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撑腰

中考结束那天，天气很热，太阳毒辣辣的。

        宋嘉考完试出来，拖着行李箱站在树荫下避暑，等待爸妈来接自己。

        “不好意思呀小嘉，”宋嘉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人是爸爸，“爸爸突然有点事情来不了了，你自己打个车回来吧。”

        宋嘉举着手机，将被太阳照得也有些发烫的电子器贴在耳廓，张唇嗫嚅，说不出拒绝的话：“……好的爸爸。”

        宋嘉转头，银白色装满生活用品和书籍的行李箱就在脚边，反射着刺目的太阳光，照得她眯起了眼。

        宋嘉是按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才交卷的，这会儿校门口人满为患，远处的车站人山人海。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摆在耳边给自己扇了扇风。

        如果早一点出来的话，或许可以轻松点挤上车。

        宋嘉的家离这所学校有段距离，车程大概一小时，中途还得转车。

        一个小女生拖着这些沉重的行李箱，属实有点吃力。

        她垂下脑袋，解开手机锁屏，翻了翻通讯联系人。

        宋父如果来不了的话，那宋母应该也不行，宋母的工作比宋父还要忙，而且还要操劳家里的事情，来去疲惫。

        宋嘉心疼宋母，指间在宋母的手机号码上停留几秒，径直掠过。

        低头，她又在没什么联系人的电话簿仔仔细细上下找寻一遍，最终把目光落在宋闻的号码上。

        宋闻是高二的，这天周五，只要她在这里再站着等一会儿，应该能等到宋闻下课。

        只要宋闻下课了，让他顺路过来帮她拿点行李回去，这样她坐车就没那么吃力了。

        宋嘉偏头，看向自己大堆的行李。

        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再加上各种大包小包的，宋嘉个子小力气也小，自己一个人实在拿不动。

        更别说待会儿还得跟大家挤车了。

        宋嘉怕打扰到宋闻，没有打电话，只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网吧内，灯红酒绿。

        宋闻拿着宋嘉奖学金的最后一点余款，大方热络请着一众兄弟们包夜打游戏。

        “别客气，吃的随便点！”宋闻端起一杯酒，仰头喝尽，转头又将目光集中在眼前的电脑屏幕，“冲冲冲！右边右边！”

        “闻哥真是阔绰少呀！”跟着沾光不少的旁处兄弟嬉笑，喟叹夸赞一句，“啧啧，闻哥还真是有一位漂亮懂事的好妹妹呀！”

        坐在角落安静戴着耳机吃着棒棒糖，和网吧内荷尔蒙弥漫的各种人都不同，翘起二郎腿正吊儿郎当在看海绵宝宝动画片的林之衍，一口咬碎唇齿间的糖果。

        今年夏天的天气格外毒辣，尤其是这阵子，尤其是今天。

        宋嘉站在树下等了好一会儿，时间大概过去一节课，她几番拿起手机看看自己成功将信息发送给宋闻，但对方没有半点回应的聊天框，拢着秀眉苦恼。

        她逡巡周围一圈，要么是家长来接的，要么是自己挤公交车的，要么就是叫了出租车的。

        宋嘉看着公交车那边，咬唇纠结。

        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平日都是自己坐公交车上下学，为了赶公交车可以每天早早就起床。

        但今天不同，她的行李实在太多了，她怕自己到时候在人群中拿不稳自己的东西，不仅可能丢行李，还可能挤到别人给大家都带来麻烦。

        宋嘉想着，舒了口气，抱着自己的手机又给宋闻发了短信：哥你要是没空来的话，你发我点钱吧，我打出租车回去。

        宋嘉上次给了宋闻三千块奖学金，只要稍微拿出两百块钱，就应该够回去了。

        宋嘉抓了抓自己随风摇曳，飘在自己脸上的碎发，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什么宋闻的消息。

        宋闻在网吧中，逃了课，兴致勃勃沉浸在游戏和当老大的感觉中，摆在边上的手机嗡嗡嗡震了好几下也没听到。

        林之衍坐在宋闻边上，穿着一身黑，黑色的卫衣帽子严实盖住了脑袋和脸，耳机松垮隔着卫衣布料戴在耳朵上，姿态散漫的像是刚从敬老院出来。

        林之衍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嫌边上人烦都是漫不经心的调子：“啧。”

        宋闻耳内是密密麻麻震撼人心的游戏声，嘴皮嘚啵嘚啵没停过：“那套新装备你们知道吧，全服限量！但小爷我可在新装备刚出来的时候，就咔嚓咔嚓买了，足足花了我一千大洋呢！”

        边上有人附和：“哟，那不得叫你妹多考几次第一，多拿来奖学金来？”

        “闻哥还真是有福气啊，妹妹长得那么水嫩，又那么听话懂事知道把奖学金拿来孝敬哥哥，”另个人笑得鬼头鬼脑，苍蝇搓手，脸上笑容猥琐，“什么时候，把咱们妹妹带出来和大家都玩一玩？”

        宋闻笑得尖锐，得意洋洋，“有机会再说。”

        话音落下，他重重点两下鼠标，又激动叫得跟个猴子一样：“双杀！”

