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只走地鸡

　　入夜。

　　铁门镇西边，三十里外，有一座大黄山，向西延绵二十余里，山中植被一鳞半瓜。

　　山坳中的一棵歪枣树下，两个少年歪躺在大石头上酣睡。

　　陡然，天际一道红光乍现，紧接着几十声炸雷响起。

　　“轰”！

　　一枚铁瓜落在两人身外数十丈处，炸开一个数米宽的深坑，热浪呼啸着，掀飞了酣睡的二人。

　　“啊……”睡梦中惊醒的两个少年，异口同声着惊呼落地。

　　“哎哟……小爷的屁股……”

　　小七哇的一声大哭：“哇……阿酒哥哥你在哪里？”

　　阿酒龇着牙，啐了口血沫子。慌乱中，将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七拉起。

　　“快跑！城墙里又开始打炮了。”

　　夜色映着火光，两个少年紧握双手，拼命狂奔。

　　轰、轰、轰！

　　蓦然回首，两人原先躺着的地方，歪枣树早已不翼而飞，地上留下了三个巨大的弹坑。

　　一口气跑出二里地。

　　阿酒实在是跑不动了，空空如也的胃汹涌翻滚，再加之刚刚从高处落下造成的伤痛，此刻一起袭上大脑，让他头晕目眩，一屁股躺在了地上。

　　“歇会吧……我跑不动了。”

　　小七点点头，一张小脸儿通红，道：“那好吧，阿酒哥哥你先休息休息。”

　　说完，小七无声地坐在了阿酒身旁，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远处地熊熊大火发呆。

　　小七看得出神，口中轻声道：“阿酒哥哥，城墙里的人为什么要打炮呢？”

　　“因为寂寞空虚冷……”

　　说到一半，阿酒面色一寒，忽觉理解错了小七的意思，急忙改口，吐出四个字：“为了银子。”

　　小七不解的扭过头，呢喃道：“为了银子？”

　　“炮声一响，白银万两。”阿酒从地上拔了一根枯草，叼在嘴里。

　　“这些年，只要城墙上炮声一响，天帝老儿就要重赏守边将士，少则白银万两，多则数十万两。”

　　小七听得目瞪口呆，口中喃喃道：“王婆家的馕饼两文钱一张，这么多银子，要买多少张馕饼啊？”

　　小七摸了摸咕噜作响的肚皮，馋的直流口水。

　　“很多很多张，多到可以堆满整个打谷场。”

　　“呀！”小七惊呼出声，张着大嘴，流下一串儿哈喇子，“够我们吃好几年了吧！”

　　“馕饼有什么好吃的……”

　　“小七呀，你吃过翠月楼的雪花膏吗？”阿酒咀嚼着嘴里的枯草，望着长城方向发呆。

　　小七疑惑的摇了摇头，道：“阿酒哥哥，雪花膏是什么东西？”

　　“也对哦，连我都没尝过，你怎么可能吃过……”

　　阿酒耸了耸肩：“我也是听屠夫许大牙说的，总之是一种很好很好吃的点心，白花花的，比蜜还要甜，又软又嫩。”

　　“那得花多少文钱呀？”

　　阿酒挠了挠头，这个许大牙没告诉过他，想了好久，他伸出一只手在小七面前晃了晃。

　　小七大惊失色：“五文钱吗？”

　　“是五钱银子！”

　　“太贵了，我们买不起……”

　　“小七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吃到翠月楼的雪花膏的。”

　　“柱子哥哥和小豆丁，他们能一起吃吗？”

　　阿酒想也没想，拼命点头：“嗯！”

　　“也不知道他们吃饭了没有……这次出来没找到吃的……小豆丁一定又饿哭了……”

　　说着说着，小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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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聊间，长城方向再次传来上百声炸雷。

　　这一次的炮火，比第一次更加猛烈。

　　阿酒一个跟头从地上弹起，一把拉起小七，口中不忘骂骂咧咧：“我草你仙人，有完没完！”

　　这一次阿酒并没有慌不择路，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炮弹落下的方位，当他看清那铺天盖地的大火球，是迎面而下时。

