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罗生门

沈颐舟和林岚来到化妆间，李可然等三人早两人一步回来，正坐在沙发上聊得热火朝天。

        见两人进来，李可然冲过来抱住林岚，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林岚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回抱住她说：“谢谢，没令您失望就好。”

        张妍也一脸欣慰地拍拍她的背。

        林岚难掩笑意，感激地冲她点点头，沈颐舟打断道：“等会还要去饭店，我们先换衣服吧。”说着，拍拍林岚的肩膀：“你先去。”

        林岚也没推辞。

        她刚进去，乔景煦就来了。

        沈颐舟眼神冰冷，脸上挂着营业假笑开口问道：“是乔总啊，有事吗？”

        乔景煦表情也没好到哪去，同款假笑回道：“我找林岚……林小姐有事，她在吗？”

        沈颐舟敛了笑，“林岚在换衣服，暂时不方便。”

        乔景煦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是吗？没关系，我可以进去等她。”

        沈颐舟只好侧身请让他进来。乔景煦跟李可然等人自我介绍过，说明了来意，在沙发上坐下，沈颐舟则坐在化妆镜前拿着化妆棉卸妆。

        不一会儿林岚换好衣服出来，将叠整齐的戏服交给孙桐，才注意到站起来的乔景煦，她不以为意，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转身去卸妆。

        乔景煦见她这样，忙叫住她：“林……林小姐，你当真对我没印象？”

        林岚闻言回过身，惊讶地仔细打量着他的脸，面熟但想不起来，她只当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并不细想。

        “乔总，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乔景煦听她这样讲，以为她是故意装不认识。考虑还有旁人在场，他开口道：“林小姐，借一步说话？”

        林岚对他的初印象实在谈不上好，本能地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于是想要拒绝。

        沈颐舟适时开口：“巧了，我也有话要说。”他看向一旁站在一起的李可然三人，“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们先出去等一会。”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林岚一脸茫然，不知道换个衣服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看热闹三人组也察觉气氛不对结伴离开，走在最后的李可然还贴心的关紧了门。

        她们站在门外面面相觑，虽然都很好奇，但还是去了隔壁的休息间等候。

        清场后，沈颐舟站到林岚身旁，林岚仰头瞧他，又看向对面的乔景煦，斟酌着开口：“你们二位……要说什么？”

        乔景煦舔了舔后槽牙，抬步走到她面前，一挑眉毛，笑得邪性：“林岚，老同学。现在没别人，用不着还装蒜吧？”

        林岚蹙着眉努力回想，试图将他与过去的同学对号入座。

        但无奈，出于对过去的反感厌恶，她虽深刻记得所有被欺凌的片段和恶言，却选择性的遗忘了那些人的名字和长相，她甚至没有一张学生时代的毕业照，初高中时她干脆缺席没去拍，而唯一的小学毕业照也早被她撕碎丢掉。

        片刻后，她捏着眉心一无所获的摇头，看着乔景煦收起笑，既然是故人，她也懒得装了。

        沈颐舟不知道林岚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她年纪轻轻生了白发，一身尖刺。他喜欢她，却对她的过往一无所知。

        林岚嘲讽道：“老同学是吧？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劳驾说得清楚些，您是我的哪位老同学。”

        乔景煦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变脸，眼底的兴味更浓，抬手想要碰她，还没等沈颐舟阻止，林岚如有预判般推开乔景煦的手，用力一甩。

        她又转身从背后的化妆桌上抽了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嫌弃都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沈颐舟忍不住笑了——这样的她多了生气，反而更可爱。

        林岚擦净手，面无表情地直视乔景煦，公事公办的态度，全身都透出一个意思——跟你不熟：“乔总，说话归说话，都是成年人了，也该注重下社交礼仪吧。说说看，您到底是哪位老同学，找我什么事？”

        乔景煦没想到她对自己会这么厌恶，而且是真的记不得他的样子，“你的初恋啊，初中同桌乔景煦，你怎么可能想不起来！”说着挑衅地看了沈颐舟一眼，可对方压根没理他，眼神只锁定在林岚身上，眉毛微挑，有些惊讶的样子。

