惑人。

        哪怕是西维尔完全没被蛊惑到，都感觉自己再次拒绝是在欺负人。

        阅读人心显然已经成了爱德华呼吸一般的本能，因此，即便自己是个读心失败的特例，他也能应对巧然。

        “好吧，那么下周我们再约定具体时间好了。”

        “没问题！”爱德华眼角流露出笑意，“我的荣幸。”

        西维尔本想着放学回家以后找杰西卡问问爱德华家里的情况，包括且不限于家庭成员人数、性格和年龄长相等等。

        哪知道这位八卦女王连回家打电话都等不及，一下课就跑来了。

        她在西班牙语教室后门那儿堵到了西维尔，毫不顾忌下课之后拥挤的人流，大声嚷嚷：“西维尔·安斯塔特！你竟然和爱德华那么熟！你必须告诉我所有的一切！他竟然主动来找你一起去上课，天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会成为全校公敌的你明白吗？

        等等，难不成你是打算和爱德华一起去参加舞会？上帝啊，从来没人能和爱德华一起跳舞，你会成为舞会女王的！那我就是女王最好的朋友了！哦亲爱的西维尔，我们一定要成为最好的朋友，我们已经是了，对吗？我是说，你也才刚来福克斯，除了我，你应该没有认识其他女孩子了吧。

        安吉拉不算，她心里只有学习和校报，哦对了，还有埃里克。

        我会是很好的朋友的，西维尔，你得相信我。所以你和爱德华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才来上学第二天，天哪，才第二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会是个风云人物，之前那些风/骚的女人根本不配跟你争校花，当然，罗丝莉不算，她根本不和我们玩儿。但我真没想到，你也太厉害了吧！

        爱德华哎，爱德华·库伦哎！你看到他和你说话时的表情了吗？我敢打赌，他一定是爱上你了。

        救命，我简直要呼吸不动了！

        西维尔我说了这么半天了，你怎么都不理我……”

        “……因为我插不上话。”西维尔终于找到了杰西卡密不透风的长篇大论里的小小停顿。

        杰西卡闻言，尴尬地卡了一秒钟，随后就又泰然自若地继续发问，问的还是大同小异的事。她的关注点全在爱德华身上，好像中午吃饭时对迈克的在意已经全被她扔在垃圾箱里似的。

        她让西维尔想到贝芙莉，包括她们最开始感慨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但是可爱的贝芙莉很快就能理解她从而平静下来，而且，额，没有这么多话。

        光是听着杰西卡念叨，西维尔都觉得自己嗓子疼。

        好不容易才等杰西卡说完，西维尔顺势提出了爱德华家人的问题。

        “你说库伦家族吗？喔，他们确实是很特殊，库伦医生和妻子领养了他们，然后他们就奇怪地在一起了。我是说，除了爱德华，艾米特和罗丝莉，爱丽丝和贾斯帕，他们都是一对，你明白吧？”

        说着，她皱起眉，向下的嘴角泄露出几分鄙夷的意味：“我不确定这是否合法，你知道，他们毕竟都被收养了，是一家人，是兄弟姐妹。库伦医生简直像在自己家里搞婚姻介绍所似的，我都怀疑爱德华之所以还单身是因为他父亲还没有收养新的孩子。”

        这话听着就有些不礼貌了。

        但库伦家族的怪异之处也彰显得明明白白。

        西维尔甚至怀疑，他们全家应该都是同一种族。

        在杰西卡的口中，他们全都有着脱俗的美貌，团结又排外，还全都成双成对，简直像要保守秘密所以刻意远离人群，又因为身份特殊而被迫隐居民间的间谍。

        要不然，医术出众的理查德·库伦医生，怎么会带着这么一大家子人来到福克斯小镇这样偏远的地方。

        这儿人口少，经济也并不发达，虽然环境好得出奇，但这位年轻的医生显然还没到退休年龄。

        西维尔回到家里，放眼夜幕下被月色渲染得极深得满目绿意，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

        她感觉自己已经接触到这个世界最神秘的一角，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

        “雪原山上万物的始祖、我最尊敬的母神啊，这就是你为我选定这个世界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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