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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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秋濯脸上是略带疯癫的笑。
他伸手轻轻将扶桑散落的碎发掖到耳后，随后抚上脸颊，似珍宝般不敢多用一分力气。
扶桑被他偏执的眼神吓到了，挥手就要将他的手臂打落。
可是他十分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挥空了，或者说根本没有触碰到秋濯，而是直接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扶桑猛然坐起身，想要一问究竟。
但当他直起身来时，赫然发现，那副躯体竟然还直直的躺在床上。
灵魂出窍？
他还没来得及多思，便有感觉到一股眩晕。
眼前的场景不停变换，看不清的人和物在飞速旋转，直到他看到了岩谷。
是八百年前他拽着魔尊跳下的那个裂谷。
画面在此处停住，然后像是帮他回忆般，再次上演。
他像只孤魂野鬼飘荡在裂谷上方，亲眼看着前世的自己挥刀刺穿了魔尊的腹部，然后抱着魔尊一同跳入了裂谷。而谷底是翻滚燃烧的岩浆。
二人如同枯叶般坠落，扶桑不再留恋，转而飞身之上云端。
果然，他看到了黎书。
可在黎书身后站着的却是雷公和天界其他数十位散仙！
只见黎书轻轻一挥手，雷公随即放出一道天雷。
雷声夹杂着闪电劈向了裂谷。
扶桑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原来，不止黎书一个人······
是所有人都想置他于死地。
画面再次旋转，扶桑只觉头痛欲裂。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让他想吐，也不知是不是幻觉，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嘶吼，像是秋濯的，又像是那只魅妖的。
转瞬之间，所有的画面又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血红。
暗红的天，血红的雾，刺鼻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他的身体仿佛不再由自己控制，他像个傀儡般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走出这蒙蒙血雾。
可走出血雾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无比震惊。
血。
到处都是血。
残破的山门前布满了尸体，血水顺着台阶而下，流向沟渠和腐败的树叶混在一起。
四处散在的魔物都在癫狂的笑着，他感觉自己也在笑，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撕心裂肺的痛在纠扯。
暗淡的天空突然洒下一道金光，一道耀眼的天梯出现在山门面前。
他认出来了！
这里是蜀山，是天界与人间唯一的连接。
而此刻，是有人用万人血祭打开了天门！
场景逐渐模糊起来，他感觉自己跟着众妖魔一同冲上了天庭。
他好像看到了天界大乱，也好像看到了一柄剑刺穿了天帝的胸口，在最后一刻他感觉自己站在武神肃清面前，正用长刀比在他的喉前，一字一字说道让他偿命。
一切都如此真实，一切又都朦胧似幻境。
扶桑猛地睁开眼，就像溺水的人刚被救上岸般，剧烈的喘息，四肢也沉的厉害。
刚刚的画面真实地让他一度恍惚。
待他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笼中，上方则是一个巨大的水幕。
原来这湖底别有洞天。
他无暇顾及其他，连忙起身张望，寻找秋濯的身影。却发现，秋濯就躺在笼外几米处，身旁是已经断气的魅妖。
扶桑连忙打断了水晶牢笼，上前查看秋濯的情况。
只见他一向不羁的脸上微泛苍白，配上紧皱的眉头凭生出几分可怜。
扶桑拽起他的胳膊，按上手腕，探查他的伤势。
却不想秋濯悄悄睁开眼，一把反攥住了扶桑的手。
“咳、仙君，我伤到胸口了，你快替我瞧瞧。”
扶桑被他吓了一跳，见他没事，堪堪松了口气，随即抽出手，将那只胳膊丢了回去。
“没事装什么死！”
扶桑不愿理他，转身走向那只魅妖。
他本想留此妖物一命，让它把吸食的阳气归还回去，好让那几人多活些年头，没想最后还是被秋濯活活掐死了。
不过这妖物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没料到一只魅妖竟有如此高深的法力，留着到也是个祸害。
魅妖失去了人形，似是一滩烂泥一样摊在地上，一片白花花的身躯上只能看见慎人的獠牙。
扶桑扫了一眼，却被它的獠牙吸引住。
扶桑：“它的嘴里好像有东西。”
“什么？”秋濯没听清。
扶桑毫不嫌弃它黏糊糊的身躯，直接上前伸手将东西扣了出来。
一只通透泛着蓝光的水晶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他将东西拿到秋濯面前：“这是什么东西？”
秋濯盯了半天肯定道：水晶。”
扶桑白了他一眼：“废话。”
