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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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顾恺之只丢给顾徵一句话,使差人把谢霜送回去,掉头就去追明陆离了。
明家和顾家向来交好,又有亲缘,想来是绝不能让这件事成为卡着两家的刺。
或许顾徵就是这么打算的,但顾恺之可不能允许事情发展下去。
这一家人都有疑心病吧!南佐挑了挑眉。
顾徵面色如常,上了马车后,却吩咐南佐掉头。
南佐疑惑:“嗯?不回去?”
“别废话。”修宴陪顾徵坐在车厢里,学着顾徵的口吻幽幽道。
南佐不满的嘀咕了几句,打马回头,难不成主子是要亲自去查看他们这几晚建的木屋吗?有他南佐出马,绝对保质保量,瞎操个什么心呀?
但顾徵并没有去那里,而是绕去了后门。
此时天色已黑,国教堂后门看似紧挨着断崖,实则是一片竹海,平日里只让人觉得清雅,这个点了无人迹,倒显得极其阴森诡异。
“来这干嘛?”南佐环视四周,除了竹子,还是竹子,又细又长,看起来轻轻一折就断了。
浓郁的绿色与稀疏的风声混合在一起,一切想要匿藏起来的杂物或是杂声,都仿佛被遮蔽在巨大的屏障里不易察觉。
顾徵掀开帘子,竹林间的凉风吹在脸上,带着泥土的湿气。
他轻声道:“莫大公子,时间有限。”
“哈哈哈!”刚才还是个醉汉的莫书幼摇着扇子,从竹林深处走出来,眉宇间哪还有一点酒意?
“不愧是顾四公子。”
“有事?”修宴冷哼。
南佐一脸懵,你怎么知道他在这?我怎么不知道?
不厚道啊兄弟!
修宴撇了南佐一眼,你丫没看见他拿手背挡剑吗?正常人会把手背递过来找打?
然后才不急不慢说道:“直接在路上撞过来的,真不多见。”
“古人曰,守株待兔。”莫文幼一点不在意修宴驳了他的话,刷的一声把扇子收起来塞回腰间,然后毫不客气的挤上马车,“你们一日日早出晚归的,可太难碰到了。”
“……”
真是与生俱来的厚脸皮,顾徵收了收腿,给莫文幼挪出一个空位。
“你这马车真小,又小又破。”
“……”
此时拎着书箱在车架上金鸡独立的南佐表示赞同。
“我不想造反。”莫文幼直接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立场。
顾徵神色淡淡,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三年前本来能直接在完成学业离开国教院的,但我听到了一个秘密,它,提到了你的名字。”莫文幼顿了一下,发现顾徵脸上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摊手道,“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也知道你和北殷王交好。还有你之前的一些经历,比起叫你顾四公子,不如叫你一声北公子比较贴切。”
“传说中的北鬼。”
“我还知道您一直潜伏在北境安王身边,三年前陛下亲征北境,您帮了他太多,而且屠城之事,都是安王推到您身上的锅。啊,还有,当年您还是人贩子,呃不对,是清除人贩团伙的时候,救了很多人,北境东朝接壤处那几百个据点都是您一锅端掉的!”
顾徵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开口。
莫文幼看顾徵滴水不进,无奈一笑:“好吧,我坦白,这些话都是从我父亲那里听到的,不对,不是父亲,是我养父。”
话中明显一滞,但又很快恢复自然:“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在三年前故意被擒,但我想这不是个好主意,这三年也一定很不容易。”
“您要查的东西一定用得上我。”莫书幼往林间指了指,“前几日那里塌陷出一个洞穴,是一座遗址的入口,它实际上连接的是整个东朝地下四通八达的密道,这是连皇帝都不知道的秘密。”
“但它连接到莫府,我养父的书房。”
“我养父不全是幕后凶手,但他也是其中之一。”
“莫大公子,”修宴淡淡插嘴,“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养父若是盯上你,岂会让你逍遥自在这么久?”
