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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翻墙泄愤


白条拖着一身水爬上岸,像条鱼一样鼓着腮帮大口喘气。

        噗的一声,他歪头吐了口水,这才感觉沉甸甸的身体被疏通了一点,胸口随着呼吸大起大伏,再这么不要命的在冰层下窜来窜去,估计下次就回不来了。

        他的脸紧贴着光滑岩面,已然适应了冰冷冷的触感。

        就在这时,一双墨色锦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离他眼角不过一寸,那人走的很小心,一点没踩到被水浸湿,现在一缕一缕散在石头上的丝发。

        只要不压到他头发就好,北殷王早就知道白条的毛病,每次来找他都很留意这一点,别问他问什么,他才不会告诉你他小时候就因为这事,曾经被臭脾气的白条按在水里呛了半天水。

        能安然活到这么大,真不容易,北殷王叹了口气,蹲下身来,伸手戳了戳白条鼓鼓囊囊的两腮,像是戳皳一样,真皮的,手感更好。

        北殷王哪怕就是蹲下来了,也比躺地四仰八叉的白条高得多,此刻居高临下的俯视这条翻肚皮的“白鱼”,微微垂眸,目光中除了凌厉更多是担忧:“能不能悠着点?”

        “噗——”白条又往旁边咳了口水,直直地溅到了北殷王的狐裘黑袍上,然后才撑着地歪歪斜斜坐了起来,他擦了擦嘴边的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刚登王位,到处都是事,北境四方消息又不通,只有靠我这个水探子了。我不去,谁还去?”

        明显白条好了许多,连咳嗽声都平缓了下来,他这才发现刚刚自己那一口水全喷到北殷王身上了,湿了一大片,要不是他离得近,压根儿看不出来。

        他伸手要去擦,却北殷王一掠袍子避开了。

        “干嘛?”白条抬头,不满意地嘟囔。

        “一点诚意都没有。”北殷王伸手敲了敲白条湿漉漉的额头,眼里的笑意持久了些,他索性往地上一坐,和白条并排,也不管一地都是冰水,反而露出了极其放松的姿态。

        “我的王哎,你能不能稍微,就稍微,摆摆王的谱?”白条抬手推了北殷王一把,没想到自己手上也全是水,直把北殷王的干衣也湿了个透。

        北殷王有些好气地回推了白条一把,谁知道这时候白条身下的水都已经结成了冰,滑溜溜的,白条毫无防备地往下一哧溜,就又跌回了水里,当然他掉下去之前,还不忘攥紧了某个罪魁祸首的黑狐袍子。北殷王穿得正式,猛然被拽下去,炸起的水花比白条还大,就跟炸鱼似的,两个人在水里被乱飘的衣服缠的睁不开眼,好半天才蘑菇似的从冰水里探出两颗脑袋,好了,这下子全湿了,谁也别抱怨谁了,这两个人泡在水里,大眼对小眼,扑腾了几下,才爬上岸。

        两个人又是同步对视了一眼,猛然间爆发出一阵呛着水、断断续续的狂笑,甚至还不服输地指着对方狼狈模样,根本不管自己鼻子上挂着的、如出一辙的、傻子似的一串气泡。

        两个人就这么趴在石头上,湿发滴滴答答缠在一起,也不怕冷,直笑得身体前后乱晃,缺根筋似的傻乐……

        十足默契。

        北境是白昼,东朝已入深夜。

        不违睡得像只猪,顾徵在黑衣人落在林子里的那一刹那,就倏然睁开了眼,漆黑的双眸泛过一丝寒光,他抬手一使劲儿,整个人就如一支离弦之箭似的,从半开的窗户间窜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藏在了树的阴影里。

        真是不巧啊,今晚月光这么亮,顾徵嗜血狂魔似的舔了舔嘴唇,邪佞横生,仿佛一只多年囚禁于笼中的野兽,趁着月圆冲破了束缚,猩红着双眸,即将展开一场单方面屠杀的狩猎。

        顾徵提气上跳,身形如鬼魅般,直接从黑衣人们头顶掠过。

        不负所望,黑衣人都追了上来,顾徵嘴角挑起一抹邪笑,整个人好像没有重量一般在林间飞窜,每踩上一根树枝都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意味,就好像他那并不是轻功,而是直接漂浮在月光里似的。顾徵一个纵步力猛地越出了顾府高墙,什么情况?这番操作简直是反人类,正常人有哪个能垂直于墙面走路似的翻过去?紧追而来的黑衣人脚下一顿,顾徵的影子眼看着就要在眼前消失。

        可不能跟丢了!本来就已经甩开了一大截!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刚才他们偷溜进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毕竟这里是顾府,又是禁地,墙高的怕人,还有那么多张牙舞爪的树,诡异至极。

        拿人钱财□□,黑衣人纷纷结成几对,人顶着人三两个翻上墙。

        顾徵早就在找了个高处等着了,看着这帮黑衣人蠢笨的动作冷冷嗤笑。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是顾府百年禁地,也是这些所谓的“高手”的盲区。

