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交心

沈晖心里一紧，他放缓语气安抚着塔比：“塔比，我不想让你担心。”
  沈晖早就习惯将所有的不稳定因素自己一并担下。在尘埃尚未落地之时，告知对方的话只会给对方徒增烦恼。
  沈晖一贯如此。他是队长，自然要将不利因素抵挡在外。
  “不想让我担心？”塔比重复一遍，他笑了。并不是平常的笑，此时的笑声带着不一样的意味。
  “沈，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吗？”
  “...”沈晖没有说话。
  艾尔和系统1111看着两虫之间的氛围，识趣的没有开口。
  “沈，你之前还说过我。”塔比看似已经平静下来，“你说我在战场上完全不顾自己。”
  “你告诉我，有虫会担心我，因此要我保护好自己。你是这么说的，对吧？”
  沈晖不清楚塔比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但他如实地说：“是的，塔比。”
  “现在想来，我在战场上怎么做都与你无关。”明明是温和稳重的声音，却透露着冷漠。
  沈晖惊愕的抬头，话语先于意识开口：“不，塔比。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
  识海内，系统1111的光圈动了动正想开口，却被艾尔一把按住。艾尔对系统1111摇头，意思是不要在这种时候打扰沈晖。
  塔比没有立刻回复，沈晖原本四平八稳的情绪早已被塔比调动起来。他难得流露出一丝焦躁。
  “沈，我没有立场管你。而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管我？”塔比问。
  在沈晖面前，塔比一直都是亦师亦友的存在。面对塔比的问题，沈晖不假思索的给出答案。
  “挚友。塔比，你是我最好的挚友。我不希望你受伤。”
  识海内的艾尔听到沈晖的回答后，目瞪口呆。
  你们两个都已经到语音聊天，互相给对方看卧室的程度了。这是哪门子的挚友啊...自己和杜邦哥都没有这样。
  艾尔拍拍自己的脑壳，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还是说，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挚友的含义已经发生变化了。
  “沈，你并没有把我当作挚友。你并不信任我。”塔比一字一句地说，“否则，你为什么要隐瞒我呢？”
  “我不想让你担心。”沈晖脱口而出。
  两虫之间的话题，又回到原点。但这次，塔比没有给沈晖回旋的余地。
  “沈，你还是在逃避。你在害怕什么？”塔比问，“我可以答应你在战场上不会让自己受伤，那你呢？”
  沈晖知道塔比在说什么。
  那你呢？可以做到不欺瞒我吗？
  “你说的对，塔比。”沈晖又一次在塔比面前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塔比总是不同的，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不对，以犀利的言语指出自己的问题。
  “我是在逃避。”
  听到沈晖的回答后，塔比开口：“你在逃避什么？”
  塔比语气平和，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主导者。或者说，在这方面上塔比在沈晖面前一直都是主导者。
  “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没有必要说。”
  “理由？”
  “蜕壳期的风险我们都知道，谁都帮不了我。我说出来只会让你担心，我不想让你担心。”沈晖说。他不愿意让自己在意的虫有任何危险。
  他会将危险与苦难挡在门外。就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样，他可以做到，他必须做到。不论在谁的面前，沈晖都会如此。
  初到虫族时，沈晖掩盖了自己的不安。与杜邦交谈时，沈晖遮掩住心下的忧虑。跟塔伯中将对话时，沈晖按下心中的情绪。
  他是队员们心中无所不能的队长。是系统1111眼里最合适的宿主。是杜邦眼里长大的艾尔。是唐纳德眼中信赖的合作伙伴。是塔伯中将眼里值得合作的对象。是阿尔杰心中完美的继承者。
  沈晖可以做到众虫心中所想要的形象。他是完美的无所不能的可靠的。
  但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沈晖。
