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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断抉择


关雎尔认真看了许久赵露发过来的那组图,眉头紧锁。她又在内外网都搜了一遍邓燮的名字,不知是不是年代久远的缘故,能搜到关于抄袭风波的报道不多,更多都是外界揣测为何忽然退赛,只有几家揣测抄袭的可能。

        她在平板上画了个简单的思维导图,以邓渊为中心,将赵露、周晏对他的评价,以及她那天的见闻和网上收集到资料整理在一张版面上。

        从这张图上,可以看出在那件“抄袭风波”之前,作为邓燮时的评价和之后的邓渊几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而由赵露所说,他消沉了一段时间,又逐渐归于平静,邓渊最近一次较大的情绪变化是半年前,赵露父母得知邓渊和赵露结婚,和邓渊谈话要求他和赵露离婚时。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从这些蛛丝马迹看,邓渊和赵露双方还是心存爱意的,不然也不会瞒着父母结婚,在被发现后,顶着那么大压力也没有选择离婚。但两个人的感情生活也是每况愈下,照这个趋势下去……不容乐观啊。

        她转了一下笔,觉得需要请教一下场外援助,打了个电话给池三思,“喂?三思,在吗?”

        池三思正投入写着男主的苦情戏码,但看到是关雎尔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了电话,“在,咋啦?”

        “你说,一个相爱十多年的才刚瞒着父母结婚两年的年轻夫妻会因为什么分开?”

        “这又是你哪位倒霉的客户吗?出轨?”池三思到冰箱拿了瓶水。

        关雎尔想了想那天,她只是试探说想交个朋友,邓渊就马上警觉,撇清自己,声明是有妻人士。

        “不像。”关雎尔摇摇头。

        “那父母反对?”池三思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双手开瓶,咕噜咕噜下肚,透心凉。

        “可如果仅仅是父母反对,那得是多激烈的反对啊?”关雎尔不知道,真的会有父母在生米已经煮成煮饭的情况下还会激烈反对?而且这才刚结婚两年,还在新婚蜜月阶段,这么激烈不怕起反效果吗?

        “你是不知道,这可是你无法想象的。豪门里恶婆婆不是很多吗?什么给你几百万离开我女儿,给你一栋别墅离开我儿子的。”池三思边说边张牙舞爪地表演着,可惜只能对着空气。

        “你小说看多了吧?不对,你应该是写多了。”关雎尔哂然一笑,池三思可真是脑洞大开,可这是现实又不是小说。

        “嘿嘿嘿,你别说,生活的想象力远高于任何一位作者。我们写东西还得遵循逻辑去写,生活可是无论多荒诞都可能发生。”池三思又头头是道了。

        “好吧,那我们就走着瞧吧。拜!”关雎尔觉得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就打算挂了电话。

        生活,真的会和小说一样吗?

        关雎尔挂了电话后看着ipad上的彩色思维导图陷入沉思。

        不过,这还不是关雎尔最头疼的问题,最头疼的是关雎尔需要以悔婚师这个身份和邓渊交涉深谈。可这样一来,邓渊认识周晏,而且看样子关系还不错……这转头邓渊把她现在的工作告诉给周晏……又能怎样呢?为什么还要去在乎周晏的看法?可关雎尔知道,自己心底还是不敢不想不愿让周晏知道她的这项工作,至少现在她还没完全做好准备。

        这……死循环了啊……职业还是他?这要怎么选呢?

        唉……这真是让人难以决断的选择啊……

        关雎尔叹息,思量许久,但还是默默把“去见邓渊”加进日程表。

        亿鑫大厦,关雎尔踩着一双高跟鞋,穿着披肩吊带裙,带着墨镜和遮阳帽以抵挡这夏天毒辣的太阳,还涂了正红色口红给自己增加点气势。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关雎尔目标直达邓渊的画店,店里还有几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画,她也不急,不用招待就自己做在一旁的藤椅上,隔着墨镜看进进出出的人们。

        约莫过了两个半小时,商场的人流减少,店里只剩下关雎尔一人,邓渊才从里面走出来,又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不过这次看上去精神不错应该是睡饱了觉。

        “诶……这不是关小姐吗?”邓渊疑惑,“这么快又见面啦?关小姐这么快又对我的画感兴趣了,真是荣幸至极。”

        “不,这次我是对你感兴趣。”关雎尔摘下墨镜,看着邓渊和上次见面差不多的装束,心中又难免对比了一下之前那张获奖的照片,莫名感慨万千。

        “啊啊啊啊?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邓渊微微勾腰赶紧后退两步,夸张地用双臂护在胸前。“我警告你,我可是名草有主的!”

