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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番外:宋琛(六)


泰和二十八年是大周极其不平凡的一年。

        新春以来,姜氏与李氏的斗争愈演愈烈,姜氏一改往日的低调,气焰陡然嚣张起来,不再顾忌泰和帝的调停,仗着实力深厚对李氏穷追猛打。

        宋琛看得出李氏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本来李氏内有泰和帝的偏帮,外有各地商贾巨族的输血,不该毫无还手之力。谁能想到姜氏竟然改良了技术,作坊效率大增,通过海路从南直隶运到全国各地的产物比李氏便宜了三成有余,李氏作物输得丢盔卸甲。

        “如果弟妹能够帮忙,也许李氏还能勉强撑一撑,争取些时间……”宋琛想到刚刚看到李素娥五个月身孕,不由摇摇头,感叹姜氏真正选了一个“好时机”。

        由于入微之术对胎儿有影响,她自怀孕起不再过问李氏一族的事务,李氏相当于自断一臂,自然斗不过升级换代的姜氏。

        “大哥,刚刚素娥无心之语,请勿要与她计较。”宋珩匆匆赶来,对着宋琛长长一揖,为李素娥方才嘲笑宋琛带回私生子之事,向他赔礼道歉,“说起来,一切皆是……”

        “好了,阿珩,不必多说了,过去确是我不察,才酿成今日苦果。”宋琛打断宋珩的话,对着他使了个眼色,抬脚往外面走去。

        宋珩苦笑着跟了上去,自家娘子极为耳聪目明,隔得一丈远都能听见你的谈话。

        两人进了快活楼,掌柜见是自家公子,立刻为他们腾出隔音最好的顶楼雅间,亲自为他们上了下茶点后,随即关门离开了。

        “姜家和李家之事,弟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宋琛随意坐下,对着倚在窗边的宋珩开口道:“李素基也就罢了,他对弟妹终究还是有几分兄妹之情。没想到圣上竟然也放过了弟妹,这般心慈手软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姜侯爷放言,假如他赢了,绝不会追究他们的子孙后辈,反而会以礼相待,甚至还会保太子登基、青哥儿做镇辽东。但只要娘子出了半点意外,他将不再留任何情面,要所有人为她陪葬。”

        宋珩背对宋珩,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宋琛不知他是何种表情,但想来他应是心情不虞,那两人情分太深,若非实在缘浅,定然已是神仙眷侣。而李素基和自己的娘子又何尝不是这样,也是天公不作美,生生错过一对有情人。

        正当宋琛感叹他们两兄弟是幸还是不幸,宋珩那略带讥诮的声音又在空气中响起:“姜侯爷把人命看得很重,又要以身作则打破儒家“父父子子”的观念,何况他至今无子,太子从小长在他身边,和他情同父子,而青哥儿是娘子的亲侄子,定然不会出尔反尔。圣上和舅哥想来也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就熄了利用娘子的心。”

        宋琛摇头失笑:难怪父母对弟妹巴结得卖力,原来有这么一层缘故。无论姜氏和李氏谁胜谁负,只要弟妹在,宋家都会全身而退,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哪。

        “老师待弟妹倒是一如既往。”宋琛不禁感慨起来,传闻姜氏之所以从泰和十年起放任李氏发展至今,有部分原因便是姜侯爷看在弟妹的面儿上不忍下手。

        宋珩嘴角扯了扯,想到胭脂说自己长得像姜侯爷前世,又思及李素娥时常恍若看故人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和阴冷,“他们虽远隔千里不曾见面,心灵上却始终相依为命。”

        ……

        同年五月,大周迎来了第一场全国范围的大暴雨,宋琛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道:这场大雨已经下了近半个月,不知何时是个头,或许老天爷都在为老师的离去而痛哭。

        大周内部态势原本一触即发,哪知在这紧要关头,姜侯爷离奇暴毙,姜氏失去主心骨,各方争权夺利,顿时乱了阵脚,陷入四分五裂之中。

        “阿琛,你快去听雨台,刚刚素娥找了思苑,往那里去了。”王氏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打破了宋琛的沉思:“素娥对思苑心里有气,万一气性上来,娘担心她气出个好歹。”

