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083

走到五月的档口，谁也不知道如此难熬的大半年是怎么过过来的。

        你也不能说时间最是步履匆匆、没有痕迹，因为分明大家右手中指上的茧子越来越厚，高考倒计时日历上的纸张越来越少。连学校对面书店的那家万年单身汉，也从一个人守柜台到了变成两个人守柜台，再到一个人站着一个大肚子坐着守柜台了。

        时光伴着音质很差的广播，你不会把它当做最美的时光，但一定以为那是当时最好听的曲子。

        五一放假，江眠爸爸来接她，想着也就剩最后一个月，赶紧顺带带走了很多东西。

        妈妈还是老样子，面对自主招生这种新式的考法，她焦虑得恨不得又请上其他的老师辅导，还是被江眠爸爸强行制止的。毕竟，这时候再临时抱佛脚还有什么用呢？

        这几天江眠除了跟着爸妈在外面吃过一次饭，也没有到处走动了。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也不看书也不玩手机，只是偶尔抱着琵琶发呆。爸妈看到她这样也很紧张，不敢再多给压力。

        江眠的手机里倒是收到了很多给她鼓励打气的消息，看看时间，大家现在应该回到学校奋笔疾书去了吧。江眠调试琴头，脑子里浮现了安静做作业的曼曼，抓耳挠腮想偷懒的张茂……还有，最近好像很用功的余舟重。

        她把消息列表又拉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消息。

        江眠瞧着窗外的夜景，也不是在乎他为什么不关心自己，也不是焦虑明天。这个年纪的孩子，忧愁与快乐一样简单。又不知道为什么，又不知道情绪因什么而起，只是夜里翻来覆去之后，天明也不会觉得很困。

        h大就在本地，江眠去过几次，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它的的自主招生就在本校举行，第一天是笔试，也是工作日，所以江眠是不让爸妈陪考的。爸爸上班的时候开车顺便绕了一下，还说看她进考室了再走。可没想到考试的人太多，人潮拥挤，他连停车位都没找到。

        “爸，这么多人都是考试的，我跟着他们走就好了，你别送了。”江眠也被堵得直晕车，解开安全带，拿起双肩包就下车了。

        “沉着冷静！”爸爸见拦不住，也确实在这里有点寸步难行的感觉，连忙喊着。

        江眠应了两声就混进了人潮里，转眼就没影了。

        她跟着大队伍一直在走开阔的大路，可走着走着就发现对不上自己的教学楼和考号了。她来得早，时间肯定是很充足的，虽不急，但她这样的路痴也不免焦虑起来。

        这几个教学楼就好像形成一个单独的圆环一样，可不论她怎么前后走，还是找不到。

        她突然看见有带着工作牌的志愿者，才松了口气准备去问，可是只听见自行车的刹车声，然后小腿被轻轻撞了一下。

        平时也就算了，可现在江眠正烦着，那人却好像故意一样要撞上来。她有脾气要发，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准备看是谁，结果触及到那人的时候，不要两秒钟就瞬间熄火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直在这一块地打转？”

        余舟重的眉梢都带着初夏浓荫下的清爽，墨玉般的眸子里也没有平时嫌弃的意味，倒是有些关切，有些明知故问。

        江眠吃惊得回不了话，可是一想到他方才一直看着自己在这一块地上来回地走，她就觉得好丢人啊！

        “没有啊，就是参观下校园……”死鸭子嘴硬，这可不只是余舟重的代名词。

        他挑眉，人骑着自行车，甚至都不扶着车头，倒是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拆穿，也不说破。

        “吃了吗？”

        江眠点点头，她确实是吃了，重要的考试之前，妈妈的后勤工作是没有人可以质疑的。只是清早的时候，她怎么也吃不下，所以趁着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倒了好多。真正吃的，不过就是几口。

        “噢。”余舟重将自己的单肩包甩到胸前，然后拉开。

        照袁望的话来说，他们又不是什么正经学生，谁出门没事背个大包啊？结果余舟重背了，这也就算了，里面还装了好多东西。时间倒回去一些，估计余舟重自己都没想到，他这种有洁癖的人，竟然会允许包里放有味道的东西。

