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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


大周,皇城。

        原本雄伟的皇城此刻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城墙上布满了血迹,烽火在蔓延着。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急匆匆的冲到了慈宁宫,他手提着一把血腥气极重的无锋长剑,背后跟着一片金甲虎贲。虎贲卫士们皆是身着重甲,行走的时候甲片碰撞交击,发出低沉的铿锵之声。

        “陛下!孩子出生了!母子平安!”一个双手沾血的婆子从宫里冲了出来,她的双手还紧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男人接过孩子,嘴角勉强扯出来一抹笑容。但并没有看多久他便抬手把孩子送到了虎贲统领面前,

        “十万火急,把孩子交给学宫的傅祭酒。”

        虎贲统领并没有多说话,他只是沉默的接下了孩子,解下胸口的重甲,把襁褓系在了怀里。

        怀里的孩子传来响亮的哭声,男人盯着虎贲统领的胸口并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却像是在传达着千言万语。

        埋头走进慈宁宫,这里原来是太后的宫殿,此刻却被当成了新皇子的产房。

        让背后的虎贲守在原地,男人慢慢的推开了门口的屏风。

        女人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男人走过去抚摸着被子,感受着被子下女人的颤抖,他叹了口气。

        “孩子朕已经让最好的虎贲送到傅祭酒的手里了,希望傅祭酒能突围出皇城。”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眼前的女人抬起了头,他看到了一双饱含着泪水的桃花眼。

        “抱歉,朕对不住你们母子。”男人并没有说太多的话,他俯下身抱紧了面前的女人。

        “陛下不必向臣妾道歉。”听到男人的话,女人再次流下了眼泪,“臣妾……臣妾只是担心孩子……”

        “不用担心他,朕看过他了,哭声很响亮,以后肯定能长成一条好汉。有傅祭酒教他,爱妃大可放心。”

        听到这里女人便不再说话了,她只是紧紧抱着面前的男人,似乎要把男人的一切都烙印在脑海里。

        此时门外响起了虎贲焦急的奏报,南门已被攻破,男人的眼神凌厉了起来,放下怀里的女人,他重新提起了剑。

        来不及跟女人告别,男人迈步急匆匆的走出了慈宁宫。

        “诸位先生情况如何?”

        “回陛下,白先生带来的十八位绝顶多数已经失去了联系,南门怕是难以接近了。”一位虎贲单膝跪地奏报道,“现在四大城门已破三道,我们只剩下北门一条道路还在坚守。”

        男人并没有说话,他提剑看向灰暗的天空。

        空中什么也没有,抑或是什么都被潜藏了起来。

        “我们从南门杀过去,为傅祭酒争取时间。”男人说。

        “陛下!万万不可啊!南门太危险了!”听到这句话,一众虎贲俯首跪地,纷纷劝说起来。

        “请陛下收回成命!若是遇上绝顶,我等断无护卫陛下之能!”

        “还望陛下三思啊!”

        男人看着眼前跪地的一众卫士,无奈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盛京已经被大阵封住,我等,恐再难有生机。”

        “陛下,跟着统领去找傅祭酒吧!傅祭酒神通广大,定能穿过这大阵的!”

        男人并没有调换命令,他抬起剑慢慢的欣赏着,长剑没有锋刃,却也沾满了无数的猩红。

        “朕已有死志,只可惜那个计划只完成了一半,朕却已经功败垂成。”

        “陛下!”

        在无数虎贲的喊声中,男人提起长剑向南门冲去。

        紧跟着的,是无数重甲虎贲,他们手提长枪跟在了那抹明黄色的背后。重铠关节处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多年后,洛城。

        天气炎热,太阳烤在地面上冒起蒸汽,把远处的地面映的有些反光。

        洛城背靠着西山,虽然地域偏南但河湖并不广泛。

        街道上看不到什么人,也对,这种天气没人喜欢在太阳底下暴晒。阳光把地面烤的熏熏的,看远处的景色有些扭曲,这种天气把人也烤的懒散,整座城都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刘庆很早就起床了,清晨的天气并不算炎热,正好适合干活。