  而塔比，总是能掀开沈晖的面具。塔比想要的，一直都是那个真实的沈晖。
  那个跌跌撞撞，敢于和自己探讨精神力的沈。那个懵懵懂懂，对于虫族常识一窍不通的沈。那个会哭会笑，有着自己小缺点的沈。
  塔比触碰的，一直都是真实的沈晖。一旦对方想要隐瞒，或者说逃避。他总能察觉，像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一般。
  “沈，你把自己想的太完美了。”塔比轻叹，“蝶种的蜕壳期大多在2天-4天之间，所以你跟我说你外出执行任务四天。”
  “你觉得我帮不到你，你告诉我的话，我也只能独自担忧。”
  “但你也有失手的时候。沈，现在的情况是你满意的吗？”
  塔比说的没错。
  “现在的局面不是我希望的。”沈晖回答。他不想塔比为自己担心，一想到塔比会担心自己，沈晖的第一反应是自责。
  是因为自己没有做到最好，才会让塔比担心自己。
  “沈，你很贪心。”塔比说，“想要我的信任，却不愿意分出一丝的真心。”

  沈晖静静的听着塔比说话，像是往常他们闲聊一样。
  “如果是我隐瞒你，沈，你会是什么心情呢？”
  “担忧，不解。不想你瞒着我。”沈晖如实说。
  塔比轻轻的回应：“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沈。”
  “...抱歉，塔比。”
  “比起虚假的安全，我更在乎的是你的真实状况。”塔比说，“不论我是否能够帮助到你，我一直所关心的都是你。”
  “沈，正因为我是你的挚友才会担心你。才会想要知道你真实的情况。你说，你不想让我担心，你所说的这个担心，究竟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其实是自己的担心罢了。沈晖想。这一刻，沈晖终于承认自己的想法。
  比起担心，他更不想让别虫失望。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做到最好。他是可靠的队长，所以他不会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将所有情绪遮盖在笑容之下。
  他不会在让别虫失望。他也不想在看到伤亡。让别虫失望会被抛下，会被指责。
  “是我的一己私欲。”沈晖说，他闭目。
  “不。”塔比否认，“这不是一己私欲，沈，你又在责怪自己。”
  “塔比，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沈晖睁眼。现在的他，看起来跟之前有些不一样。
  “因为你就是这么好。只是有些坏习惯。”
  塔比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说出像情话一样的语句，但他本虫却从未察觉。
  “沈，你可以更信任我一些。我比你年长，我可以帮助你。”
  “是因为我们是挚友吗？”
  “你说呢？”塔比反问。
  沈晖笑了。他笑着回：“你说得对，塔比。”
  “设身处地的想，比起虚假的消息，我更在意的是你真实的安危。”心中隐秘的角落被撬开一角，沈晖却甘之如饴，“我不会在隐瞒你了。”
  两虫之间的气氛在此刻发生变化。
  听到沈晖的回答后，塔比带着笑意开口：“沈，恭喜成年度过蜕壳期。”
  塔比的声调都比平时高不少，他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开心。
  “嗯。谢谢你的祝福。”沈晖回。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塔比道，“宇宙星海正式的向你敞开。”
  成年的雌虫真正的得到了入场券——遨游或是开拓星海。成年的雌虫有着很多的选择。
  “我还是之前的说法。你想要什么样的就业指导，我都能给你提供建议。”塔比说。
  他尊重沈的想法，无论沈想要走什么路。他都可以帮助沈，甚至凭借着自己和艾尔的联系，他可以让沈不用依附雄虫。
  “我心中已有决定。”沈晖开口，“塔比，我想要参军。”
  【沈晖！雄虫参军是史无前例的事情，驾驶机甲对于我们来说有着极大的身体负担。】开口的是艾尔。
  见沈晖并没有回应自己，艾尔看着自己手中的光团。
  【沈晖是你的宿主，你不关心一下宿主的身体健康吗？】
  【系统1111支持宿主。】系统1111说，【我不会干涉宿主的任何选择。】
  不行。对于夜明珠闪蝶雄虫来说，驾驶机甲更是不可能。艾尔不能坐视不理。
  【沈晖，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完全可以让他到多兰星陪你，或者让他做你的雌君，你刚好以此为借口脱离多兰星。你完全没有必要冒险。】艾尔看着识海里面容平静的沈晖。
