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连接

时至深秋，大清早的任氏农场静谧安宁，草地上寒露深重，花珥看季威一早挺忙的，便主动带二虎出去遛遛。

        他带二虎拉完屎，自己又跑去山顶一处平地练功夫，哼哼哈嘿一通舞，自个儿热一身汗，把给狗看高兴了。

        花珥就是那种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打人特疼的小青年，任乐舟也是近期才知道的，他俩跟之前刚认识时肯定不一样，现在任乐舟的腿好了，整个人龙精虎猛。

        有时候没事儿俩人能比划比划，男人么总喜欢较个高低长短，花珥跟他比块头肯定差多了，但只要逮着机会出手，是个人都得被他那手刀砍得龇牙咧嘴。

        花珥耍累了便坐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悠闲地看着山底下的风光，他在大队办公室是朝九晚五，但办公室以外的人大多7点就开始劳作，农场里上班的人也不例外。

        大家稀稀拉拉地从场子外头往里进，大部分人正经招来的，少部分是任乐舟自己从城里带来的，还有一些临时工是虎头村找的，但虎头村真正在这场子里拿月工资的目前却只有周万根。

        老头儿早就来了，拎着电钻也不知道奔哪儿去。

        季威在工棚那儿拿着花名册给所有人点名，还有个算是搞案头的行政，在一旁捧着平板电脑核对。

        花珥的目光转向门口，周芬芬这个傻大姐扎个冲天丸子，正在水池边涮餐具，三九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芬芬伸个脚作势要踢，三九立马跑了。

        没一会儿三九又去水池边了，这回没说话就盯着周芬芬干活儿，突然趁她不注意，凑到脸边亲了一把，这回真上脚了，男人被踢了也不生气，俩人笑着散开。

        花珥脖子一缩，对着二虎翻了个白眼：“单身狗！”

        大单身狗喂小单身狗喝完水，正要往下走，他突然瞧见山脚下来了个熟悉的身影。

        他像扑棱蛾子似地奔下山，堵在陆玉宝面前，着急地问：“你干嘛来了！我不是说帮你说说看吗，人家还没同意呢！”

        “我上班啊！你让开，别挡我，快迟到了。”陆玉宝把他扒拉开，急匆匆朝前走，“任总让我今儿找季威报到。”

        “什么？他不是还没起来吗？”

        花珥打算好了，昨晚任总抓贼忙到晚，肯定没心思想招聘的事儿，今天他休息好了，自己再去说说，昨夜到现在俩人都睡一块儿，也没听他打电话发消息什么的，怎么大宝就来上班了？

        他纵使有疑问，赶着上班的人也是不想再同他扯闲话，于是花珥飞奔着回了小院儿。

        任乐舟翻了个身，将醒未醒迷瞪着不愿睁眼。

        他总感觉有个人坐床边像个雕像似的盯着自己，本来还能再睡会儿，这下也不踏实了，一睁眼就那怨种花主任在跟前坐着。

        “醒了？”花珥居高临下地问，“你耍我，我见着大宝了。”

        任乐舟坐起身，直视花珥，求和似的说：“哎呦，这温柔乡就持续了几小时啊？你看你这脸变得可真快，我要昨儿就告诉你，哪还有人给我盖被子啊？”

        “那你说，你怎么就让大宝来这里上班了。”

        任乐舟指指桌子上的水，花珥领会了意思，起身去接了杯45度温水。

        “你自己一天大宝哥这儿好，哪儿好，怎么还叫我说？”

        “我说是我说，那是我从小到大一块儿长大的哥，你说那是你招人的态度。”

        花珥把水拿开，摆出一副誓要听理由的姿态。

        任乐舟懒劲儿上身：“哎，我今早上吃什么啊，我这睡也没睡好，浑身没劲儿，吃还不给吃了？”

        花珥立马起身去厨房端来了一碗面，红汤鲜煮面，汤色清亮，上面飘着喷香的油点子和葱花粒儿，煎的荷包蛋盖住了大半个碗面还在吸着汤汁儿，热气肉眼可见地往上飘着，任乐舟不禁食欲大开。

        他正要伸手接碗，花珥一侧身躲开了：“你先告诉我，你让大宝哥来干什么的。”

        “我现在没吃饭没劲儿。”任老板彻底耍赖，花珥绝不会是一个让人吃冷饭的人，他有数。

        果不其然，面还是如愿到手，他吃得也快，几筷子就下肚了，花珥也看习惯了，男的吃东西就该这般豪放粗粝，都跟自己似的，那会做饭的人也太没成就感了。

        他跟任乐舟一块儿搭伙吃饭，起初也就是觉得对方够赏脸，不挑食，没那些富家子的坏毛病。

        任乐舟吃完面连汤汁儿都不剩，喝得干干净净，花珥把空碗拿开，又恢复那半死不活的声调质问：“吃好了？”

        “吃好了。”

