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流寇从生

得了北殷王还没动身的消息，奚斯年跟着叔岳，还有顾衍之三人率着几百人一路狂奔，直奔通往边疆的枢纽之地矞山，这地方四通八达，唯一一点的好处就是，想要进北境，必经过矞山。

        皇帝严查的旨意已经下达到各处了，而且地如其名，矞山南北面接山，只有东西通途，西边不用考虑，顾徵脚程再快也飞不过去。东北是燕舜，东南处就是阆良，燕华不用多说，一直是老样子，而阆良，那里曾经是富庶之地，可因十年前北境人入东朝时在那里歇脚，烧杀抢掠了一番，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元气，只剩下老弱病残还守在那里。

        因此，那里也是草寇横行的地方，这事去世的顾老将军之前和他们提起过几次。

        但这不重要，现在最紧要就是抓住顾徵。

        走阆良会比走燕舜快半日，所以顾长惟他们决定抄近路。

        实际上，顾长青还调了自己亲卫队的几人，副将章弥、侍卫镜鉴和侍卫惟清。这三个人都是佼佼者，像章弥还是大朝会的替补，要不是顾长惟拦着，顾长青差点把参加大朝会的那几位都派过来。

        都是为了抓顾徵，想着速战速决，快去快回。

        而另一边顾徵带着南佐和修宴，只赶路两日就到了矞山，顺着小道士推演的地图，已经飞快找到了他们要找到葬坑，他们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硬生生比顾长惟他们快了一半左右。

        三人掘地一天一夜，终于这一块的所有人对上名单，然后以密法传信南雁阁，送到了南雁阁下的联络点，封存得当要耗费三日，从阆良转到矞山又得花上两日，只因皇帝下了严令，运输排队再得拖两日，之后才能顺着矞山漕运渠道直接运进朝京。

        整个时间算下来差不多要大半个月左右。

        顾徵已经很满意了，他和南佐戴着斗笠，刚从阆良的联络点出来，顾长惟就带着百号人进城了，驻扎在城门口。

        修宴被他留在联络点，守着一百三十六具尸骨，他会跟随他们，直到矞山漕运七日后开始运往朝京。

        顾长惟把白泽系腰间，一身轻便的文武袍，跨坐在高大的马匹之上。而身后的奚斯年和顾衍之皆没有披甲，都着便服，他们一行百来个人，刚一进城就引起了不少轰动，实在是因为阆良多贼寇，一般人打西边来都会绕道燕舜。

        能看到这么多兵实属罕见。

        三人丢下士兵，直奔阆良统领府，紧接着不一会儿，大街小巷就贴出了告示。

        逮捕顾徵。

        南佐还特意去看了看他家主子的画像，躲在人群中砸了砸嘴。

        阆良这画师手艺太差，简直没表现出来他家主子百分之一的美貌，还有顾三将军，怕不是得了老花，眼神不敢。

        顾徵站在空巷里等南佐回来。

        其实他要办的事已经差不多办完了，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送那一百三十六具尸骨回京安葬，这事，他定要亲自来不可。

        现下，就是怎么回顾府了。

        本来他想着演场狭路相逢，但这样也太浪费了。

        该把这场逃跑，利用得更为合理才是。

        他预料没错的话，早就出发，却迟迟停在矞山、磨磨蹭蹭、龟速前进的西陵使臣队伍，正要绕道燕舜。

        六皇子早就在等他。

        只待这场戏如何开场，锣鼓喧天。

        西陵二皇子显然对这个求着父皇非要跟来的六弟已经非常不耐烦了，整日里病殃殃的，弱不禁风，不是发烧就是咳嗽，走三日停两日，完全拖垮了他们的行进，按这个速度算，怕是他们在大朝会开始前一天才能抵达东朝。

        虽然他已经命人提前分批潜入东朝，但这终究还是打破了原计划，多余这一点，恼火的二皇子每每对上咳得要死要活的六弟，总是一副阴冷冷的态度。

        “要不二皇兄先走吧，不必为了等我耽误，咳咳咳……”

        六皇子又开始了，被他叫做二皇兄的男子明明满脸黑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大度的表情：“六弟身体不好，何必跟着为兄一步跋涉，不如为兄派几个人送你回西陵吧？”

        “可，可是，是父皇亲自点我去东朝的，我不到场，不合适，咳咳……”

        二皇子嘴眯着眼睛，他就知道，六弟又是拿父亲来压他。

        又是这一套，也不知道父皇犯了哪门子病，非要把这个病秧子安排给他，别说是去参加大朝会的，就是他这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出现在东朝，都只会给西陵丢人。