        顾家人一直怀疑顾徵这三年根本没有关在荒院里,但怎么也想不明白顾徵是怎么出去的,如果他们今晚留个心眼,就明白了。

        顾徵冷眼看着这群黑衣人,身形猛地一跃而起,旋身躲过迎面射来的□□,转而落在了另一个屋檐上,而后再度挪动,在瓦片草顶上皆是如履平地,没有任何停留。

        最后他停在了一个死胡同里,没有杂物,月光淌了一地惨白。

        黑衣人刷刷刷落在四面八方,在顾徵还未有任何的反应时,数十把尖刀就携着杀意直直对准他的要害刺来,顾徵毫无情绪的脸上突然闪出一抹寒意,在月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凄冷,决绝。

        就在尖刀还差半厘就要刺中脑门时,顾徵突然就抬手了,他的手凭空在月光里悬着,就像暂停了时间似的,所有的刀或人,动作都在瞬间被迫终止,然后难以动弹,就像中了什么妖术一样。

        顾徵伸出细长的手指,拨开了直指眉间的利刃,目光似寒潭一般幽冷深邃,不加掩饰地散发着森寒刺骨的凛冽。

        他在这一刻,又变成了半年前的他,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死神,人命收割机。

        那些黑衣人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三板斧功夫的少年,才是真正的极度危险。他们不是追捕猎物的杀手,而是这位少年捕手反杀的猎物。

        要是再早一点知道就好了,他们看着顾徵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凶兽,顺手拿了一把悬浮的尖刀,就步步逼近过来。

        不要,不要,可没有人能发出声音,他们心里有一个极其可怖的想法逐渐升腾起来,这个少年,分明可以做到隔空杀人,甚至不用见血,就能直接让他们窒息而亡,可他却偏偏非要走这么一遭。

        只有一个可能,他想念鲜血的味道了,顾徵的笑此刻落在黑衣人们的眼里,就像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似的,冷汗瞬间湿透后背,所有人钉在原处,腿肚打颤,握着短刺的手根本不受控制。顾徵一步步越来越近,白衣悬浮在死寂的黑夜里,又像走在水里那样顺畅,把所有的声音都闷压过头顶。

        月光里,那样透彻又明白,顾徵的瞳孔中寒意还冒着丝丝的冷冽,直看得黑衣人们毛骨悚然,那仿佛是一种被毒蛇盯住般的恐惧,少年把玩着手里的利刃,明明站在街角凹槽里,却带着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受,丝毫不掩饰浑身爆发出的杀意,浓厚而凌厉,不容抗拒。

        逼近,逼近,阴冷和死亡混在一起,就是绝望的味道。

        也就是这一瞬间,顾徵旋身一刀,水波纹似的圈圈逸散,异常强大的爆发力摩擦过众人的喉咙,然后直接尸首分离,刀痕划破空气,割裂月光,甚至震碎了夜的静寂,全是头滚落的声响,噗通噗通的,就像石块砸进了池塘,再接着才是身体,黑衣人朝着四面八方倒下去,连最后一声惨叫也硬生生卡在了腹中。

        他们最后的知觉,是发现自己能动了。

        月光被血色浸染,一道道晕开,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抱歉,北境野惯了,手痒。”

        顾徵蹲下身子,用尖刀对准一具尸体,挑起了黑衣人腰间黑布。

        不出所料,白花花的肉上是一团被刀割花了的刺青。

        全是疤痕,根本看不出来刺青的图样。

        然而顾徵唇角缓缓勾起,这一地的月光混着死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温柔乡,血腥味儿刺激了他的感官,让他的头脑愈发灵敏,他大概已经知道黑衣人的身份了,他们提前抹去了刺青,却忘了掩藏结痂的痕迹。

        像这样能够在人身上留下蜈蚣似的,然后如同蜘网似的散布开来的,只可能是南汇皇族的嗜痕粉,一种看似有奇效却后遗症颇多的卑劣药物。顾徵眼神泛冷,南汇的毒,过去的一年他完完整整尝了个遍,想瞒过他,根本不可能。

        死胡同口的拐弯处闪出修宴和南佐的身影,顾徵站起身,冰冷刀刃还在滴血。他直接往后一抛,尖刀刚碰到地就碎成了渣渣,仿佛承受不住顾徵施加在上面的力量似的。

        顾徵掏出腰间系着的一条白净帕子,轻轻的擦拭着手上、脸上的血,他在帕子上闻到了阳光的味道,他想,应该是不违昨天趁太阳好,刚洗掉晒干的。

        然后染了血的帕子紧接着就在他手里化为了灰烬。

        脏了,就不要了。

        南佐和修宴在后面无声地跟着,他们知道,现在这个,亲自动手的顾徵才是最可怕的,最好谁都别去招惹他,他抬手落下的瞬间,就可以定人生死。

        主子生气了,南佐和修宴交换了一下眼神,因为白天的事,不然,顾徵才不会出手,他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现下,只是泄愤罢了……

        还好,理智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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