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这厢我与钟临缘还在说着鸳鸯为何物，话音刚落，就遇上了一对苦命的鸳鸯。

        落水的是江州城中云家的二小姐云程。

        幸好我深熟水性，及时入水搭救，云程只是呛喝了几口湖水，并无大碍。

        钟临缘提着我的鞋子跑过来察看，见我安全将云程拖救上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湖水呛入口鼻，云程一顿猛咳，我连忙轻轻帮她拍背舒缓，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眼神迷离地抬头看我，又看了看钟临缘。

        “姑娘为何要寻短见呢？”我不分由说地从钟临缘袖口掏出他的手帕，帮她擦脸上的水珠，不解道，“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不至于想不开啊……”

        许是觉得我冲动鲁莽，问都不问就要多管闲事，钟临缘轻咳一声，暗暗拿手戳了戳我。

        云程欲言又止，“我……”

        “别怕，你有什么不妨直说。”我伸手拉住她，搓了搓她被湖水冻得冰凉的手指，“我能帮得上忙的，必定尽力而为！哪怕我帮不了的，还有我表哥呢，让他帮你解决！”

        这话我说完突然感觉有些耳熟，似乎上次也是这般跟刘诗盈说的……

        钟临缘无语地在我身后悄悄咬耳朵，“你别瞎揽闲事！你表哥我只是官媒，又不是县令，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得了吗？”

        “我表哥啊，无所不能。”我置若未闻，面带微笑地对着云程宽慰道，顺带坑上钟临缘一把。

        “多谢姑娘搭救。”云程微微颔首，这才插上话，“我不是要寻短见……”

        钟临缘毫不留情面地噗嗤一声，明着嘲笑我贸贸然自认为侠义的行为。

        “那你为何要跳湖？”我面上一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方才在湖边散步，想事情想得入神，一不小心踩到了湖边湿滑的青苔，才掉了下去……”

        “姑娘出门身侧也不带着丫鬟，这荒郊野外的，不安全不说，方才那般意外若不是被我们遇上，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尴尬地笑笑，出言提醒道。

        钟临缘止不住肩膀地抽动，毫不掩饰地朗声大笑起来，对着满脸茫然无措的云程解释，“姑娘莫怕，我表妹自小听多了说书人讲行英雄救美的桥段，自然练就了一副侠女心肠……”

        我手背后，悄悄地掐了他一把，示意他闭嘴。

        他偷偷握住我的手指，放在袖口里搓暖，另一手拢袖替我去沾头发丝上掉下来的水滴。

        我不禁心头一暖，胸腔里那颗小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慌张起来。

        他反倒淡定，云淡风轻地朝云程浅笑，“一场误会，姑娘不是自寻短见便最好了。”

        哪知云程突然轻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哀怨道，“不过也离寻短见不远了……”

        “怎么了？”钟临缘放缓了声线，柔声询问道，“何事让姑娘如此忧愁？姑娘若是方便说出来，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想办法。”

        我感觉到藏在袖口下帮我暖手的修长手指，轻轻安抚般拍了拍我的手心，我抬头偷偷瞄了一眼，知道原本不想招事上身的钟临缘，虽然嘴上诸多嫌弃，但依然还是会为我的多管闲事而改变原则，心头的暖意更盛，不由得咬唇偷笑起来。

        云程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家里人托人给我问媒，再过不了多久，就要与人拜堂成亲，嫁作他人妇了……”

        “哦～良缘将至，是好事啊！”我恍然道。

        “要我嫁与一个连我根本就不熟悉也不爱的人，怎么能是好事呢？”云程不理解地看着我，反问。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期期艾艾道，“可是这历代的女子多是在出家前连夫君的面都未曾见过的，感情这回事，也许，是可以培养的吧……”

        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了，都说女怕嫁错郎，可旧规戒律却从不许女子随心而行。姻缘有时像极了一场赌注，嫁对了就是前世福分，嫁错了就得忍辱负重，可悲又可怜。

        “可是我有喜欢的人，又为何要与他人培养感情呢？”云程拉着我的袖口着急道。

        “那姑娘为何不告知爹娘呢？”

        “他只是一介清贫的小郎中，我爹娘又怎会同意呢……”

        云程姑娘正值碧玉年华，身着大红鲜艳的裙褂，娇俏灵动，美得像是盛夏晚晴天里的火烧云霞，提起情郎，难免心生欢喜，却又满腹愁肠。

        “他叫高晞，我跟他便是在这风华湖畔相识的。那年春天，哥哥带我来此游湖，我看中了别人手里的面人，哥哥便跑去十里外的捏面人的摊上为我买面人，我百无聊赖地在湖边闲转，看到了一只被弹弓打伤的鸳鸯，翅膀上流血不止，躲在芦苇丛里瑟瑟发抖，我抱着那只鸳鸟寻了几家药铺和大夫，都没人肯诊治，我身上没有带银两，求助无门的时候，在码头遇见了出诊的他，他二话不说就放下了药箱，帮那只鸳鸟上药包扎，带回去养伤。那以后我便常常去看鸳鸟的伤势，一来二去与他熟了，后来鸳鸟养好了伤，我同他一起又把它放回了芦苇荡……”

        我撑起下颏沉浸在这场比戏本里唱得还要唯美几分的邂逅相遇，憧憬而感慨。

        钟临缘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从那之后，我们便自然而然地相恋了，偶尔会一起出门采摘药草，他也会为我学着捏面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开心……”云程抬起头，柳眉微蹙，“可我始终都不敢告知我爹娘，云家虽然不是达官贵族，却也是名门大家，我爹娘绝不会允许我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郎中的……我若是说出来，他们必然要棒打鸳鸯，强行拆散我们……”

        “但你不说的话，不是一样还要嫁给别人？”我紧抓住她的手，“还不如博一把跟他们坦白，兴许他们疼你，就依了你呢！”

        云程无望地摇头，“没用的，他们已经托了官媒说亲，好像衙门的司佐已经帮忙配好了几个夫婿人选，待我爹娘选定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不禁扶额，成司佐啊成司佐，有时候人办事效率太高也未必是好事……

        “姑娘放心吧。”钟临缘收回目光，笑意浅浅自信地望着云程，“我自有办法让问媒之事不会这么顺利……”

        我家大人为了撮合金玉良缘，不仅常常自己要做出一些疏于职守，消极怠工的事，还要暗中破坏属下尽忠职守，勤勤恳恳的成果……

        有此大人，实乃衙门之祸～额，不对，是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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