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替闺女嫁人

清水河村，苏老太家今天嫁孙女。

        院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院里一片嘈杂叫嚷。

        隔壁村屠户赵二一脸横肉，蒲扇大手扯着昨儿刚满十五岁的苏染染往他驴车上拽，破锣嗓子里带着得意：“今天起你就是我婆娘了，赶紧跟我回家给我生儿子去！”

        “娘！救我！我不嫁，我不嫁！”

        苏染染拼命伸手向苏三娘子求救，哭声让院外村民都动容了，奈何苏三娘子紧紧抱着儿子，死死捂着嘴就是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院里苏家二十几口人更是催着陈二赶紧给人拽上车拉走。

        苏染染绝望了，不叫了，忽然低头发狠咬住赵二的手。赵二骂娘松手一把甩开，苏染染立刻冲向院中石磨，决绝的一头撞上去。

        “砰”的一声，世界安静了。

        院里苏家人和院外村民都被点了穴一样惊愕当场。

        赵二惊愕转头，见苏染染一头血的从石磨边滑落地上。他跑过去伸手到苏染染鼻下一探，随即瞪着眼睛蹬蹬后退两步：“死……死了！”

        “染染！”

        苏三娘子终于有了声音，抱着儿子扑到闺女身边哀嚎大哭起来。

        “染染你怎么这么傻啊，染染你醒醒啊……”

        男婚女嫁本是喜事，可苏家却闹出人命。院外卖呆村民不淡定了，有去找里长的，有交头接耳议论的。

        “太可惜了，苏老太家就染染这一个好孩子，可惜还这么撞死了。”

        “要我摊上赵二我也撞死了事。他前头三个婆娘两个受不住打上吊的，一个活活被踹死的。”

        “赵二有杀猪本事能赚钱，可一喝多就打婆娘真是夭寿。苏染染一头撞死也是享福去了。”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因为苏三不是苏老太生的。如今苏三没了，这老婆子就开始祸害苏三留下的孤儿寡母。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造孽么，换一般当奶奶的，有几个舍得把自家孙女嫁给赵二那混账。”

        院外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大。院里苏家人却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上前，最后还是苏大受不住议论，推一把老娘：“娘，现在怎么办，你快拿个注意啊。”

        苏老太转头瞪苏老大一眼：“窝囊废，啥也不是，一出事就给娘老子推出来！”

        苏大缩起脖子：“……”

        苏老太深吸口气，葫芦籽脸一沉，尖着嗓子道：“赵二，你彩礼我收了，我孙女也给你了。咱们人财两清，所以苏染染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既然她没福气给你生儿子，那你就赶紧拉走给埋了吧！”

        赵二从震惊中回过神，见苏老太竟然让自己埋人，登时就恼火了。

        “好啊你个老虔婆，我二十两银子做彩礼，娶你孙女回去给我生儿子。这人还没摸一下呢就没了，你不仅不想退彩礼，竟还想让我拉走再搭一副棺材？！”

        赵二越说越气，回手从天天拉猪的驴车上抽出一把杀猪刀，刀尖指过院里苏家每一个人头上：“老虔婆，你想耍赖也不擦擦眼睛看看老子是谁！要么给我个活人，要么赶紧退钱，不然我就灭了你全家！”

        苏家二十几号人顿时吓的面无血色，苏大和苏二都是怂包，更是第一时间蹲下身偷偷爬走了。

        苏大媳妇刘芹躲在苏老太身后，哆嗦的道：“娘，娘，赵二干的就是要命买卖。三百来斤的猪一下子就抹了脖子，那杀个人还不是小鸡子一样？娘，快将钱给他，让他赶紧走吧。”

        苏二媳妇吴秀秀一听大嫂说要退钱，急的一把抓住苏老太胳膊：“娘，那二十两银子可是给咱苏哥儿上学堂的束脩，万万不能退。咱老苏家还指着苏哥儿考状元，将来光耀门楣呢。”

        赵二挥刀叫嚣，苏家人乱成一团，苏三娘子就知道捶胸憋气的哭，谁也没注意断了气的苏染染忽然动了。

        苏染染不仅动了，她还悄睁开眼睛看了一圈。一看这蛋疼的世界，这一群极品人渣人，吓得赶紧闭上眼想再死一下。

        苏老太当然也不想给钱，便抓着老二媳妇问：“我哪里想退钱，但那贱丫头死了，我一时又上哪儿给赵二再弄个大活人？老二家的，平时你心眼子最多，快给娘出出主意。”

        苏二家的早打好主意，附耳过去小声道：“娘，俗话说子债父偿。那染染撞死了，苏三家的可以替上啊。”

        苏老太看向那哭断肠的苏三娘子，迟疑道：“这恐怕不行吧，苏三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好歹也是你公公的种。如今苏三和你公公一起没了，我要是再给她婆娘卖了，村里人不得戳我脊梁骨啊。”

        苏二家的推着婆婆，又压低声音。

        “娘，苏三家的娇气又无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养在家就是个吃闲饭的。送走一个白吃饱换回苏哥儿的束脩太划算了。至于村里人的吐沫，咱就当是狗放屁了。等苏哥儿考上状元，咱一家都要去京都享福的。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又听得见这帮贱民说什么呢。”

        苏老太听得连连点头，喜上眉梢。

        吴秀秀娘家表哥在城里衙门当差。虽然就是一小衙役，可在村民眼中也是个官爷。因为这层关系，苏老太平时对吴秀秀就高看一眼。

        “关键时候还得是俺老二家的，老大家的一窝子熊货就是指不上。”

        苏二家的得了脸儿，冲着大嫂子美不滋儿笑起来。刘芹忿忿不甘白吴秀秀一眼，但想到二十两银子不用退回去，也忍不住偷着乐起来。

        苏老太打定主意，过去跟赵二道：“别闹了赵二，你不就是要婆娘么，苏染染死了我再给你个活的就是。”

        赵二举着刀子来到苏老太跟前：“老虔婆，你别想耍花招拖延了事。不然我杀你们一个够本，杀俩赚了！”

        苏老太哆嗦着手将面前刀子推开一边，斜眼指了指那边跪坐地上哭声不止的苏三娘子：“给人，自然是给人啊。闺女没了还有她娘不是。你去把苏三娘子给领走吧。”

        苏老太这话一出，饶是混不吝的赵二都惊呆了。他活了三十来年，还第一次听说娘替闺女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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