  他总觉得这一刻沈晖，跟通话中的XCG很像。
  沈晖看着艾尔轻轻的摇头，他说:【艾尔，你会让杜邦哥冒险吗？】
  【...】艾尔咬牙，【不会。因为...杜邦哥是我的亲虫，我陪我一起长大，我不会让他冒险的。】
  要不然当初在低等星，他也不会去做户外探险的主播。靠着微薄的薪资想要为杜邦哥减轻压力，艾尔早在冥冥之中知道自己的死期。
  他无法度过蜕壳期，他会死亡。只剩下杜邦哥一虫。
  【我也不会让塔比冒险。】沈晖回，【艾尔，我有着自己的计划。你不用担心。】
  【多兰星布防重重，想要离开谈何容易。】艾尔说。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让沈晖来多兰星的原因之一。
  多兰星对于雄虫而言，只进不出。除非有雄虫跟特权虫达成婚约，跟着特权虫一起离开多兰星。
  【总会有办法的。】沈晖说。
  艾尔没有说话。沈晖跟艾尔在识海内对话时，塔比恰好没有开口。
  “参军。”
  沈晖察觉塔比那边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在上窜下跳的，在塔比身边飞来飞去。
  “沈，你要参军？”
  “嗯。”沈晖笑着答，“我一直很想看你跟我说的宇宙星海，还有那些奇形怪状的异兽。”
  “你想要加入哪个军团？”
  沈晖歪头，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嗯，第一军团？”
  “第一军团不行。”塔比立刻否决，“第一军团长是个臭虫，平时眼高手低。”
  “第二军团？你不是说第二军团缺蝶种吗？”

  “不行，第二军团排外严重。”
  ...
  沈晖又说了几个军团，都能被塔比找到理由否决。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突破军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塔比也察觉到沈晖的意图。他轻哼一声。
  “只剩突破军，你选不选？”
  “选啊。突破军纪律严明，又没有排外，晋升透明，当然要选。”沈晖肯定的点点头。
  “...”塔比没有说话。
  “但我听说，突破军进入需要推荐。塔比，你觉得我怎么样呢？”
  “少来。三个月后，我会推荐你。”塔比说，“到时候把体检报告传给我就行。”
  三个月后，又是军团的招生时间。
  “好。”
  "那今天你先休息，明天照常上课。"塔比说。
  考虑到沈晖刚度过蜕壳期，塔比便取消了今晚的训练。正好让沈晖好好休息一下。
  在挂断语音通话之前，塔比又说了一句。
  "沈，等我们真正见面的时候。有些话我会当面告知你。"
  随后塔比主动挂断了语音通讯。
  “真正见面吗...”沈晖低声念了一遍。三个月的话，足够他计划的展开。
  艾尔和系统1111全程围观完两虫之间的通话。艾尔看着沈晖的脸色，暂时没有开口。
  沈晖闭眼休息一番。
  “11，查看一下我现在的身体状况。”
  跟塔比结束通话后，沈晖终于有时间观察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
  【宿主，您现在身体素质为A级，精神力A+。】系统1111如实反馈沈晖的身体情况。
  【沈晖，你的声音也有变化。】艾尔补充，【A级的夜明珠闪蝶就算是语言也会对雌虫和雄虫造成影响，极限同级及以下。】
  “刚刚我跟塔比通话的时候，塔比似乎没有其他反应。”沈晖微微皱眉，他不想影响塔比。
  【可以控制的。最开始你不适应的时候，影响了我。】艾尔一顿，【后来你跟塔比交谈的时候，都在不自觉的收敛。】
  【不过，】艾尔话锋一转，【你真的打算去参军吗？你不是想回家吗？】
  沈晖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衣物，打量大殿终于发现一处放衣物的地方。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艾尔，你说我是一个怎么样的虫？”沈晖问。
  【稳重、强大、可靠，走一步会想很多步的那种虫。】艾尔回，【沈晖，刚刚的你简直不像你。】
  沈晖嘴角上扬：“是吗？或许刚才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我也想任性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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