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鬼搬运术》

　　没有霞光并起，也没有天降异象，陈述就这么静静地吸收完了尸体的记忆。

　　只是再睁开眼睛时，他平静的面孔下却掩盖不住欣喜。

　　“此人竟是一名小巫！”

　　这片天下邪晦残忍，其中有巫师掌握奇怪法术，而小巫，则是并无巫力，却会巫术的人。

　　这个躺在地上，已经被解刨开的男人，就是一名小巫，而最让陈述惊喜的，则是这具完整尸体传来的记忆里，竟然包含着他所掌握的一道巫术。

　　闭上眉目，陈述开始细细的回忆那道巫术的修炼方法。

　　“《小鬼搬运术》······”

　　这便是那道巫术的名字，只是其中除了巫师一向的诡异以外，还包含了一丝奇门遁甲的神秘。

　　那尸体当中，陈述不曾见过的，贴满符纸的囊室就是这道巫术修炼的关键，把符咒吞下肚中，符咒便会在腹中开辟一道囊室。

　　再搜集凶煞之气，凝练小鬼，放在贴满符纸的囊室中豢养，那些符纸可以保护阴气不外泄，以免损伤自身。

　　而天地间一切有形的生灵大都无法凭空遁入五行，但小鬼可以，这男人之所以能毫无声息的潜入军营，便是靠小鬼搬运自身，化土为水，遁入土中。

　　可陈述却来不及赞叹这道巫术的诡异精妙，他的脑海中已经渐渐的把逃出军营与这道巫术联系在了一起。

　　“若是时机得当，我岂不就能在无声无息间逃离军营？”

　　陈述越想越兴奋，他随军至今也有六年，六年间军中残酷邪恶不知见了多少，他逃离的愿望也越发强烈，如今有个绝好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也顾不上危险与否了。

　　他在军中的地位看似崇高，实则如同家畜一般，与看似平起平坐的秦巫地位不知低了多少，死了自己，也有其他的郎中。

　　只有先逃出军营，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过，此事还需策划一二。”

　　陈述沉下心思，两世为人的他自然比别人缜密小心一些，解下系在面部的丝绢，把一切收拾妥当，才掀开帐子，对着马保恭敬言语。

　　“将军，已经结束了。”

　　马保点了点头：“不知陈师有何见地？”

　　陈述眉目微垂，在脑海中搜集着一些可以说出去，却又不会暴露自己神通的信息，思虑了半晌，他才缓缓地开了口。

　　“此人应当是一名小巫，能潜入军营，并非泛泛之辈，也确确实实是西北方的人。”

　　陈述跟着马保进入帐子，陈述已经把尸体裹了起来，血腥气弥漫，秦巫似乎若有所思，桀桀的轻笑了两声，然后便不再言语。

　　陈述心中微动，他想要推波助澜一把，把西北方蠢蠢欲动的消息隐晦的透露出来，以马保的性子不可能坐以待毙，只会主动出击。

　　趁着整备的功夫，自己可以趁机筹备，等待时机出逃。

　　想罢，陈述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然后咬了咬牙，拱手开口：“将军，我还有一发现，只是尚不明确，所以我也不敢确认，只怕是场乌龙。”

　　马保点了点头：“陈师但言无妨。”

　　陈述点了点头：“刚刚验尸之时，我发现尸体掌中多处新茧，应当是最近有大量操练的痕迹，又是一名能力强大的小巫，西北方有如此动作，实在是让我不能不多想。”

　　马保统率一军，在听到此人是一名小巫时就已经心生警惕，探子很常见，但是一名能力强大的探子，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个男人坐回了椅子上，低头沉思，摆了摆手，秦巫和陈述二人便行了一礼，退出帐外了。

　　陈述的嘴角含笑，对着秦巫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他看见马保那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说辞已经成功了大半。