        刘家是做酒馆生意的,酒的类型不多,唯一令人称道的就是自家酿造的洛城黄酒。能在黄酒前面加上洛城俩字,算是为数不多的值得刘庆自豪吹嘘的地方了。

        至于今天为什么这么早起床,还不是因为今天是新酒出窖的日子。

        话说这个洛城黄酒,用的确实是好材料,粒粒精挑细选的好糯米做的酒曲,加上刘家的独家秘方,加上一瓢西山井水,封进酒坛里。新酒开封后味道醇香浓厚,细细的品一口,唇齿留香。如上亭台高楼,飘飘欲仙。

        所以洛城黄酒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亭台花雕。

        所以现在洛城的街道上唯一挤得满满当当的地方,就是刘家酒坊门口的街道。

        酒坊里自然也是挤满了人,刘庆从二楼往下看,队几乎要排到对面去了。

        “老刘,时候差不多啦,什么时候开窖啊!”低头看见熟人,一个老头抬头看向二楼的老刘,抽着鼻子问。“大伙从今天寅时就开始等了,能不能早点开窖啊!”

        “时候不到,味道就不纯正!”刘庆朝楼下喊着。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账房坐在柜台后面,柜台后墙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存酒,却没时间细看,每到这个时候,帐总是特别多。

        “新出的酒醉仙楼订了二十坛,青花楼要了十五坛”耳边传来账房的声音,刘庆看着门后瞌睡的小厮发着呆。

        新酒出窖的时间,也快到了。

        正午,差不多是天最热的时候。也是亭台花雕开窖的时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远处街道上慢慢悠悠的走过来一个人。

        这个人走路的姿态远看像个酸腐老头,一步一步走的拖沓,走近了却发现是个少年。少年带着洗的有些发白了的儒士方巾,拖沓着步子一瘸一拐的走近了酒馆的门。刚刚还在抢着要进酒馆的人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少年就很自然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直到近了才发现,少年有一只脚是瘸的,怪不得走路像个老头,但人们给他让位置可不单单只是因为他腿脚不好。

        刘庆看着门口的少年,嘴角稍微抽了抽。

        城里的人都习惯了少年插队,自五年前起,每次老酒出窖,少年总会挑着点过来插队,总能抢到第一拨。

        当然也不是没人跟他抱怨过,少年一般先礼后兵,不让插队,直接抬脚过去。一个瘸子抬脚踹人,不怕别人笑话,少年自己都摔了几次,洛城人心善,看少年这么年轻就落了残疾,也就由他插队去了。酒坊的酒多,也不差少年这一葫芦。

        刘庆就是想不清楚,一个酸腐的学子书生,怎么会这么凶。

        “开窖啦!”正当这时听到伙计的呼声,刘庆也随之打开了酒坊的大门。

        刘氏酒坊的大门一般是不会开的,也就只有新酒开窖的时候才会开大门,平日都是从一旁的偏门卖酒。

        随着大门开启,少年抬腿迈过门坎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刘庆赶忙扶了上去。

        “不慌,老板,要新出的花雕,给我灌满这个葫芦。”少年踉跄着站稳,抬手递过来一个肥葫芦。一旁的小二接过葫芦,少年摸摸口袋,排出十五文铜钱。小二一看,只是苦笑。

        虽然少年买的不是刚出窖的老酒,但最近的行情比较吃紧,即便是新出的酒水,也涨了价

        “那个,小兄弟,粮食涨价,这十五文,怕是买不得一葫芦了”

        少年听到此话,表情有些难看,捉了捉钱袋又放下,少年咬了咬牙,抬手从腰间摸出五文钱铺在了桌面上。

        “再加五文,够不够打满?”少年有些肉疼,脸一抽一抽的。

        “够了小兄弟!”伙计熟练的把酒坛上的漆封弄掉,新酒开盖的一瞬间,一股醉人心脾的香气突然弥漫开来。香气转瞬间传遍整个酒坊。

        “这洛城的花雕果然名不虚传啊,光是刚开封就有这么浓的香气!”