“我只是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没有走漏风声。”
修宴:“二十一了莫公子,您可不是无知稚子。”
莫文幼:“是,二十一是虚岁呢,我年底出生的。”
莫文幼嘴巴比脑袋快了不知多少倍,随口一接,就被修宴一个眼刀吓得回到正题上:“那那啥,我养父不杀我有点奇怪,他背后的人不杀我,更奇怪。”
修宴无语:“所以你不入朝廷,不进军营,滞留国教堂这么长时间,又想方设法接近主子,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等了三年诶!”莫文幼撇了撇嘴,不服道,“好歹我也示好了,你们就算不让我加入,也该不怀疑我是对头了吧。”
“除了死人,都是对头。”修宴冷嗖嗖丢出一句话,眼中泛着刀光剑影般的寒意。
莫文幼打了个冷战,老老实实和盘托出:“那日惊马,就是我那弟弟莫文成的杰作,他把药撒到沈清川身上去了,这才让那马发狂,不是什么苦马豆。”
“这我们知道。”南佐听了许久,手里举着书箱,憨憨一笑,“你说的我们都知道。”
?莫文幼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所以他今天自导自演的这场戏变成了自投罗网?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了几分真诚:“你们一定都读过《西游》吧,被压在五指山下的那只猴子,看似被束缚住了,但他终有一天能够逃脱。你若是大圣,我也愿意为你集露送饭五百年。”
“既不是唐僧,有什么用。”修宴冷哼。
“看来你很喜欢看猴戏。”顾徵抬眸,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没有一丝笑意,全是凛冬深潭似的漠然,几乎一瞬间就将莫文幼冻成了冰块,使整个马车厢都覆满了霜雪,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从莫文幼的喉咙里升腾而起。
顾徵还是静静坐着,莫文幼已经吓出了一头冷汗。
这,这,这,哪里还是人?
肉眼可见的凝结速度,只是一瞬间,他手掌下就布满了冰纹。
“不是不是,我没说您是猴的意思!”
“我,我,只是想投靠,公子,愿公子,放我一条生路。”莫文幼软瘫在地,浑身像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整个口腔里都是碎冰,他艰难开口,磕磕巴巴,他有预感,只要顾徵心情不好,随时都可以把他还算浑身的血液冻成一道道冰棱。
拌了菜吃下去都有可能。
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己来竹林的时候甩开了那些盯梢的人,打消了试探顾徵的念头,不然他的下场可能更惨。
顾徵没有再开口,他也低着头不敢说话,完全没了起初的胆大妄为。
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而他像只死鱼一样泛着肚皮。
他逐渐意识到,顾徵,比想要杀他的人,更加危险。
过了几息,他才发现那种被雪崩压实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消失了,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连着额头的汗大颗大颗地滴在马车上。
嘴唇又紫慢慢恢复成红色。
“我觉得吧,”南佐突然凑过来,俯视着此刻像蛆一样在地上拱的莫文幼,“你的武功应该没我高。”
老天爷,我没抢您位置的那个意思,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担得起侍卫的名分?几位神仙爷爷,我不是,我没有,别误会!
“不是侍卫。”莫文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望向顾徵,“我会炼锁魂丹。”
锁魂丹?顾徵思量了一下,偏了偏头:“倒是不常见。”
“是,是啊。”莫文幼苍白的脸陪着笑,“我还识得满朝文武,无论大事小事,好事坏事,我都略知一二,这三年,我一直在收集这些。”
“有把柄?”顾徵慢悠悠伸手,指尖从莫文幼的前额一路滑到他的腰间,然后抽出了他那把纸扇。
莫文幼被吓得一颤,抖着声音回答:“有,基本上都有的,各家各户,都有,有。”
“很好。”顾徵扇了两下风,只觉得马车内空气流通了很多。
“公子……”
“你知道,我回府迟了,”扇子在顾徵指尖轻盈一转,然后摔在了莫文幼腿上,“和你偷听被发现,一个待遇。”
莫文幼跪着猛的往地上一磕,抖如筛糠,整个人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你觉得,你爹,他傻吗?”毫无征兆的,顾徵突然凑到莫文幼的耳边,语调又轻又平,“你躲在国教堂三年,韬光养晦,真的无人知晓吗?”
顾徵的呼吸声就在莫文幼耳边挠痒似的漂浮着,嘴里吐出的话却如此惊心动魄,莫文幼瞳孔震动,脸色再度苍白,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徵。
“丢下去。”
南佐伸出爪子,从后面拎起莫文幼,轻飘飘一丢。
像提溜起一只小鸡崽似的。
一到完美的弧线,莫文幼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四脚朝天,一地的竹叶都被这力道砸飞起来,洋洋洒洒盖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顾徵勾起唇角:“我们走吧,再晚顾府门要锁了。”
南佐拍拍手上的灰,应了声好,把缰绳往边上一歪,娴熟地掉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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