        姜侯爷下葬不到一个月,林思苑觉得在侯府易触景生情,特意搬到宋家借住。来了不到两个月,宋珩跟李素娥为她吵了七八回。

        李素娥素来口不择言,说话扎心,宋珩气得整日借酒消愁,然后在某个夜里和林思苑酒后乱性,被李素娥捉奸在床,自此李素娥见他俩便勃然大怒。

        宋琛面无表情点点头,吩咐左右:“去请大少奶奶来,说我有要事找她。”

        “你自己去便是,何必叫上你媳妇!”王氏慌忙制止,见宋琛眉头微皱,神色不满道:“你表妹新丧,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媳妇儿本就对她又没个好脸色,还不把你表妹挤兑死。若不是素娥对我有心结,娘会来求你吗?”

        宋珩和林思苑事发当晚,王氏自言身体不济,将李素娥留了整整一夜。李素娥咬定王氏故意为之,每次见了她都会歇斯底里,闹得王氏灰头土脸,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老师尸骨未寒,她却跟阿珩犯下那样的大错,娘子自然为弟妹鸣不平。”

        徐有凰与李素娥多年情分,本就对她跟宋珩走得近略有微词,发生这件事之后,对林思苑更是冷言冷语,时常让她下不来台。

        宋琛最终拗不过王氏的哀求,匆匆赶往听雨台,刚好远远瞧见林思苑将一个绿色浑圆的茎块植物递给李素娥。

        宋琛知道那是姜氏一年前从西洋人手中得到,名为马铃薯的植物,不挑土地肥瘦,种在哪里都能活,亩产又极高,唯一可惜的是有剧毒,家畜食后会全身抽搐腹泻而死。姜氏一直试图消除其毒性,好令其作为粮作物。

        “陆誊让我筛选无毒土豆?”李素娥接过马铃薯上下抛了抛,然后将其扔到亭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思苑炫耀道:“他舍不得。”

        宋琛听着她语气里的挑衅,不由对宋珩和姜侯爷生起一股同情之意,这两个女人不拿自己男人作依靠,总拿对方的男人戳对方痛脚,老天真是错点鸳鸯谱。

        宋琛正要上前劝开他二人,林思苑见她识破自己的谎言,脸上并不见惊慌和尴尬,反而抚掌轻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飞快凑到李素娥耳边低语。

        “不可能,你骗我。”李素娥登时脸色大变,猛地朝林思苑推去,她力气用得不小,林思苑倒退两步,她自己也因此往后倒去。

        宋琛早就直觉不妙,脚步一刻不停欲上前,只是他终究晚了须臾,李素娥摇摇欲坠时,还隔着她四五步,千钧一发之刻,林思苑飞快地扯住了李素娥,轻轻瞥了她的肚子一眼:“小心,你快要临盆了,若出了意外,李素基更不会放过我了。”

        “弟妹,没事吧?”宋琛见李素娥无碍,略略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将她们二人隔开。此时李素娥似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只是她却不回话,如同木偶一般,无知无觉地站在旁边。

        宋琛瞧她神态异样,心底担忧,正想问林思苑究竟说了些什么,却瞧见宋珩焦急地跑了过来。

        宋珩见了李素娥的样子,面色顿时阴寒起来,将李素娥护在怀中,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林思苑:“你对她做了什么?”