        林岚也下意识抬头看了沈颐舟一眼，又迅速地转过头。

        她再次陷入沉思。

        有了初中同桌这个提示，她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怪她不记得，时隔多年，乔景煦的样子较少年时更为成熟，更何况她早已忘了他这个人。

        他口中初恋二字，令林岚轻笑出声：“初中同桌乔景煦，有印象。但这初恋是从何说起的？您找我就是为了说些废话？”

        她眼神轻蔑的上下打量着乔景煦，接着说：“怎么，这么多年过去，您的恶趣味一点都没变是吗。”

        乔景煦见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我没有恶意，前些天跟陈姐吃饭谈投资的事，我有意买下《半月集》的游戏版权，又听她提起你的名字，我就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是你……”

        说着抬手想要抓她的手臂，这次沈颐舟反应及时，将林岚拉到自己身后。

        沈颐舟的俯视，让182的乔景煦心里很是憋屈。

        他忍着不耐烦地看着沈颐舟，开口问道：“沈先生，我在跟我的老同学叙旧，请你识趣。”说着又要去拉她。

        还没等沈颐舟回答，林岚从他身后走出来，抬臂格挡开他的手，不满地开口：“乔总，你我之间的事，别扯别人。我与您不熟，更没旧可叙。要买版权，可以，换人来谈。还有，想想您自己过去的嘴脸，您有什么资格以这种不尊重的态度站在这？凭您脸皮厚吗？”说着冲化妆间的门一抬手，“请吧。”

        乔景煦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过去的确是他理亏，但时隔多年再重逢，他少年时的情愫占据上风，更何况现在的林岚已不再是过去那个落魄羸弱的少女，他也可以放心大胆追求她，不用再介意旁人的异样眼光。

        他以为她对自己还有感觉，过去的她看到自己会害羞，眼神里分明有倾慕有喜欢。但没想到几年过去，她忘了自己不说，眼里也再也没有他的影子。

        即便如此，他的征服欲被激起，对于现在的林岚，他志在必得。

        判断清楚形势，他换上彬彬有礼的姿态，“抱歉，多年不见，我太高兴了有些失态，请你原谅。这样吧，今天地点不对，版权的事改日再谈，我们交换个微信……”

        林岚忍无可忍的打断他，表情十分厌恶：“乔总，请。”重新抬手向门，逐客之意明显。

        乔景煦也不恼，无奈地叹息一声，从容不迫的递了张给她，见她不接，只好放到桌子上，指尖轻敲：“两位，一会见。”说完向两人略一欠身，终于走了。

        只剩两人的化妆间更加安静，气氛有些许尴尬。

        林岚拈着湿巾，毫不犹豫将那纸片丢进垃圾桶。

        她疲惫的吐气，这始料未及的状况让她压制不住真实情绪，现在想来十分后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她默默收拾好负面情绪，转身看着沈颐舟，抿了抿唇，勉强笑笑开口道：“抱歉，让你见笑了。”她有些紧张地打量着他的表情，意外地没有看到任何厌恶或轻视。

        沈颐舟温柔专注的看着她，说：“没关系。”说着向她走近，见她不躲闪也不抗拒，他高兴地想，至少她不讨厌我。

        沈颐舟在离她还剩半步的距离站定，两人眼中映出彼此的样子，他轻声说：“不要不开心。”

        “嗯？”林岚疑惑地望着他。随着她这一有疑问就会微微歪着头的小动作，沈颐舟的心软了一块。

        “林岚，我……”理智在提醒他，还不是时候，还不到时候。“我就是想说，别为了不重要的人或事不开心。”

        “……噢，好。”林岚楞楞地点头。

        沈颐舟揉揉她的发顶：“我去叫张姐她们过来，乖乖待着。”说完便转身出去找人了。

        林岚坐在化妆镜前，不禁感叹：这世界可真小。镜子里的人无奈地笑着，原本试戏成功的喜悦被搅得乱七八糟。

        她又想到沈颐舟，她本以为他听了乔景煦的话会好奇前因后果，没想到他将这事轻轻放下，并不勉强她。甚至在看到那样不讨人喜欢的她，沈颐舟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嫌弃厌恶的样子，这让她很感激——哪怕他只是礼貌使然，她也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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