两人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扶桑索性将他收进了衣袖，转头对着秋濯问道：“还能起来吗？”
秋濯摇了摇头：“起不来，仙君背我。”
“你确定？”
秋濯愣了下。什么意思？有希望？
紧接着只见扶桑从衣袖掏出一只小盒，轻轻对着盒子念了个咒。
一只大海龟赫然出现在眼前。
秋濯：“这是你的坐骑？”
扶桑嘴角带笑：“我养的宠物。给你当一日坐骑，便宜你了。”
秋濯嘟囔着：“不必了、不必了”，一边试图自己站起来，却被扶桑一把推到了龟背上。
扶桑轻轻说了声：“走”，海龟及通灵性撒腿就跑。
秋濯还没坐稳，就随着海龟嗖的窜了出去。
“你这养的什么龟，跑太快了······”
声音渐远渐小，扶桑笑着紧随其后冲破水幕离去。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了魅妖的尸体。
这时一个身影从远处的石壁后走了出来，施手一挥，那软瘫的尸体转眼化成了一滩水。
次日，原本破败不堪的茅草屋焕然一新，桌上摆上了村民精雕细琢的神像。应扶桑的要求，还专门分出了一个隔间添上了卧榻。
此刻，秋濯正斜靠在榻上，一口一口喝着扶桑喂过来的粥。
“仙君，有点烫了，你吹吹。”
扶桑将勺子递到他嘴边：“你没有嘴吗？自己吹。”
“我没有力气。”
扶桑放下碗，淡然起身：“那我找圣女来吧，她心细，定然不会烫着你。”
“哎，别啊”秋濯立马拉住扶桑的手腕，“你找我帮忙，现在让别人来善后多不合适。”
“知道不合适就闭嘴。”
“好，我闭嘴，仙君赶紧再喂我一口。”
扶桑自是拗不过他，于是转身坐下，正好看到他紧握自己的手，不禁一愣。
他之前从未注意过，秋濯左手靠近掌外侧处有一颗青色的痣。
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昨晚看到的画面，一柄长刀横在肃清武神颈前，而握着刀柄的那只手，好像也有这么一颗痣。
他知道魅妖素来迷惑人心，也会制造幻境。但一切幻像都是根据人内心隐藏的东西变幻而来。
那他昨晚，看到的是秋濯的幻境吗？
但那明明是前世的事情，还有万人血、祭刺杀天帝，这明明都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昨晚自己躺在床上那一幕，秋濯好像说的是“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前世死后的自己。
难道······
他有了一个及其大胆的猜想，一个荒唐、难以置信却又唯一说得通的猜测。
今日的夜晚仿佛来的特别快。
扶桑站在屋外不远处，凝望着还不太圆的月亮。
夜晚独有的凉风轻轻拂过，吹乱了几缕碎发。
“仙君，喝酒吗？”秋濯摇晃着酒壶慢慢走过来，“我这里面装的是上好的桂花酿。”
“喝。”扶桑出其意料的没有回怼他，反而拿过酒壶向着口中猛灌几口。
秋濯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制止，望着月亮缓缓道：“仙君是来赏月的吗？今晚的月亮不算圆，等明日再赏不迟。”
扶桑几口猛酒入喉，呛出了眼泪。
原本就爱泛红的眼尾，在月光下带着泪光更加惹人怜爱。
他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个人。
他从来都看不透他，前世如此，今世亦如此。
秋濯转过身，正好对上他那双含情眼。
“仙君这么看着我，是想做什么呢？”
扶桑学着昨晚的魅妖，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然后踮起了脚尖。
他与秋濯鼻尖对着鼻尖，近到彼此的呼吸交融，近到他能数清秋濯的每一根睫毛，但他还是看不透这双深似潭水的眼眸里究竟包涵怎样的心思。
扶桑的举动让秋濯始料未及，他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扶桑泛红还带着泪花的眼尾，忍不住扶住他，轻声道：“你喝醉了。”
扶桑没有推开他，反到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将他抵到身后的树干上，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
秋濯听到他认真的语气，先是一怔，随后再次扬起他那不正经的笑容：“自然是因为觉得仙君长得好看。”
扶桑紧盯着他那双眼眸，那漆黑的眸子，看不到一丝波澜，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琐事。
扶桑慢慢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将酒壶丢给了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不会的，怎么会呢？
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他却幻想一个魔头救他。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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