        “姜侯爷的死亡真相,李素基是如何借你我之手毒死他的。”林思苑对着宋珩妩媚一笑:“不过表哥放心,你我不知情之事也一并告诉了素娥,她定会原谅我们的无心之失……”

        “够了!”宋珩白着脸打断林思苑,只是还未说完,李素娥挣开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听雨台。

        宋珩顾及她笨重的身子,不敢上前阻止,又怕她神情恍惚摔倒在地,只能胆颤心惊地跟在后面,一路虚扶着她。

        宋琛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后,目光投向林思苑。

        她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含笑问道:“大表哥是不是好奇,我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为何今天刺激她?”不待宋琛回答,她又抢先自顾自道:“她要跟宋珩和离,今天就要回娘家,李素基说不定已经等在外面了。”

        宋琛冷冷看了她一眼:“这岂不是正合表妹之意。”

        “我虽然对表哥势在必得,可也知道只有在素娥身边,才能保下这条薄命。”林思苑见宋琛神色变幻,半掩着面容,吃吃轻笑,“素娥要离开宋家回李家,我就算豁出脸皮,李家也不肯收留啊。我只好将真相告诉她,这样她总不好意思回李家了。”

        ……

        一切果真按照林思苑之言,李素娥从此不再提和离一事,还彻底和李家决裂。

        李家怪林思苑从中作梗,以她害死了李素娥孩子为由,强行将其掳走。李素娥得知后,不顾有恙在身,亲自从李家将林思苑带回,见她受伤不轻,一直照顾她到痊愈。

        林思苑如往常般故意挑衅李素娥,无论说得有多难听,李素娥也只是麻木地听着,从来不回嘴,与以前争锋相对的样子截然不同。

        本来孟家因全力支持姜侯爷,与李家相互敌视,但孟青平倾心林思苑,孟青平的妻子宁慈醋意大发,除了骂林思苑狐狸精,勾搭人夫,还骂李素娥窝囊废,管不住男人,听起来倒一分有同仇敌忾之意。

        徐有凰见了难过,为她打抱不平之余,也气她不争,李素娥却一心扑在培育无毒马铃薯之上,毫不在意道:“孟夫人有权骂林思苑,可我的丈夫和大哥以卑鄙手段害死了陆誊,令她变成寡妇,现在她抢我丈夫,不过也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我有何立场骂她。”

        ……(第二章)

        李素娥为了快速得到无毒马铃薯,无节制使用入微之术,精神错乱得厉害,经常无缘无故地动怒,闹得宋家鸡飞狗跳。

        宋老爷见她精神状态不对,生怕她哪天在宋家寻了短见,李素基一怒之下会拉他们垫背,拐弯抹角地请他把妹子领回去。

        李素基赶到宋府,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李素娥,轻轻笑道:“宋伯父放心,无毒马铃薯没有培育出来之前,妹妹是不会寻死的。”

        “宋珩和思苑两人不是东西,做出那般苟且之事,素娥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怕素娥伤心过度,影响了身子啊。”宋老爷见李素基不肯给个准话,只好硬着头皮再接再厉,试图把李素娥这个烫手山药丢给他。

        李素基看穿了宋老爷的打算,似笑非笑地保证道:“无妨,如果妹妹真的有何不测,她那般喜欢宋二公子,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绝不牵扯旁人”

        宋老爷听到只拉宋珩垫背,顿时一块儿大石头落地,不再提把李素娥送回李家的话了。

        宋珩:“你可真是我亲爹!”

        ……

        不过显然宋老爷高兴早了,李素娥本来就认不出几个人,现在几乎完全认不得人了,有次将宋琛当成了宋珩,一刀捅到他的胸口,神情癫狂道:“你根本不是无意,就是一心要他的命!”

        宋琛要不是身手好,躲开了致命之处,一定会当场去世。

        宋老爷见了老泪纵横,可他惹不起李素基,安慰宋琛:“忍一忍吧,下次见了她,离她远些便是。”

        宋琛的伤还未痊愈,宋老爷也步了他的后尘。宋氏兄弟的相貌本就袭自宋老爷,除了年纪大些,他本身就不显老,又不爱留胡子,十足地美男子,结果被李素娥当成了沧桑版“宋珩”,摸出匕首扎在了肩上,听说是打算扎脖子,多亏宋老爷警觉,有以前习武的底子,才躲过一劫。

        宋老爷亲自挨了一刀后,这下可没有了当初劝大儿子的淡定,直接把宋珩找来,请他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要他出去避一避风头。

