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高三一班学生的成绩其实是个橄榄型，顶尖的学生少，甩尾的也有，当然中等生特别多。

        在江眠来之前，班上的排名也比较固定，第一名一直是聂小欧，第二名正因为总是考不过聂小欧，所以才被人偷偷叫做“千年老二”。

        可这都不算什么，江眠来这个班上之后，成绩从第五开始往上爬。直到上次超过第二名的时候，班上同学才特别吃惊这种排名的变化。

        而且当时老师贴出前半截成绩单的时候，江眠还特别尴尬。因为这个第二名本身是芜镇本地家境很好的家庭出来的女孩子，平时都有点趾高气昂的，她服聂小欧但不服江眠，一被江眠超过，就在班上痛哭流涕。明明江眠什么都没做，可大家看向这两个人的目光却格外怪异。

        曼曼为她打抱不平，但江眠还好。

        若说上一回是凑巧，可这一次连聂小欧她都超过了，难道就没有别的闲话了吗？

        不一样说她是多读了一年，所以才能比得过别人吗？

        所以，不在意才是对的。

        “江眠，你太厉害了吧，这次竟然考到了我们班级第一！”看完班级排名之后，就有女生来江眠旁边搭话。

        她跟很多人都只是点头之交，不熟，也只能礼貌笑笑。

        “有人肯定觉得江眠腿伤了成绩就会下降，但也没有啊，别人成绩反而更好了。”郑柔颖凑了过来，跟以前一样对她特别热情，可这种带着莫名其妙讨好一般的热情总是让江眠无所适从。

        “是啊，那谁也是做的出来，同班同学的，妈妈为了赚钱什么都好意思开口要，换了个房间就多收那么多钱，好意思呀！”

        ……

        江眠本来还在低头看题，听到这话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让前后三排的人齐齐看了过来。

        她悟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她在说什么，当然，她也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这又关她什么事了？

        江眠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小欧肩膀已经开始僵直，好歹也是接触了这些天，她知道小欧是个多隐忍善良的姑娘，江眠感激她都来不及，怎么会眼睁睁看她被说呢！

        “你们误会了，是小欧她们家看我上下不方便，小欧都搬出去了，我都觉得很对不起她……”江眠解释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来说去，她自己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陌生人解释那么多。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妈妈本来就是宿管阿姨，这是她的职责呀，更何况，你家还给钱了。”

        搭腔的那个女孩江眠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有时候特别吵，是班上很喜欢追星的那一拨人。

        这女孩嘴里说的什么“你家还给钱了”，这事江眠根本就不知道。她语塞了一会儿，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别人愿意帮忙就已经很好了，就算这帮忙是妈妈用钱买来的，但江眠相信，这也是由于小欧家里的善意，而不是因为别的。

        可她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回。脑海里都是小欧和她妈妈照顾自己的样子，再怎么样都是别人在做，总比这些说风凉话的人要好许多。这时候又偏偏还要说小欧家里是为了图钱，把别人妈妈说得一文不值的，江眠真的生气了，但她又不会骂人。

        “关你们什么事呢？你们真的好烦！”江眠还是在这个学校第一次对除了余舟重之外的人虎了脸，她烦躁地弄着自己面前的草稿纸，脑子里还在头疼晚上回去要怎么面对小欧。

        曼曼在一旁看了全程，听了她这样子的吵架方式，不免扶额。

        这嘴笨的，真是没谁了。

        “我说，大家都是靠劳动吃饭，有什么好说别人职业的。再说了，就算是拿了江眠家里的钱，那也是她家付出了，你知道阿姨照顾江眠照顾得多仔细吗？什么叫同学就不用讲这个？我看啊，那些慨他人之慷的人，那就是最斤斤计较，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了。”

        曼曼拍着桌子就站起来了，自跟袁望闹掰之后，她已经是低调了许多。她平时不言不语不代表她不知道，芜镇的一些孩子多少都高看市里来的学生一眼，不论你家是市里的什么阶层，因为你是市里的，所以就不敢惹。

        曼曼其实很喜欢芜镇一中的一些同学，虽然家境不是那么好，但永远不卑不亢不受人影响。可郑柔颖这帮人就不一样了，实在是先把芜镇的人分了三六九等，再来巴结市里的同学，要多恶心多恶心。

        那几个女生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虽然不太敢，但还是因为被下了面子，还想回嘴，可突然看见后门的人，便赶紧散开了。