        一路上全是事，气的他都想动手把他做掉，正好也少一个竞争皇位的，他和平宁郡王都算计好了，下一站直接从阆良走，送这病秧子入黄泉。

        反正已经踏进东朝地界，阆良多贼寇作乱，东朝几度剿匪并无成效，所以，就是人丢了也很正常，不干他二皇子的事，全部推到东朝身上，这叫借刀杀人。

        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与此同时，领着百号人整装待发，准备连夜赶往矞山的顾长惟一众突然停了下来。

        就在过这片密林的时候，顾长惟腰间的白泽突然开始震动。

        有情况！顾徵就在这附近！

        秋日天黑的快，晚霞刚刚散去，月亮就已经出来了，顾长惟在风中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是恶斗即将开始前的压抑气息，跟在他身后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也一个个停下了动作。

        窸窸窣窣，除了灌木丛中四处逃窜的风，远处仿佛还有隐隐约约的马蹄声。

        章弥当即伏地，耳朵紧贴在地面。

        哒哒哒哒哒哒，不止一匹马，怕是有一整个马队！

        估计顾徵是碰上了山匪，而且就在不远处，顾长惟低头思索了一下，示意奚斯年领众人跟在后面，以火箭为信号，而他与顾衍之、章弥、镜鉴四人则先去打探。

        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最好。

        他的目的不是剿匪，只是要抓顾徵回去而已。

        四人分了两队，一左一右地蹲在灌木林里。

        顾衍之跟在顾长惟后面，边上就是镜鉴和章离。

        四人躲在灌木林里，摸索向前。

        风吹草动，天色暗沉，根本看不清哪里有人。

        但他们离得越近，那些马蹄声也在靠近，顾长惟突然猫着腰停下来，其他三人依葫芦画瓢，拨开灌木往外望去，那队人马就在跟前。

        人还不少，一行快有百来号人，却不是山匪打扮，再加上那些马全身挂满布袋，倒像是个商队。

        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哪里来的商队？

        也没有什么一百号人的商队，这分明是个大土匪窝。

        “老大，我们搁着歇歇吧！”

        “都是草，歇个屁啊！”为首的男子骑在一匹黑马上，一脸络腮胡，言语粗俗，这话一出，更显得自己掩耳盗铃，他就是土匪头子。

        “老大，前面还有翻两座山才能到咱们寨子呢！不如就停下，明早赶路明晚正好到！”

        “哎呀对嘛！到时候嫂子们肯定摆了接风宴，俺们也跟着沾沾光，享享福哈哈哈！”

        “去你小子！”络腮胡随手赏了矮个子一马鞭。

        “得，大哥兄弟们都累了三天了，也该休息休息了。反正咱们已经把西陵那伙人的东西都送到漕运了，返程就歇息一下嘛！？”

        西陵？埋伏在灌木林里的四人不由得双手一紧，他们也听说西陵使臣一行人已到矞山，该不会恰巧就被他们打劫了吧。

        而且这好像不是单纯的山匪，而是与漕运有关的流寇！

        他们和一般的山匪不一样，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江湖中人，平日里四处洗劫百姓财物，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所谓的山大王更罪加一等。一般流寇没有固定的老巢，彼此间只是因为某个任务聚集在一起，一旦得逞，瓜分钱财后就会散去，各自都有各自的退路，但从他们的话语中不难推断出来，这群流寇他们有自己的山头。

        这倒是不常见。

        这些人才不管地上脏不脏，东倒西歪地左一堆，右一堆，个个都膀大腰圆，干活倒是利索，三下五除二就生了好几簇篝火。

        也幸好顾长惟把控的好，躲得不近不远，有能看清楚发生的事情，又不容易被发现。

        “这下发财了，听说都是上供给皇帝用的好东西！估计能卖个很高的价。”

        “还是咱们老大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这些物件不能在市面上流通，免了咱们日后麻烦。”

        “是啊，还是折成银两拿着放心！”

        “那西陵二皇子都跑了，嘿嘿嘿，咱们手上扣着他弟弟，估摸着他也不敢乱动。”

        “你他妈少说几句！”络腮胡边上一个头巾男咕嘟咕嘟灌了口酒，“那小崽子就是只病恹恹的山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烫手的山芋咱们到阆良赶紧找个村子给他扔了，省得被官兵发现不好收场。”

        “行了！看你那副狗娘养的德行！”络腮胡一把抢过头巾男的酒，倒了几口进肚，“嘴巴都给我封严实点！走漏了风声，我不杀你，也挡不了官兵砍你们！”

        “呦，这不是还得靠老大嘛哈哈哈！”

        四人听的是直皱眉头，没想到这群流寇居然如此嚣张，还抓住了西陵的皇子。那二皇子说是逃走了，估摸着就是借东朝的手，给自己解决麻烦。

        本来顾长惟已经打算从绕到另一边查探，可接下来的话彻底让他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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