        宋珩跪在地上,任凭宋老爷说破嘴皮子也不肯离开:“父亲,素娥她精神如此差,儿子与她夫妻一场,怎能此时离她而去?若是父亲执意如此,儿子带素娥出去单过便是。”

        “挨刀的又不是你,你说得倒轻松,况且那些马铃薯全都种在宋家花园里,二媳妇儿会和你出去单过?”宋老爷越说越觉得肩膀发疼,见宋珩一脸倔强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操起身边软枕,砸向宋珩,宋珩没有避开,摇晃两下,竟然倒地不起。

        他不由大惊,他砸的是个软枕,又不是个碗!

        宋琛皱眉将昏迷的宋珩扶起,思索片刻,扯开他的衣服,满身的可怖伤口顿时映入眼帘,有几处差点就足以致命了,颦眉暗道:果然,他和父亲只因生得像阿珩,都挨了李素娥的刀子,整天跟她一起的正主又怎可能逃过一劫,不过默默承受罢了。

        宋老爷也顾不得自己有伤在身,颤抖着摸上宋珩的伤口,大恨道:“这两个欺软怕硬的女人,明明是两人合谋,不找李素基的麻烦,却独独报复阿珩,无非欺我儿无权无势。我当李素基英雄豪杰,没想到徒有虚名,原来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没种之人,把锅都扣到阿珩身上。可怜阿珩仁厚,如何招架得住当世最剽悍的两个女人。”

        “看来父亲是信了弟妹的疯言疯语?”宋琛不动声色道。

        “二媳妇越疯的时候恰恰是她最真的话。”宋老爷激动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盯着宋珩看了良久,伸手抚平他眉头皱褶,低声叹道:“新仇旧恨,阿珩做得出来的,当年真不该将他送到林家。”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后悔。

        为了避免死于李素娥的疯狂之下,宋老爷拖着病体,进宫求了一道圣旨,将宋珩外放岭南新亭。

        此时泰和帝已经病入膏肓,太子赵旭开始监国,这一年来发生的事,令这个冲动任性的少年产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虽然依旧脾气不好,但不再像以往情绪外露。听到宋老爷的请求,赵旭神色不明,沉吟良久,提笔写下一道圣旨,扔到了宋老爷脚边:“宋大人倒是好眼力,岭南地理优越,难得的好位置,老师曾经念念不忘,还说那里物产丰富,特别是一种名为橡胶之物,用途广泛,望宋少卿好好把握机会,莫要辜负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李素娥得知宋珩离开后,似乎清醒少许,未再发狂袭击宋家父子。只是她在马铃薯上没有之前的好运气了,迟迟不见进展,她也变得越发歇斯底里,甚至怀疑是徐有凰在里面动了手脚。

        并非李素娥无缘无故起疑心。

        通过拼命压榨自己,李素娥曾经收获了一个变异土豆。整体呈黄色,只有少许地方透着青色,已经与她前世所食用的土豆相近。李素娥将其切下半个煮熟后喂狗。那只狗食用后,仅仅拉了肚子,并无性命之忧,依旧活蹦乱跳。

        李素娥如获至宝,把剩下的一半土豆,切块种在自己屋前苗圃里,像照顾孩子一般,每天看三次,迟迟不见它们发芽,急得整宿儿睡不着。终于等到它们发芽后,又开始担心受怕,每天都蹲在其中捉虫浇水,比她养胎时还要用心。

        徐有凰见李素娥形同疯魔,趁着她打盹的功夫,流着泪一把火烧掉了她培育的新苗:“一旦无毒马铃薯面世,你就要随姜侯爷而去是不是!”