        “哎呀,忍不住要尝两口了,就为了喝这刚出窖的美酒我可是憋了整整俩月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少年咽了咽口水,接过了小二手里的葫芦,转身走过门槛,又差点绊了一跤。

        也就在少年刚走出酒坊的大门的时候,后面的人一拥而上,堪堪有挤破大门之势。

        少年艰难的穿过人流,整了整头上发白的方巾,提着装满的肥葫芦,一瘸一拐的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中午的酷热已经过去,天突然有些阴,街上也有了些许生气,有些小贩沿街叫卖,街角立着一杆旗子,上面整齐地写着四个字。

        看相,算命。

        旗子下面坐着一个老道,好像也只是看起来像是个老道,老道手里捏着半只烤鹌鹑,正吃的满嘴冒油,边吃边余光瞟着路过的人们。

        地摊上摆的是各式各样的法器,也有类似于古玩之类的藏品,但总归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小摊上摆着。

        吃着吃着,老道突然眼前一亮,放下烤鹌鹑,把手上的油往衣服上一抹,嗖的一下蹿到了一个路人的面前,完全不像是个老道该有的样子。

        “咳!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路人明显被这突然蹿出来的老头吓了一跳,正愣着的时候就已经被老头拉到了摊位前。老头老神在在的看着路人的额头,沉吟几句,抬头就说,

        “小兄弟,我看你面堂发黑,此次入城恐有血光之灾啊!”

        愣是忽悠着人家花钱买了护身符后,老道眯着眼重新坐回了摊子上,捡起放在一边的鹌鹑,眯着眼睛看着四周的行人,阳光偶尔透过乌云照下来,老头的胡子上的油光便染上了一层金色。

        远处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个少年,少年走到老道的摊位前站定,从腰间接下葫芦递了过去。

        “今天回来的晚啊,你这脚力也太差了吧。”老道用满是油的手拿了酒,还不忘顺便抱怨一下少年的速度。

        “今天府衙那边贴了告示,你刚刚遇到的那个路人,是个通缉犯。”少年慢悠悠的走到老道旁边坐下,从摊位的书袋里顺手拿出一本周易翻了起来。

        “整天看闲书,有那时间不如多读读四书五经。”老头抱怨着,“人家可是给了我三十文钱买了东西,总不能说是通缉犯就不做他的生意了。”

        “官衙悬赏十五两银子,够我们吃一年了。”

        “你懂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县官老爷那么忙还经常出游,打扰人家多不好意思。”老道美美的咂了一口酒,道:“看着天似乎要下雨了,今天要不要早点回去?”

        少年抬头看着天空,捏着指头算了算,“今天不是下雨的时候。”

        “嘿,你小子。”老道抢过少年手里的书抬手对着少年的头欲打,忽然听到天空中隐隐传来的雷声。“你看,学这么久有什么用,算卦这东西骗骗自己还行,想算老天爷还是差点意思。”

        听到雷声,街上大部分人都准备收摊,少年也跟老道慢悠悠的开始收拾东西,算命的摊位其实很小,一老一少能很轻松的把东西系成包裹,装进老道背后的筐子里。

        “今天晚上吃什么?”老道扛着筐子拄着旗杆往前走,少年提着葫芦跟在后面,听到老道问话,少年抬头思索了一下。

        “面片汤吧。”

        “喂,今天刚买了酒,怎么说要弄点肉啊!要不把家里那只鸡炖了怎么样?”

        “炖了鸡,我们以后就没有鸡蛋吃了。”少年道。

        “我还是觉得鸡蛋和肉没得比,今天赚了三十文,买不得一只鸡?”老道似乎还想着下午鹌鹑的肥美,可惜今天天太黑,不然他还要去打两只烤来吃。

        “粮食越来越贵了,酒也涨价了五文,三十文现在怕是只够我们吃小半个月。”少年低声说。

        老道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少年。

        少年一瘸一拐的走着,表情愣愣的似乎在思考米面的事情。

        “米什么时候这么贵了?”

        “听卖米的李掌柜说湖广那边好像起了乱子。”少年随口答道。

        “湖广?”老道念叨着,“最近怎么这么不安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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