        姚曼曼知道是谁回来了。

        最近调考一结束，体育生就特别特别忙。要是袁望余舟重他们在教室，这几个女生都会是做作样子，才不会公然故意说那些话。一不在，所有本性都泄露了出来。

        他们好像没有发现教室里刚刚的剑拔弩张，只是余舟重回座位上拿水杯倒水的时候瞟了一眼江眠，看见她略略炸毛的样子，心中奇怪，但又找不到人问。

        他们之所以这么早回来，是因为外面阴云一片，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可上了半节课，外面倒没有下起来雨，而是零星的雪花往下落着。那雪像被人泼下来似的，一点点变大变松散，照得人眼前模糊一片，却还开心不已。

        课才上到一半大家的心就飞了。

        谁都明白高考重要，可平时就是窗户外面经过一只野猫都能让人遐想连篇的，更不用说这是冬天里的第一场雪了。

        要知道，这个地方就在个南不南、北不北的地方，一年下一点雪粒子都已经是恩赐，像今天这样的鹅毛大雪，真的是很罕见。

        于是，一中学子那丰沛的想象力就有了用武之地。

        比如说，大雪天寒地冻学子们太辛苦，教育局让提前放假；又比如说，鹅毛大雪一度要掩埋学校，没办法，也得放假……反正，他们那脑子里现在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大雪会造成大灾的说法，他们心中一切的一切就是寒假，而且是快点到来的寒假！

        只可惜，雪是在一直下，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停了。可是每个课间都有疯出去的孩子，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一点点雪给踩没了，只有草坪上和无人走的大路上，雪的厚度还很可观。

        临着快上晚自习的时候，江眠被阮禹扶着从卫生间回来，一回来就看见走廊上余舟重正站着，那闲适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守着她过来。

        怂怂的江眠已经忘了今天下午她在生气什么，只是瘸着腿想开溜。谁知道阮禹比她更有危机意识，一下把她扶得靠墙就跑掉了。

        江眠呆愣在原地，还能这样吗？

        “你今天怎么了？”他完全不回头看她，站在走廊的边缘上，伸长了手去够大树叶子上的雪，

        良久，江眠没有回答，只是手心冻得冰凉。

        余舟重很不喜欢她这样，明明受了委屈生了气，但是什么都不喜欢跟自己说。

        他扯着树叶的力气更大了，可却只揪住了那一小块，小树枝一折断，歪歪的树冠立马弹了回去。树叶上的雪溅得人一头一身，江眠惊叫着，以为他故意的，手上一直拿着的，阮禹刚刚给她团的小雪球biu的一下就出去了。

        “我靠，大佬你玩阴的！”

        张茂才从转角处过来，抬脚进班，一个小雪球就直接砸到了脑门上。他根本没有看清楚这雪球是从哪里来的，只看见余舟重才送的树丫，而且团这个小雪球的人特别没品。它不是一个松松软软的、一砸就散开的雪球，而像是一个雪球已经在手里攥了很久，都化成了冰坨子。

        这冰坨子砸人，真的是好痛啊！

        余舟重也是一脸茫然，他看着张茂暴走了，径直跳进走廊下的草堆里，开始团雪。

        江眠也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呀！来呀！”

        张茂动作太快，把草坪上的雪拢在一起，团成团的，没团成的，一股脑往余舟重身上泼去。

        走廊就那么大点地方，平时正对面两个人走，都得侧着身子让让，余舟重又能躲去哪里？

        更何况，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不太能动弹的江眠，张茂仿佛吃准了江眠在，余舟重就只有挨打的份儿，所以他格外猖狂。

        一边爆笑，一边手上不停，哪怕手指冻得通红，也不管。

        江眠本来闭着眼睛，以为那些雪花一定会打到自己身上，可是，一点都没有。

        一抬头，一步远，就是余舟重宽阔的肩膀。

        那张俊脸上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情，倒是憋着坏，斜睨着张茂，一副你给我等着的样子。砸过来的雪确实很猛，他的肩上，头发上，都有雪团子的痕迹。

        他没碰着江眠，两个人却连呼吸都靠得很近，近得几乎要缠-绵起来。

        江眠才想后退，却只见袁望和大壮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笑着吼了张茂，随即而来的就是张茂更大的报复。两个人生了气，回班上拿了扫把撮箕，跳下去就开始堆雪，边堆边攻击张茂。

        只有被张茂打过的余舟重转过身去，后背将江眠完完整整地挡住，不让她凉到一点。

        江眠靠着墙站在后面，好像从他颀长的背影中能想象到他墨玉般的眼里会是怎样的狡黠。她拄着拐杖，默默转身要回去。

        她红着脸对余舟重说：“我先进去，你快揍张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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