        李素娥望着眼前的熊熊燃烧的大火,反身抽了徐有凰个耳光,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的失望,随着新苗一点点被大火吞噬,眼中的失望又渐渐变成了绝望。她决绝地转过头,平静的神色里蕴藏着疯癫,一刻不停地往火里冲,徐有凰飞身将其扑倒在地,两个人顿时扭打起来,直到旁人将她二人拉开。

        李素娥依旧怒不可遏,旁人一时没拦住,由她冲到了徐有凰面前,本以为徐有凰又要挨她个耳光,只是她扬起的巴掌定在了半空,眼眶不知何时溢满泪水,怔怔地看着徐有凰的裙子。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定睛一看,顿时尖叫起来,原来徐有凰的裙子有鲜血不停渗出,汇成数条血线,顺着光滑的布料缓缓地往地面流。

        ……

        徐有凰两年来已经流产了六次,身体每况愈下,近段时间更是恶露不止,今日与李素娥大打出手,出现了崩漏的之症。

        霍良诊断后认为,她已经是惯性流产,今后也难保住孩子。

        本来李素娥就能诊断出,但是她有意袒护徐有凰,嘴里没实话。在徐有凰接二连三的流产之后,把责任推到了宋琛头上,说他当年头部受伤,松果体有损,影响到了遗传物质,导致胎儿发育不良。

        开始宋家还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真以为问题出在宋琛的身上。孟青平将宋沛送回宋家时,顺道揭穿了这个谎言,说出了徐有凰身体受过辐射一事,生得孩子大概率残缺不全。

        孟青平是姜氏骨干,宋老爷和王氏不信他所言,认为他故意挑拨。但事实胜于雄辩,徐有凰后来又数次怀孕,她都会偷偷打掉,却谎称胎儿自行流产。如今又有了霍良的诊断,他们不得不信了,逼着宋琛纳妾,传宗接代。

        李素娥总是自嘲,她和宋珩是双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这句话用到宋琛跟徐有凰更合适,他们本来心中各有所属,比起李素娥和宋珩或多或少的情意,他们结为夫妻的背后,其实双方目的皆不纯,宋琛需要个理由退婚,徐有凰则是爱情无望,顺便保住李素娥的名声。

        可宋琛与徐有凰相处的两年中,渐渐被她的蕙质兰心所打动,常常不自觉地想起她,见了她便心生欢喜。对于父母的提议,想到她难过的样子,心微微发痛,径直拒绝了父母的要求:“有沛哥儿为我们养老送终足以。”

        “沛哥是林家的孩子。何况素娥她伤了身子,阿珩说不定也仅有这个孩子继承衣钵。”王氏想也不想地反对道。

        同样是您的儿媳儿,为何偏心至此,非要伤你大儿媳的心。

        宋琛心里明白,别看李素娥闹得宋家灰头土脸,但王氏依旧非常喜欢她,有时候甚至和表妹林思苑齐平。至于他的娘子则拍马也不及她们两个在王氏心中的位置。

        宋琛本不是对父母言听计从之人,哪怕他们以死要挟,他都决不妥协。自从他们出卖宋珩后,宋琛就更看穿了父母的自私,岂会为了个没影的孙子而死。

        宋老爷和王氏眼见宋琛这里说不通,又去游说徐有凰,却被闻讯而来的李素娥喷了个狗血淋头。

        泰和帝已成了先帝,如今赵旭刚继位不满一年,姜氏旧部蠢蠢欲动,正是依仗李家的时候,前不久李素基荣升锦衣卫指挥使,宋老爷和王氏碰见李素娥就气短,纳妾之事只好作罢。

        哪知徐有凰本次生病,疏忽之下,宋沛发起了高烧,抢救回来之后,却落下了口吃的毛病。

        宋氏夫妇无法容忍宋家的继承人是个结巴,明里暗里地挤兑徐有凰,意图让她主动为宋琛纳妾。

        李素娥得知后,说知道如何矫正口吃,还异想天开要收养宋沛。

        宋老爷和王氏自然不肯,且不说事泄,引起李家的报复。就凭李素娥疯疯癫癫的样子,也不能将唯一的孙子送入虎口啊。

        ……

        正当他们想阻止李素娥的心血来潮时,孟青平这个坏胚子又找上门来,说出了徐家乃双面间谍之事,以此威胁宋家促成此事。

        姜氏在姜侯爷死后不肯束手待毙,一直暗地里囤积粮食,招兵买马,趁着泰和帝驾崩之机,大肆滥发姜氏纸币,扰乱大周市场,将天下百姓的积财洗劫一空。

        赵旭反应也十分迅速,立刻任李素基为大将军,命其带领数十万兵马,与姜氏交战了数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平息了姜氏叛乱。