        宋闻的手机就随意地平放在边上，因为宋嘉发过来消息而亮起了屏幕，冰冷的屏幕上映出宋嘉的两条信息。

        林之衍顿了几秒，终于舍得掀起眼皮。

        不过只在宋闻的手机停顿一眼，就马上收回了视线。

        他转过脑袋，懒洋洋将耳机戴正，关掉海绵宝宝切换了歌曲调大了音量准备小憩。

        烦人。

        校门口，学生、家长、老师都越来越少，人影消散。

        宋嘉抱着膝盖，在边上坐了下来，伸手捶了捶小腿。

        风从身边吹过，但暑意未得到缓解。

        她低着脑袋，手机垫着餐巾纸摆在地上，上方亮起屏幕，显示着没有回话的聊天框。

        “宋嘉。”

        来人顿了顿嗓音，修长的指尖点在宋嘉边上的行李箱，颀长的身子挡住了宋嘉眼前的昏热和阳光。

        风逆着光线朝她这处吹来，这一次的风中，多了清凉的薄荷味。

        林之衍嘴里叼着棒棒糖，一手插在口袋，睥睨眼前天真眨着眼的小姑娘，唇角弧度似笑非笑。

        宋嘉看见来人弯下脊椎，细碎的阳光穿过树荫，星星那般落在那张不羁的妖冶脸上。

        “林之衍。”她情不自禁开口。

        自从上次乌龙事件，然后她急急忙忙跑去高中部的教学楼给宋闻送奖学金之后，她就没见过林之衍了。

        传闻中的林之衍，不怎么来学校。

        “你认识我。”林之衍的声线沉沉，眸子漾着笑，用的是肯定句。

        宋嘉眨了眼睛，出于礼貌，在说话的时候抬头直视对方：“嗯，听说过你。”

        “听说？”这个词语，仿佛勾起了林之衍的兴趣。

        他蹲身下来，手肘随意搭在自己膝盖，没将这个话头继续下去，直奔主题：“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好。”宋嘉愣了一瞬，马上回神，乖巧从地上铺着的餐巾纸上捡起手机，并拍了拍上面可能沾到的尘土，递给面前人。

        她没问林之衍为什么会出现在初中部的校门口，也没问林之衍为什么偏偏来找她借电话，始终安安静静，真的蛮听话。

        林之衍接过手机，喉底发出一声类似“呵”的低笑，眼中闪过狡黠的揶揄，“你还挺乖。”

        宋嘉眸光一怔，敛眼捏住了衣角，不适应近距离和林之衍这种总是人群焦点的男生多说话，“谢谢。”

        她回答的礼貌客气。

        林之衍挑唇，似笑非笑，低头熟练按下几个数字。

        等了对面两秒后，他没刻意避开宋嘉，当着她面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柯诚，帮我叫下你后排的那个人。”

        电话那头的人仿佛心领神会，林之衍没再多说什么，马上找到了目标。

        宋嘉低下脑袋，一手圈住膝盖，一手揪着地上的小草，打发时间。

        林之衍喉结滚动，下颌线锋利，吐字清晰又散漫：“别玩游戏了吧，这有人等你。”

        周围人少了很多，但还是有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嘈杂难辨。

        宋嘉也有意没去听林之衍在和谁打电话，自己安静低着脑袋。

        “好了。”林之衍打完那通电话，指骨分明的大手捏着手机一转，调转手机方向递到宋嘉面前。

        宋嘉慢慢抬眼，圆溜溜的大眼睛朝人看去。

        林之衍眉心几不可察蹙起，喉结滚动，干巴巴从牙缝挤出两个字：“谢了。”

        “不用谢。”宋嘉接过手机，额角的一滴汗水正好顺着面颊滑落。

        她看见林之衍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伸出，手中躺着一颗糖果和湿纸巾，“慢慢等。”

        宋嘉听见这句话，笑了一下，“好，谢谢你。”

        宋嘉的脸小小圆圆的，长得白净，太阳一晒脸颊红扑扑的，笑起来露出小虎牙，挺惹人喜欢。

        林之衍手中的糖果因为炎热的天气，表层坚硬融化，摸上去手感变得黏糊糊。

        他把东西给了宋嘉，转身迈着大步子离开，脊背挺直，肩线宽阔平整。

        宋嘉捏着那颗有些化了的草莓棒棒糖，以及林之衍给她的湿巾纸，指尖触摸着湿巾纸表面的冰凉，莫名恍惚。

        宋闻接到电话，就急急忙忙从网吧带着兄弟赶了出来。

        几个跟着宋闻来的兄弟，是听了宋闻说的话后自愿赶来邀功的，“闻哥，打给柯诚的那个号码，真是你妹的？”

        “我妹的，”宋闻跑得最快，逃也似迈动大步子，“真是我妹的！”

        “但那听筒里传来的是林之衍的声音啊！”一人惊呼。

        宋闻没好气，边跟哈巴狗似喘着粗气跑，边抽手拍了一下那家伙的脑袋：“蠢货，这就是问题所在啊！”

        林之衍那个不好惹的，是在光明正大给他妹撑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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