　　阿酒一拉小七的手，朝着山下就跑，他是这样想的：【既然无路可逃，下山总比上山轻松。】

　　狂奔出十丈远，燃着火焰的大铁瓜，相继在二人身旁落下，炸开一个个深坑，飞溅的泥土如雨点落下。

　　也不知是狗屎运，还是狗屎运，密集的炮弹总能避开狂奔的二人，就连爆炸的气浪也都是擦着二人身体而过。

　　在密不透风的炮火中狂奔，二人竟然毫发无损。

　　大约炸了一百余响，阿酒见炮火逐渐稀疏，喘了口气，仰天长笑。

　　“哈哈哈……天不亡小爷我……”

　　可还未等话说完，一枚炮弹正中二人脚下。

　　轰的一声，火光炸开，爆炸产生的气浪，如同咆哮的飓风将二人轰飞，熊熊烈火瞬间将其吞噬。

　　就在此时，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射入火焰之中，旋即消失不见。

　　俄顷。

　　诶？怎么一点也不疼？

　　阿酒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周身被一股气旋包裹着，触之还有一丝微微的凉意，气旋外隐约闪烁着幽蓝色光芒。

　　还没死透？

　　阿酒心念一想，盯着完好无损的身体看了看，而后又将手伸进裤裆里掏了掏，方才长吁一口气，暗自庆幸道：【还好，我兄弟还在！】

　　小七呢？

　　这是哪里？

　　到了阴间？

　　这么快就投胎了？

　　孟婆汤还没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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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五十连问。

　　想着想着，阿酒忽然大喝一声：“阎王老儿！你小爷来啦，还不速速来见！”

　　“人呢？”

　　“识相的快给老子滚出来……下辈子小爷我要投胎到财主老爷家……娶十房小妾……生五十个小子……花不完的银子……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肉……”

　　“……”

　　阿酒一口气说了一炷香。

　　忽然，凭空传来一声苍劲的嗓音：“不要碧莲。”

　　正做美梦的阿酒被莫名的声音惊醒，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弹坑中，身旁的小七安然无恙，只是昏迷了过去。

　　“是哪个龟孙儿在说话？有种你出来！”

　　阿酒破口大骂，看着满地狼藉的弹坑，满脑子疑惑：【我又活了？】

　　“是你爷爷……”

　　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阿酒愣了愣，仔细聆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莫名生起一丝惊恐，暗道：【大晚上的，该不会真的闹鬼吧？】

　　阿酒正要说话，那个苍劲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听的很清楚，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徒孙儿，祖师爷爷在这里……”

　　不待那个声音说完话，阿酒陡然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惊的他“嗖”的从地上站起，大呼一声。

　　“好大一只走地鸡呀！”

　　只见不远处，一只大鸟落在地上，其形如鸡，头顶光冠，周身蓝羽，尾生三翎，身上隐约有幽蓝色光芒流动。

　　蓝色大鸟再次开口道：“徒孙……来，张开嘴，太祖爷爷传你三分天地灵气，助你破仙道……”

　　未等说完，阿酒弓步踏开，飞快地从腰间布袋中取出一把弹弓，再从地上捡起一块铁弹片，手中弹弓拉满。

　　砰！

　　破空声响起，弹片疾速射向蓝色大鸟的头部，正中其头顶刺目的光冠。

　　“我操，打偏了。”

　　见此情状，阿酒一咬牙，刚要从地上再拾一块弹片。

　　只听“吱吱”两声凄厉的嘶鸣，蓝色大鸟轰然倒地，周身的幽蓝色光芒，飞速地消散。

　　不出片刻，蓝色大鸟没了生息。

　　阿酒不知道，他这次又是踩了狗屎运。

　　眼前这只死去的蓝色大鸟，名曰：青鸾。乃蓬莱仙鸟食九幽火种而化，煽翅可焚原千里，不死不灭，浴火重生。是世间少有的灵兽，唯一的弱点就是头顶的光冠。

　　阿酒眼神如刺，直勾勾地凝视着青鸾，嘴角不自觉的滴着口水。

　　“死了？”说着阿酒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朝着青鸾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石子正中青鸾的脑袋，弹了回来。

　　瞧着青鸾纹丝不动躯体，阿酒惊叫一声：“小七，快醒醒！开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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