        姜氏毕竟是庞然大物,虽然被打得溃不成军,可剩余的残兵败将聚拢之后,依旧是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李素基一时不察,吃了大亏,从此对姜氏旧部恨之入骨,若不是有赵旭在其中调停,早将他们赶尽杀绝了。不难想象,他得知一直信任有加的徐家是姜氏间谍,会如何处理徐家。

        宋老爷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若是依着孟青平,宋珩跟李素娥今后再无回旋余地。若是不依,徐家难逃一劫,宋家估计也没有好果子吃,徐有凰和宋琛更会心生间隙,不复从前。

        一切按着孟青平的预料发展,宋老爷再一次卖了宋珩,宋沛成功过继到李素娥膝下。

        徐有凰得知此事后,泪流满面:“她曾劝我不要认下宋沛,说他胎里不足,天生有心疾,稍不注意就有夭折的风险,是个烫手山芋。她如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敢接下宋沛。”

        宋琛听后,感叹:李素娥对徐有凰可谓是煞费苦心。如果宋沛在徐有凰手里出事,宋氏夫妇自然更有理由磋磨她。可是李素娥就不一样了,哪怕宋老爷死在她手里,谁又敢多说一句。

        也许李素娥此时还在帮到徐有凰而欣慰,殊不知这一开始就是针对她的一场阴谋。

        “汪静说得对,宋家真是祖传的忘恩负义。”宋琛望着全然不知情的妻子,脑海中却浮现了李素娥时而疯狂时而忧郁的脸,再次痛恨自己的弱小无力,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因为宋珩要被处斩的时候。

        ……(第三章)

        宋珩得知宋家的“苦衷”之后,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却也不容许任何人再利用李素娥,亲自写下休书,怕李素娥不愿回李家,信中表明了宋沛的身世,试图让李素娥脱离阴谋旋涡。

        这封有着休书的信,几经周折,最后落到了李素基的手上,给宋珩回信,道:李素娥现在不宜再受刺激,待他北征后汉,大胜归来之日,会亲自从宋家接走她。

        李素基说得自信满满,仿佛后汉已是他的手下败将,可他到辽东不久,坏消息接踵而至,先是听闻他中了后汉的埋伏,又听说辽东军哗变,最后传出他与后汉勾结,欲自立为王。

        李氏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赵旭坐不住欲亲征,跟大臣拉锯之际,李素基从辽东狼狈赶回,行至承天门时,大概是无颜面见赵旭,留下一句辽东有变,圣上万不可冒险,便挥刀自刎。

        李素基死后,他的父母受不住打击,当天也跟着去了,媳妇带着家中财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年仅十岁的幼子李越青。

        ……

        宋琛看着宋珩匆匆从岭南赶回,顾不上歇息,忙前忙后,料理李家后事,又看向一身缟素的李素娥。她似乎也为宋珩不离不弃而动容,看着宋珩的神色也不如以往冰冷,似有融化之意。宋琛心底叹气:“但愿他二人经此劫难,能够好好在一起。”

        只是他的感叹还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在宋家上饭之际,李素娥从袖中摸出一封和离书递给宋珩,“宋珩,这些天多谢你的帮忙。李氏犯下大错,虽然圣上暂未追究,可终究是悬在头上的利剑,说不定哪天就落了下来。我不能牵连你们宋家,宋珩我们和离吧。”

        宋珩神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缓缓地接过和离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接着撕得粉碎,语气波澜不惊道:“素娥,我们发过誓此生此世生死不离,所以我不会与娘子和离的。我跟娘子已经分开快两年了,心中实在挂碍得紧,这次娘子当跟我一起赴任岭南。”