        “那就说吧。”花主任高高在上像个女王刚赐了大臣一件宝物似的。

        任乐舟勾勾手指示意他坐下，“你过来，我跟你慢慢儿说。”

        花珥闻声坐下了，任乐舟看了看表，距离花主任出门上班还有半小时，于是放下声调缓缓道来：“我这儿呢，总归是需要一个能把农场和村里沟通起来的人，不能总靠你在办公室跟田惠海三句两句的说。得有个正式的，能正儿八经地带着我的话去跟村长说话的人。这人必须得是村里人，你看，周万根行不行？”

        花珥摇摇头，于是他继续说：“这不陆玉宝就来了么，虽然说我们之前有点儿不愉快，但是通过昨天那件事儿以及这么久以来，他几次来做临时工的表现来看，他还算个不错的人，不能说很好，但在备选人里，确实是最好的了。所以，我聘用他来充当这个连接人的角色，顺带呢，还能辅助季威收拾外围的事儿，里外的安保，都指着季威一个人，那也太费劲了些，所以，你现在明白了？”

        “哦，原来跟我没关系啊！”

        花主任有点儿喜出望外，他这心态与常人倒是背道而驰。

        普通人都会因为被偏爱而感到高兴，他却只需要一个公正，昨晚他能为陆大宝开口已算是突破自己的底线了，今天从任乐舟口中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他还算心满意足。

        能从本村真心实意地招有用的人进来，而非出于施舍的心态给予几个无关紧要的岗位，这是双方都愿意看到的，也正是这个原因，花珥才只字未提帮扶任务的事儿。

        乔湛看了眼内部公告后还惊讶了一番，秦祎窝在南瓜沙发里从睡梦中醒来，听到有人在笑，原来是乔琦来了。

        他这公寓是小复式，客厅书房餐厅都在一块儿，一眼就能瞧见家里来了什么人。

        兄妹俩对着电脑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声音虽小，可秦祎也醒了。

        确实这也不是个睡觉的时间，这才上午十点多，回笼觉和午觉哪个也挨不着。

        秦祎起身绕过他俩，去厨房倒了杯水又坐会沙发里慢慢啜着，期间没说一句话，乔琦也是习惯了，谁让他哥摊上这么一活祖宗了。

        屋子里就剩兄妹俩讲话，乔琦着急地翻看电脑上的文件：“别动别动，我看看，我的天哪，虎头村可以呀，率先调整优化小学食堂，定价降至七块二。”

        “你这是批评当表扬看了，他一个乡村小学，平时无人问津，怎么就率先调整了，肯定是先暗访才有的调整优化，实际上就是批评整改。”

        “谁暗访，不是学校的人也进不去啊？”

        乔湛轻轻一拍妹妹后脑瓜：“你这没干过监察是要蠢点儿，暗访非得进去啊，门口逮个学生问问，逮个食堂员工问问，这也叫暗访。”

        他先前就找人问过，原是教育部门年底大统查，象征性在各个镇子上抽查一下就行了，一般都是找好的学校，逻辑也没错，好学校不管哪种项目定价高，家长也认同，这查下来最稳妥，也好交差。

        但这回财务科却偏要从底下查起，这一查果然就问题多多，政府人员不下基层确实容易被蒙蔽双眼。

        虎头村是第一个暗访的好没什么特殊理由，也并非有人举报，而是他的教学水平历来就在本区属于末流，自然首当其冲成了第一个被办的单位。

        至于财务改变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这个契机就有点令人生疑了。

        “会不会你们区财政吃紧，要勒着点儿了。”乔琦推测的也不无道理，马上年底了各个部门都要业绩，哪个部门都不想报表上毫无战绩，对于区级单位，虽说混一天是一天的大有人在，但总不能大家都不干活儿。

        “啊对，马上区里要改造八盘岭水库，就我俩小时候钓龙虾那地方，在北京请的设计团队，是得不少钱，区里没几个像样的企业赞助，咱们是得自己勒紧裤腰带。”乔湛若有所思道，“其实虎头村小学这种程度的贪污应该不是偶然，因为他在镇中心小学的合并计划内。”

        这事儿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合并双方的校长和见过资料的相关部门知道，一旦虎头村小学被并入镇中心小学，那么过往的那些腌臢事儿便会如同风吹过的沙漠，被掩埋得严严实实。

        “有点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了哈？”乔琦顿有所悟，点点头又摇头，“搞不懂。”

        “搞不懂吧，要不你也来区里试试，过阵儿我调回来了，那边确实缺人。”乔湛又敲一记妹妹的后脑，这回妹妹闪开了。

        “你们两个异地恋，别想拉我下水。”乔琦对着沙发眨了眨眼。

        挺难得的，秦祎居然抬头笑了笑，乔琦这会儿才觉出他哥也不是贱的，小伙儿在电视台被人打压，弄得灰头土脸那阵儿真的没眼看，现在他哥悉心照料，倒是把人养得漂亮极了。

        应该说他本来就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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