        江眠也闻到了香味，奇怪地看着她。

        “你别多想啊。”余舟重不紧不慢地把吃的拿出来，一个香煎吉士汉堡，他自己拆了袋子，咬了一口。“我没吃早餐。”

        江眠快被香到晕厥，可是又不能表现出很想吃的样子，倒是咽了一大口口水。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江眠问着，明明，他也应该在芜镇一中的。

        “上回我们考试的时候你不是也去看了的吗？所以这次大家决定，让我代表他们，也来看看你。”

        “啊这……”江眠不敢置信，还想继续问着，他却拍了拍她的头。

        “你考完了我再跟你细说。”余舟重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汉堡，递给江眠，然后看了看时间。“我先带你去考场。”

        江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顺从地接过了，也许是余舟重说他是代表他们一起来看她的，让她觉得有点安心吧。

        “是你坐到前面来吃，我载你走，还是你自己边走边吃，我引着你？”

        这选项一出，江眠自然会选择。

        余舟重心想，这袁望也没有教错啊，一个不好答应的选择之前如果还有一个必定不会答应的选择，那江眠势必会答应那个不好答应的。

        他忍住笑，几口把自己的汉堡吃完之后，一手扶着车头，一手捏着江眠的胳膊，引着她走。

        这个地方的人其实从小就有种特殊技能，那就是边走边吃早餐。江眠埋头边咬汉堡边看路，另一只手还有保温瓶装的豆浆。

        她一开始以为这吉士汉堡是金拱门家的，但一想好像也不会这么实在。她又不好这时候再去问他哪里买的，这个味道真不错，只得闷头吃。

        她吃的专心，没有注意到左右投来的羡慕眼神。

        别人来送考的基本都是父母，所以应该根本没有人会联想到，他们也是高中生。也许因为余舟重的长相和亲昵的态度，别人还以为这就是一对大学里的情侣。

        余舟重带路，虽然来往的人很多，江眠也不是很担心自己会撞到人。

        等余舟重带着她停下的时候，江眠也吃完了。即便再小心，可是手上和嘴上还是粘上了酱汁。

        可还不及她去找卫生纸，余舟重就已经递了过来。

        “很好吃？”他温声问。

        江眠点点头，也笑了，还说了谢谢。

        余舟重忍不住也笑了，手上烫到的地方在阳光下隐隐作痛，他却不当一回事。

        “在那。”他指给她看。

        江眠才发现，刚刚她去的是理科生集中笔试的地方。而现在看到的建筑虽然相似，但是要小上许多，才是文科生该去的。

        “别喝了。”他拿过她手上的保温杯，又塞了瓶矿泉水给她。“他们的布局跟一般的不同，卫生间是在中间连廊的角落，我再不能进去带路了，你自己先去找找看！”

        “好……谢谢。”江眠站在那里真的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白为什么余舟重会这么清楚这里，就好像特地来过似的。

        “紧张吗？”他支起身子，腰背挺得很直，收起了方才的散漫。

        江眠摇摇头，她想说，她本来真的不紧张的，可是一面对他的时候，倒心跳加速起来。

        “好啦，其他人嘱咐给我的任务我都做完了，走了，你加油。”说完，自行车毫不留情地转头，他按按她的脑袋，摇手再见。

        江眠其实到现在都是晕乎的，她脑子里全是考试的事情，没有办法再分心想其他的。但还是很感谢他的好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江眠深吸一口气，去安检了。

        考试持续的时间是两个半小时，跟平时高考的科目有一点区别。h大文科类的试卷除了前二十题是数学类的题目之外，后面的几乎都是糅杂在一起的综合题。很多题目考生看了可能都要眼前一黑，因为太过灵活随意，不仅仅要求你在学校死读书而已。

        卷子上没有英语的考题，这其实对于江眠而言成了一个很大的劣势。但她今天心情还是很稳定，并没有因为这些古怪的考题有任何的焦躁。

        她一题题耐心地做着，就好像每天每夜曾经努力学习过的一样。

        当日常就是学习，学习就是日常之后，她虽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结束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其实大家都做完了，但都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江眠从考场出来，心中有隐隐失落。也许这时候她才清楚，考试这件事就是考一次，少一次机会吧。

        走出教学楼大门，却一眼看到了远处树荫下的黑色自行车，还有一个颀长的身影。

        江眠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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