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培高手

喧闹的普宁市逐渐沉寂下来，原本属于人类的马路已经被汪星人和喵星人占领了，他们惬意地躺在十字路口晒太阳，呼朋引伴享受自由，没有疾驰的车辆，也没有震耳的鸣笛。三月本是踏青赏花的季节，普宁人却只能躺在家里想念着原本最讨厌的上班。连一直喊着要做咸鱼的年轻人，经历这半个多月的居家办公，也明白了上班才是度过这枯燥生活的最好方式。

        连续几天6点、8点、8点半的手机抢菜活动后，宁宁决定放弃这些买菜app了，毅然加入了小区里的各式团购群。零食团购，蔬菜团购，粮油团购，水果团购原来一天也没几条消息的手机，现在震动个不停，原本没有购买欲望的人，看到邻居们的消费也会按捺不住。团购一跃而上，成了当下普宁市除了工作以外最重要的事。

        可即使是人人闭门不出，病毒依然不可控地扩散着。

        宁宁所在的12号楼今天再次宣布封控了，老陈和小王又扛着帐篷回来了，还是穿着那身白色的防护服，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行李多了两把行军床，这下不用铺着纸箱睡地板了。

        而这时作为唯一沟通渠道的微信群，消息刷屏速度堪比万人直播间。

        501：谁家感染了？

        804-2：说一下啊楼主

        1102：803

        203：803

        1501左1：楼主可能不方便说，我有个主意，我们每栋楼出去楼道看一下谁家被封了，确诊的人门口应该是贴着封条的。

        203：2楼没有贴条。

        1802-1：18楼安全

        1404jenny：14楼安全

        群里开始了声势浩大的侦查，宁宁也忍不住出去看了看，19楼是安全的。

        不一会，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结果出来了，重点对象——8楼和14楼，因为就这两层楼没人讲话。

        303：我去3楼看看。

        303：3楼安全。

        最终剩下的，只有8楼了。这时有人率先说出了最有可能的怀疑。

        1604-3：不会是楼长家确诊了吧？所以才一直不说话。

        401c：楼长住803。

        803：不是我家。

        紧接着801拍了一张8楼过道的照片发在群里，尽头的804门口正贴着白色封条，此刻，事情终于水落石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904：原来是804。

        1304：04这一边的都注意下马桶消毒，下水道也能传染的。

        101：每天消毒做起来。

        702阳光：莫名觉得704最惨就在804下面。

        501：散了吧，大家注意防护。

        原以为是结束，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1404jenny：我们楼就他们家确诊，是不是前几天放开买菜那次去超市抢菜了？不然就是天天点外卖，下楼戴口罩了吗？

        1502：还要那天核酸结果异常，他们家都没在群里说自己复查了是不是故意瞒着大家。

        401：不要再说了，感染谁都不想的。

        404：他们为什么感染？

        404：这栋楼里这么多人都没事，就他家感染了，问题还不是在他们身上。

        1502：请804出来说清楚。

        1404jenny：就你们装好人。

        902：做人留一线，不要说话这么难听。

        404：都确诊了怎么不去跳楼，怎么不去死，在群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1303小马：能不能别吵了。

        901：404一个女孩子嘴巴怎么这么毒，信不信我上来揍你一顿，我忍你很久了

        401：9014+1，一起去！

        群里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宁宁的心却像被压在了重重的石头下，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幸确诊，遭遇这样的言语攻击，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恐怕只有同样深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吧，宁宁犹豫了很久，还是给俞阅发去消息。

        柠檬：你看到群里的聊天了吗？

        阅：嗯。

        柠檬：感觉大家的戾气好重啊虽然不是针对我的，但是看着也很难受。

        柠檬：前几天还有新闻说有个女生遭受网络暴力自杀了你说804看到这些消息，会不会

        柠檬：是不是每个确诊的人都会经历这些啊好心疼大家

        宁宁打着字，失落的情绪越来越重，一股由心底升起的酸涩蔓延至全身，打字的手指似乎有些颤抖，眼底氤氲，几乎凝结成了两滴泪珠，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这时收到了一长段俞阅的消息。

        阅：不要想太多，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一样的，你没有伤害别人，也不需要为别人承受伤害，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你改变不了别人的看法，人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柠檬：嗯，我相信善良的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这次谈话之后，俞阅在宁宁的心里，又多了一个理智的标签。

        不想再继续聊这样沉重的话题，宁宁看着窗台，盖子里的大蒜还是前几天的模样，表皮已经有些干瘪，底部却还没生根。拍了一张照片给俞阅发过去。

        柠檬：我的大蒜好像真的不会发芽了。大哭jpg

        阅：不会。

        柠檬：你说我去楼下草地里摘几朵花会被保安抓起来吗？

        阅：不会吧，但是会出名，别忘了，现在盯着楼下看的人可不少。

        另一边房间，俞阅放下手里的笔，盯着宁宁在种的大蒜陷入沉思。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种大蒜？

        大约是在家呆太久了，除了白墙，手机和电脑，宁宁格外想念有生命的东西。

        拿出手机输入“水培”两字，然后一个一个视频翻看起来，宁宁最终决定再试试水培生菜，因为房间里还有一小颗蔫了吧唧的生菜。

        把矿泉水瓶用刀隔开，灌满水，再把生菜外面几层叶子撕掉放进水瓶里，宁宁特意把它放到窗台能晒到阳光的位置，希望它能快快长大，这样自己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生菜了。

