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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试探


生杀予夺,全在一念之间。江屿深知皇室宗亲自是从小就见遍了人心冷暖,对于他们来说,人命如同草芥,这是他在前世悟出的道理。

        贴身的暖玉自是温润养人,但江屿握在手中,只觉凉意袭人。

        刚走上桥,江屿就听见了不远处沈鸣嘶哑的哭喊,那人已经在水中泡了得有三个时辰了,身上衣物尽湿,双眼红肿,涕泗横流,活像个水中厉鬼。

        他觉得自己现在去把玉佩扔进去,就是往枪口上撞。但君命难违,更何况以太子的性情,必会安排人在暗处跟着。

        江屿慢慢踱步,轻咳几声,引得沈鸣的注意。

        “咳……”

        沈鸣听声立刻回头,看见岸边之人,立刻唾骂出声:“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滚!别让我看见你!”

        “额……江某怎是落井下石之人,不过是……殿下让我来送个东西。”

        听此,沈鸣立刻委屈上了,红肿的双眼硬是挤出两道泪痕:“我才不会信你!要不是你,我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江屿心下无奈:这事与他又有何干,水是你跳的,祸是你惹的,他不过是太子殿下拿来拉仇恨的挡箭牌。

        不过对方的样子实在过于凄惨,江屿也不好再于他计较,只得把手中的玉佩递出。

        “殿下让我来送玉佩。”江屿看准往水中一抛,将将被沈鸣接住,“这是许你上来了,天寒露重,还是快些出来吧。”

        沈鸣捧着手中的玉佩,愣怔出神。

        他自是知道殿下是在罚他,要贴身玉佩真落进湖里,那些个内侍还不得把池里的水抽干。

        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愿深想罢了。他一介伶人,身无长物,被那些个达官贵人送来讨好殿下,本以为可以靠着这幅皮囊谋些好处,奈何殿下毫不近美色,整天放着他们这些清倌洒扫庭除,连宫中小厮都不如。

        今日本就是铤而走险,如今他惹了殿下不快,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江屿见人毫无动作,只是呆呆的愣在哪儿,不由得疑惑出声。

        “沈公子?”

        沈鸣抬眼望去,岸上的人一身月白长袍,面如星河月色般清冷,只单单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位不染纤尘的月宫仙人。

        这种人,怎会知晓其中苦楚,他们只会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等着施舍于你。

        沈鸣眸中无神,喃喃出声:“呵,倒不如淹死算了。”

        声音虽小,但江屿还是听了个明白,与清早的故作悲切不一样,此时对方的话语中尽是迷惘。

        江屿轻声叹息,两世为人,他见过太多的心灰意冷,身死意消,到底不是个冷心肠。

        “沈公子何出此言,你即冒险在殿下面前出头,就不该是个自暴自弃之人。”

        “你懂什么?!你年少得名,如今还有殿下垂青,前途一片光明,怎知我等心中郁结!”

        “你怎知殿下对我是垂青?”江屿苦笑出声,“沈公子你在太子身边呆的时间也不短,你可曾见过殿下看重过谁?”

        沈鸣思绪片刻,太子向来心狠手辣,的确不曾优待过谁。

        但保不齐他江屿就是第一个。

        再出声时,沈鸣语气也稍稍放缓:“你莫废口舌了,你根本不懂。”

        当真是油盐不进!

        “我不懂?你怎知我不懂?”江屿耐心告竭,往四周瞅了瞅,蹲下身,压低声音,“没有比我再懂得了,你不会真以为殿下会优待于我吧?”

        “说来你可能不信,当初我落水就是殿下的手笔,如今……殿下将我讨来,也是想捉弄于我。”

        江屿说这话时,眉眼低垂,嘴角下压,声音里还带点儿委屈,装的那叫一个像。

        果然,沈鸣不再那么抗拒,听见这话,忍不住道:"当真?你可别是在骗我?"

        “我骗你作甚,是真的,这也怪我,当时鹿鸣宴喝了些小酒,这才不小心招惹了殿下。现如今……哎……你们看到的都是些面上功夫,太子殿下背地里的那些勾当,我已快要承受不住了!”

        说着,江屿以袖拂面,假意轻啜。

        那表情,真真是把一个受尽委屈的二郎演的出神入化,惟妙惟肖。

        “行了,怎么你还哭上了……”对方那么情真意切,沈鸣也渐渐相信。

        江屿冲他伸出手,道:“所以……你比我好多了,起码殿下如今让我送来玉佩,便是饶过你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真的?”沈鸣搭上那只手,以力借力,终于是爬上了岸。

        “怎会有假。”江屿稍稍把衣领往下推了推,露出脖颈上手掐出来的印子。

        那是前些天被救出来时太子掐的,时间有些长,但还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下沈鸣总算信以为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一步一蹒跚。

        他把手中的玉佩交给江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往殿下跟前凑,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步履蹒跚的朝内院走去。

        江屿看着人走远,手中摩挲着玉佩,轻叹出声。

        人生在世,苦难参半,尽是艰难求生之人。

        -

        任务完成,江屿回到议事厅,宁珏还在远处坐着,只不过旁边多了一个掩面侍卫。

        江屿上前,把玉佩放到桌案上,道:“殿下交代的任务,臣已完成,不知殿下可还有吩咐。”

        他这一趟待的时间可不短,再不离宫就来不及了。

        宁珏拿过案上的玉佩,许是被人攥在手里时间像长了,摸着还有些温热。

        对于江屿的发问,他并没有出声回答,只是挥退了周围的侍从。

        “九临急什么?不如留下用晚膳。”

        哼,真是难缠。

        “殿下说笑了,臣家中还有小妹,今早来时,便嘱咐臣要陪她。如若殿下不弃,下次,臣一定赔罪。”

        宁珏审视着对方,刚刚暗卫来报,可是把池边的事迹说与他听了,事无巨细,就连江屿用那只手拉的沈鸣都说的一清二楚。

        经过一天的相处,他算是发现这江屿可真是深藏不露,编起谎话来眼都不带眨的。

        还背地里的勾当,还承受不住。

        可真是面上一套心里一套。

        想来要从他嘴里套出鹿鸣宴幕后作怪之人,定不是易事。

        不过还好,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查明真相。

        “如此,那孤就不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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