        “哦?名草?在这么一个角落卖画的,你算哪根名草?”关雎尔上前两步眼神紧紧锁住邓渊的面部。

        “额呵呵……”邓渊微微咬了一下上颚,眉目间有倨傲的神色,可仅仅是一瞬又堆砌起笑脸,戏谑地说:“关小姐这么说,我当然是算不得什么名草了,刚才不就乱用一个成语吗,让关小姐见笑了。不过再怎么说我也是有主的人,至于是名草还是野草,可就不劳关小姐费心了。”

        关雎尔心中一洌,在某个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得奖那张照片上的神情,一模一样,有种睥睨世间万物的感觉。

        “怎么能说费心呢?名草和野草不都是草吗?况且邓先生的说法可不对。邓渊配不上一句名草,那邓燮呢?”关雎尔越靠越近,上前伸出葱指在邓渊胸膛前点了几点。

        邓渊在听到邓燮的名字时,脸上的笑意终是挂不住,一瞬间覆上一层冰雾,眼神闪烁着冷洌而危险的暗光。关雎尔近距离观察着邓渊的表情,知道鱼已经上钩,满意地后退几步拉开安全距离,接下来就等收网了。

        “呵,周晏告诉你的吧?他还告诉了你什么?你知道多少?”邓渊上下重新审视了一遍关雎尔,“怪不得今天是这幅妆扮,终于不用装纯情小白花了?这样的你才更自如吧。”

        关雎尔没想到他主动往周晏那边引,也是,站在邓渊的视角,唯一有可能告诉她这些消息的就是周晏。这会是很好的机会,但关雎尔莫名感到不舒服。不过后面那句话……巧了,她也很认同。

        “我怎么了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邓燮可以配得上名草,可你邓渊又配得上野草了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还会遇春风又生吗?”关雎尔用嘲弄的语气说。

        邓渊这时倒是冷静下来,“你这么费尽心思地煽风点火的目的是什么?你想做什么?”

        “我不信一个惊才艳艳的天之骄子会在自己刚刚一鸣惊人、准备大放异彩的时候,甘愿让自己一辈子明珠蒙尘默默无闻。”关雎尔没有理会邓渊,反而往壁炉中又丢了一把火,言辞越来越激烈,“你不能为那些你厌恶的人让出这个世界。”

        “所以呢?我有得选?”邓渊冷哼一声。

        “你有得选!想洗脱罪名的方法不止一种。前面那几次获奖的《缪斯》组图中都没有最后那张图,忽然出现这样一张外界已有的图被举报抄袭,这本就很蹊跷的一件事,是什么样的蠢货才会自己费劲心思选一张风格明显不一致甚至水平远不如原组图的设计稿来抄袭?就像生怕别人不怀疑似的。只要你列出实情,咬定被陷害,凭你的实力后续源源不断地有更高超的新作品,那谣言只会不攻自破,显得替换低劣的设计稿的人只会像个可笑的小丑。”关雎尔言辞凿凿,条理清晰地列出解困思路。

        关雎尔没有给邓渊反驳的空隙,继续说道:“凭你的聪明才智又怎会想不到这层?即便你想不到,当时周晏应该在你身边,我相信周晏肯定能想到。但你却没有选择这么做,反而任由舆论发酵,就像默认了这件事,这样沉默只会坐实你的罪名,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沉默的理由是什么?是什么折了你的骄傲、捂了你的嘴、捆了你的手脚?让人五花大绑备受欺凌不敢反抗?”