        “宋珩你是欺负李家男人都死光了?”李素娥腾地站起。

        宋琛注意到李素娥原本要将筷子摔在桌面上,大概心有顾忌,又生生地收了回来,在场之人都看得出她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面上皆有心酸一闪而过。

        “二媳妇瞧你这话说得,亲家刚出事,你跟阿珩就和离,宋家如何看待我们宋家。”宋琛知道王氏其实想挽留李素娥,可说出的话却像为了宋家的名誉才不同意他们二人和离,不由暗自摇头,对李素娥正色道:“弟妹无须担心牵连宋家,圣上与李都督感情深厚,定然明白李都督的忠心。前天圣上查抄李家,不过是朝中大臣对李都督多有弹劾,圣上为了证明李都督的清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听说汪静在尊府没有发现任何不利于李家之物,想来圣上无意扩大事态。”

        宋琛这话纯属瞎编,找理由安慰李素娥罢了,但他确定赵旭无意再追究李氏。姜氏挽救了岌岌可危的大周皇室,却遭泰和帝过河拆桥,落得惨淡结局。李氏也是为了皇室对付姜氏,背下累累骂名,陷入不义局面,如果赵旭再来一手过河拆桥的把戏,今后整个大周恐怕再无人愿为皇室流一滴血,出半分力。

        李素娥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刚想开口,宋珩悠悠出声:“娘子所言差矣,越青年纪虽小,可也有十岁了,过个几年就足以支撑门户了。”

        ……

        在宋珩以李越青为要挟之下,李素娥他终究没有再提和离之事,两人关在房里,商讨多日,达成了协议:宋珩独自回岭南,李素娥和侄子李越青留在宋家。

        临行前,宋珩托宋琛好好关照李素娥。宋琛瞥向他脸上的三道抓痕,听说他们这几日动静闹得很大,宋珩似乎受了不小的罪,却没讨到半点便宜,心底不由替宋珩升起一股同情之意。

        “大哥还有一件事,劳你替我留意一番。当年为了阻止孟青平的阴谋,我给素娥写过一封休书,里面还有沛哥儿的身世。后来听爹说落到了舅兄手里,可那封休书不见了。素娥虽说至今不知情,可一旦休书落到她手里,她性格骄傲,又遭到接二连三的打击,我担心她会想不开。”宋珩忧心忡忡道。

        “那封休书不出意外应当在圣上手里。”宋琛不信宋珩猜不出,探究的目光扫向他。

        宋珩迎着他的目光,静静地微笑:“听闻大哥近来颇得圣上青眼,还请大哥将小弟的担忧传达给圣上。”

        宋琛微微一怔,原来自己的弟弟打得是这个主意。可一想到赵旭,脸色不由地沉重起来,姜侯爷和先帝先后去世后,赵旭似乎一夜之间长大,心思也变得捉摸不定起来,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依旧对弟妹余情未了。

        还记得宋珩跟弟妹成亲后,赵旭十分消沉,连续喝了三月的闷酒,整天烂醉如泥,听闻李素娥怀孕后,更是大受刺激,过得十分放浪形骸,流连各种温柔乡,仿佛比赛般也要造个孩子出来。直到姜侯爷传来噩耗,赵旭才猛然清醒振作,结束了放纵堕落的日子。

        宋琛望着远处巍峨的皇宫,脑海中想起了赵旭日益威严成熟的身影,如果他真的对弟妹情根深种,定然不会冲动地拿出休书来伤害弟妹。

        可若真的如此,宋珩已经失了弟妹的心,对手却是这样一个情深似海的英明帝王,纵然他天纵其才,又有多少胜算。

        ……

        光阴如流水,十一个月转瞬即逝,时间很快到了景化三年的冬天。

        当宋氏兄弟放心地以为,赵旭万不会对李素娥下手时,赵旭却以其毒害先帝为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素娥拿进诏狱,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东厂都督刘吉监审,作为锦衣卫和西厂的重要骨干,宋琛、汪静完全被隔离在外,连探视都无法做到。

        同月赵旭在朝野内外,全面拉开了对辽东的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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