　　而站在原处的秦巫，则是笑容消失，只剩下思虑，过了半晌，他才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盒，打开盒子，一只长着人脸的蜈蚣爬了出来，向着陈述的营帐爬去。

　　——————

　　军中三日转瞬即过，虽然陈述还没听到风声，但透过越来越勤快操练的士兵和源源不断的补给部队，他就知道自己的话确实有用了。

　　坐在帐中，陈述开始着手准备出逃的一切事宜，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等到行军时，戒备森严非常，自己想要离开军队那是难上加难，能把握的只有现在，趁着整备的功夫，戒备松懈。

　　他已经将《小鬼搬运术》默写到了纸上，贴身携带，还有半个时辰便入夜，此时阴气比白日重，又尚存阳气，不会损伤自身，所以在此刻凝练小鬼最为恰当。

　　前几日向马保要了朱砂，称是炼丹制药所用，实则是为了画符，没有黄纸只好用黄色丝绢代替，毛笔浸染朱砂，陈述把心中滚瓜烂熟的符箓绘在丝绢上。

　　传说符师制符会耗费灵气心神，艰难非常，但陈述毕竟只是绘了张寻常的镇邪符箓，所以也没感受到心神损耗。

　　陈述看着已经绘制好的符箓，犹豫了片刻，无视了朱砂难闻的气味，把丝绢揉起，塞进嘴中。

　　就着水，陈述把符箓囫囵吞了下去，只觉得腹中开始发热，一路坠到小肠附近，然后一股剧痛从小腹传来，好像有一把刀子在搅动着内脏。

　　这份剧痛陈述并不意外，他已经在记忆力见识过这样的剧痛，剧痛只有短暂的一瞬，他流着冷汗，感受着腹中开辟的一处新天地。

　　“这样，囊室就开辟出来了。”

　　疼痛逐渐蔓延到全身，然后慢慢减弱，陈述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神平稳。

　　要修行巫术，需要巫力，而陈述体内的符箓则短暂的代替了巫力的作用，其中蕴含着些许的力量，能吸引天地间的煞气。

　　“这《小鬼搬运术》，最大的难处便是搜寻煞气凝练小鬼，但是······”

　　陈述轻笑了起来，坟地阴气重，军中煞气重，坊市人气重，这便是为什么越诡异的道士巫师越喜欢在坟地乱葬岗边，厚重的阴气契合他们修行的术法，能够有益于他们修为的精进。

　　而苦恼他人的煞气，在陈述这儿根本算不上问题，军中煞气之浓重，可让长年呆在军营的屠夫失魂落魄，日益消瘦，这般环境，正好适合练鬼。

　　催动体内符箓开始吸收煞气，一瞬间，阴气混杂在排山倒海的煞气之中，一股脑的塞进了囊室里，驳杂不纯，却足够庞大，陈述甚至感觉自己的腹部在一瞬间涨了起来，然后消下去。

　　黑气从他的嘴里冒出，凶煞之气冲击着陈述的心神，几乎要让他晕厥，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用意念去操控那股庞大驳杂的煞气，压缩，塑性，想要凝造出一个有神的小鬼。

　　这并算不上太难，陈述不知道算不算是天赋异禀，不多时，那股庞大驳杂的灵气就被压缩成了一个瘦小的人影模样，被黑气包裹着，似乎在微微蠕动。

　　看不清面目，与记忆中清晰可见的小鬼模样还有些差距，陈述咬了咬牙，额头沁出冷汗，费神的去凝练小鬼，但突然地，他睁开了眼睛。

　　囊室中的小鬼蠕动跳跃着，但陈述却无心去管它了，尖锐的刺痛感从他的手臂上传来，低头望去，陈述的寒毛炸起。

　　是蜈蚣，足足有一根指头那么长，盘旋在自己的手臂上，长着一张扭曲怪异的人脸，惨白的脸似乎在笑，一边笑，一边在阴恻恻的低语。

　　“原来······你也是小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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