        邓渊沉默地听着,他由最开始的愤怒逐渐冷静,现在倒是对她另眼相看。邓渊一时有些恍然,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曾经也是这样,两个人同样正直勇敢机敏,怪不得周晏会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他知道,能抛出这么一大串问题这样质问他,那么关雎尔的消息来源应该不会是周晏。周晏是知道所有实情的人,即便周晏只告诉了关雎尔一半,关雎尔也没有任何立场来质问他。而会这样突然出现,又只知道一部分消息的人……

        “唉……那就只有我的小公主了。”邓渊心底传来一声绵长的喟叹。

        “邓燮!为什么这样?你咬死不认这污名,你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么可笑的事情你看会有多少人相信?谁不知道你天赋异禀,难道需要靠那么一张劣质的设计稿去得奖?别说得奖了,那张设计图和你的作品就是云泥之别,就一格格不入拖后腿的破烂玩意。居然有人妄图靠这个诬陷你抄袭?太搞笑了!现在大家都在等你发声,相信我,这世间到底还是拥有雪亮的眼睛的人更多,只要你肯发声,舆论会瞬间倒转,后续你展现的才华就是有力的证词。而且学校已经把这件事压下去了,没有多少人会去胡乱揣测你,你凭什么在这自暴自弃?”周晏怀着担忧找到出租屋里烂醉如泥的邓燮,怒其不争地骂道。

        狭小的屋子没有开灯,唯一的光亮是窗帘透过浅浅薄薄的一丝飘渺的日光,但这对如石子投入深海传不出一点回响,死寂一般的屋子来说已经显得足够奢侈梦幻了。邓燮目光无神地靠着墙角,呆呆地垂下眼皮只留一道细缝翕张,疲惫地望向那残留的浅薄的一丝会让人怀疑是幻觉的光,唇边一道伤口堆积着凝固的血液,一手虚握着酒罐,一手死死捏着快燃尽的香烟。星火一点一点若隐若现最后化为灰烬,过度摄入酒精让他不自觉地指尖轻轻颤抖,这灰烬就飘落在袖口,大腿,身侧的地板上。而这些灰烬并不是孤独的,它们早已成堆,像祭祀后的残留。地板上的酒罐酒瓶像打了败仗的士兵垂头丧气、东倒西歪,残余的酒液顺着瓶口滴答滴答将原本地板上干涸的血液又唤醒,就像一遍又一遍地撕裂伤口。

        腐烂的酒气,腥重的血液,浓烈的烟草在空气中混合发酵成颓丧和绝望。

        “没用的……”邓燮以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喃着。

        “什么?”周晏知道他似乎说了什么,偏偏又一个字都听不清,像魂魄的低语。

        “邓燮,你今天必须要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就是拽着你也要把你拽离这地狱,照照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周晏蹲下来拽着邓燮的衣襟狠厉地骂。

        邓燮的灵魂仿佛已经昏睡过去,只剩一具皮囊在人间拖着,他难得滚动喉结发出的却是混沌低沉的音调,“是赵露父亲做的,我没有选择……咳咳咳咳咳。”刚刚勉强吐出几个字,喉咙就有如生锈的破旧风箱一般一边剧烈地颤抖一边发出刺耳嘲哳的声音。这实在是一种折磨,无论对说者还是听者,无论是声音还是内容。

        “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他疯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刚才周晏心中还在熊熊燃烧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了,风一吹背脊发凉。他双腿一软,跪坐在邓燮面前,不可置信地望着邓燮,后者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双眼睛里没有泪水与悲伤,只有令人心颤的古井无波般的死寂,余光甚至能瞥到一抹拼命扯起来的嘴角。

        毁掉一个天才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让他们丝毫不在意。

        或者这就是世人最期待的戏码,看樱花飘落,看白绸染垢,看天才陨落。

        看那座完美的金阁寺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梦想还是她?这怎么选?对邓燮来说,没得选。对邓渊来说,只能选她,所以邓燮已死,金阁寺在烈火中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鸣后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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