        即便没抱什么希望，宁宁还是将自己的水培计划当成了一件大事。

        马甲阿姨分了一些牛奶水果给宁宁和俞阅，她说是公司给员工派送的物资，宁宁盯着几瓶纯牛奶，眉头皱出了几个小川字，这可是个大难题，自己从小就不喝纯牛奶，又不能浪费阿姨的心意对了，问问橙子，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吃货。

        柠檬：橙子橙子，呼叫橙子~

        橙子：收到收到！怎么啦？

        柠檬：隔壁阿姨给了我几瓶牛奶，可是我不会喝纯的咋办？

        橙子：你家里都有什么啊？

        柠檬：橙子！牛奶煮橙子？

        橙子：下一个

        柠檬：嗯番茄？鸡蛋？啊对，还有果冻！

        橙子：我的神你有红茶吗？

        柠檬翻了翻抽屉，找到一小包红茶。

        柠檬：有一包！

        橙子：做焦糖奶茶吧！绝对不踩雷。

        橙子：行叭，我试试~

        柠檬把锅清洗干净，手机里放着焦糖奶茶的视频，可这第一步就跟不上了，材料还差一个最重要的——糖。

        算不，不做焦糖奶茶，就做奶茶吧！

        于是擅长自创的宁宁省略了第一个熬糖的步骤，把红茶放在开水里煮了几分钟，捞出茶叶，又倒了大半瓶牛奶进去。不一会锅里就浮了一层白色的絮状物，用勺子一点一点捞干净，然后关火。

        好苦牛奶的腥味是去掉了，可这奶茶确实算不上好喝，可能是没放糖？

        【12号楼核酸群】

        1904b：请问谁有白糖？可以给我一点点吗？

        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群里的中老年人早已熟睡，希望还有看到消息的年轻人吧。

        1703：我有冰糖，你要吗？

        1904b：可以的，能给我一点吗？

        1904b：嗨喽？

        好心的邻居就这样失去了消息，宁宁打算把奶茶倒掉，手机又震了震，还以为是1703回消息了，却是俞阅。

        阅：开门。

        宁宁还以为他找自己有什么急事，衣服也没换就慌张地开了门，俞阅看了一眼宁宁，迅速别过脸去，递了一罐白糖给她。

        宁宁只顾着看白糖，却没看到俞阅一秒蹿红的耳朵，也没发现自己穿着单薄的睡衣。

        宁宁接过白糖，开心地道谢：“谢谢，太好啦，我还以为没人看到消息呢。”

        俞阅不自在地转过身去，说了一句“没事”后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宁宁还疑惑，这人今天怎么了？

        加了糖的奶茶有几分奶茶店的味道了，如果能冰冻一下就更好了可惜自己没有冰箱。

        宁宁喝着热奶茶，看着视频，空调的热风和奶茶的热气熏得她额头冒汗，挽起袖子才微微缓和一点。发现睡衣的扣子松开了一颗，宁宁顺手扣上，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开门时也是这副模样

        不会，这颗扣子一定是刚刚才松开的！

        可回忆一下刚刚俞阅避开自己的眼神，分明是他看到了什么好丢脸他怎么不提醒一下自己。

        而两墙之隔的俞阅，回忆刚刚的情形，记住的也只是宁宁红扑扑的双颊和睡衣上一个空空的扣眼，从小养成的非礼勿视让他第一时间别开了脸，其余的什么也没看见。

        第二天，宁宁起床给自己的水培生菜和大蒜拍了照，发给橙子，还抱怨道：我种的菜，一点变化也没有！

        宁宁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发芽发芽

        手机震了几下，宁宁打开一看，才发现自己把消息发错到1904群里了。

        梦缘：小姑娘很能干，还会自己种东西了。但是生菜都没有根，不会发芽哦，还有这个大蒜，种在土里容易活。

        这时消息已经无法撤回了，宁宁只能硬着头皮回复。

        柠檬：谢谢阿姨，我练练手，嘿嘿。

        俞阅没说话，宁宁祈祷着他看不见，于是在群里和阿姨聊了起来，企图用新信息掩盖旧信息，他工作那么忙，肯定不是爬楼看群信息的人。

        柠檬：阿姨，你的物资够吗？

        梦缘：够的够的，公司发了很多，我女儿也经常给我送，都吃不完的，你想吃什么就给阿姨说。

        柠檬：嘿嘿，我有，现在不缺什么。

        柠檬：你想买什么跟我讲

        柠檬：我帮你团购

        梦缘：好啊，谢谢你哦小姑娘

        柠檬：没事~明天好像又要做核酸诶

        梦缘：对，我们楼还是最后一个

        一来一回聊了几十条，宁宁和马甲阿姨的关系也熟络了起来。

        这边的俞阅，看着群里的消息，又看着自己桌上卖菜获赠的一把小葱，心里有了主意。

        宁宁贴在门上听着走廊的动静很好，现在没人。

        宁宁下定决心在5秒钟之内把白糖罐子放在俞阅门口，可一打开门就看到地上放着一杯小葱根。杯子有半寸高，外壁雕着几瓣雪花，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精致的酒杯，可里面却装着十几根切断上半身的小葱，只剩白白嫩嫩的根部，泡在酒杯显得不伦不类，宁宁还是第一次见。

        蹑手蹑脚地放好白糖，宁宁拿着小葱回了房间。

        不难猜，是俞阅送的。

        柠檬：水培小葱？

        阅：嗯，这个能活，每天见长。

        柠檬：可是我不吃葱><

        阅：我吃

        柠檬：能给我种点香菜吗？想吃！

        阅：我做不到

        柠檬：奥~谢谢

        阅：我是怕你忍不住下去摘花

        柠檬：我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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