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可悲的家庭与可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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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驶到宅区时,惠比寿小路上林荫遍布,紫阳花开的正好。佐野真一郎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表示自己要去朋友家看看。因为麻布祭将要举行,对方家那台享有盛名的“白豹”摩托需要进行优化处理。
“有空一起去看烟火大会怎么样?我们会带上艾玛还有圭介好多人的”佐野真一郎笑眯眯地送予我这个邀请。
“有空肯定会来。”我点点头表示赞同。“但白豹是什么?”
“大哥会叫他阿若。”佐野万次郎插嘴道。“他离我们家住的不算远,是大哥以干暴走族的兄弟之一啦。全名是今牛若狭。很厉害的哦。是特攻队队长。”
我默默叨念着不算太熟悉的专有名词:“特攻队队长啊——咦?所以暴走族不一定非要用英文绰号吧?”
真一郎听到我的疑问满脸哭笑不得。“现在有一定要用英文名当绰号的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这种新流行。”
“倒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规矩,但我身边的友人好像都喜欢这么干。你想,连mikey都是——”
“我不一样啊喂!”咬断棒棒糖的万次郎罕见的挥挥拳头表示抗议。
“知道了知道了,一个小时后阿若家集合。要是修好了就回家吃饭,要是没修好就让打电话让爷爷跟艾玛一起吃吧。”真一郎向我与他弟交代着。“万次郎,带小鹤在周围转转。”
我相当爽快地从佐野真一郎的摩托上跳下来,索性跟着万次郎步行着并排在了一起。万次郎最开始还是坐在他的新车上,可论速度总会比我快那么几步,索性,他也跳下来和我亦步亦趋。我两漫无目的地聊起天来。
“鹤妞在学校有什么朋友吗。”
“要是说朋友的话,还真有个关系不错的相识。万次郎你呢?”
“我?我觉得他们都太弱了。就圭介他那脾气还有趣点。比如说买不到东西会生气到边骂人边跑去下家店铺,遇到看不惯的老师完全会顶嘴,在店里被坑到会大声让老板‘出来受死’啊,别看他那样还会喂流浪猫。”
“你对有趣这个理解是不是存在什么偏颇?”
“肯定不可能,碰到无趣的人我只会想睡觉。啊,比如说老师上课的时候。”
“哈哈,万次郎!我在这里郑重恳求你不要上课睡觉!否则你的成绩和作业会和场地圭介那样一塌糊涂!”想起辅导场地作业那日,我皱紧眉头沉痛地对他发出警告。相反,万次郎真的没有太放在心上。“我是天才,所以没关系的。诶——碰到了碰到了,‘白豹’家附近常有的鲷鱼烧摊位——”
他拖着声音一改无精打采的音调,兴冲冲骑上车直奔向前。我看着他去往的方向,果然隐约有架经典款“鲷鱼烧手推车”停在路的尽头。我边慢悠悠渡步过去边在心里暗中感慨他真的是比我更爱甜食,待我靠近了目标,听到的则是意想不到的话语传入耳畔。
“但是大叔真的不可以赊账吗?”
“当,当然不行了小朋友。”
“哈如果,你等下去前面有家叫今牛若狭他们家要账,也是完全可以的。”
“不,怎么说呢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哪家是今牛家吧?!还是希望小朋友你去找家长带着零花钱再来。”
“没办法了。”佐野真一郎深深叹了口气。“我要抢走你的鲷鱼烧。”
“还希望你,请绝对不要这么做!!!”
我和无力吐槽身心俱疲的摊主同时发出怒吼。
“啊,鹤妞,你来了。”万次郎指了指小摊露出超级无辜的神情开口道。“他不给我鲷鱼烧。”
“废话,你不付钱哪里会有。”我忍住了在街头直接上手敲他的脑壳的冲动,连忙冲摊主赔笑着。“不好意思,他说的话都是无心之过,请给我他想要的口味那两份。我会付钱的。”
“红豆鲷鱼烧两份——”
放下三百日元。我成功把正准备砸场子的万次郎“赎了回来”。
继续走在街上时,我两起初无话,都是默默在啃鲷鱼烧。我正享受着滚烫蜜豆的甜腻感时,万次郎突然开口。
“因为零钱包在大哥那里。”
“嗯,我猜到了哦。但是你非常想吃嘛。”
我们彼此间并不用太过解释,或许因为我开始慢慢了解这就是他的性子罢。随性的真一郎有着随性过头的弟弟确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当然,就算是这样的家伙,我相信总会有一天也能理解他人的真心。
“我觉得鹤妞有的时候比艾玛和大哥两个人加起来还唠叨。”万次郎嗦着豆沙馅嘟囔着。
“不不不,这种评价我会很困扰的。明明我没跟你讲那么多话吧?却被你形容的像个老太婆。”
“但这种感觉并不坏。总感觉你很了解应该怎么做母亲。”
“是吗。”我因他的后话一时语塞。“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对你的唠叨是很正常的。”
“是朋友就应当这么做吗?”万次郎舔了舔嘴边的鲷鱼烧残渣。目色中含着困惑感,相当认真地与我对视。
我思索片刻,坦然一笑:“至少,我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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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虎,你一定要做一个选择,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羽宫一虎看着满屋狼藉与垂泪着的母亲,大脑僵硬无比。
——“你要选择母亲还是父亲?”
他觉得时间在此刻停止,喉头在刹那间窒息。他本能地害怕说出那句话,就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只要不说出这句话一切还有可能会被拯救,还会有回归正轨的期望。
“说啊!!你要选择母亲还是父亲!!”
母亲近乎是崩溃地疯狂摇晃着他的身体,他觉得山崩地裂都不如母亲摇晃自己身体的幅度那么大了。
为什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他甚至有些忘记了羽宫一虎理解不了什么才是“正常的父亲”,正常的父亲难道不是喝酒后揍人、揍人后再说对不起,又试图来做一些让人感到美妙的补偿吗?
只要被揍后就会被关注,只要忍住那个时段就好了,只要
【“非要说的话,作为孩子没有袒护着母亲的勇气,只是因为你的心无法摆脱对爱的渴望吧。但很显然,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家伙没有爱的能力啊——”】
在他想要逃避放弃的瞬间,脑海里忽然回响起那名女孩的话。
“一定要选择吗?”
“一定要哦。一君。”妈咪低下眉眼,言语温柔,目光却无比坚决。他常见母亲垂泪,却不曾见母亲有一日如今天般这么坚决。
“我想跟着母亲。”
“无论发生什么事吗。”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都会跟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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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佐野万次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顺便问了很多我未曾了解的“暴走族常识”。他表示自己的房间里放了很多大哥常看的书籍,如此就了解地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所以才能清晰有序地描述给我。比如说成立暴走族要分什么样的队伍、摩托车最好选什么样流行的摩托,或者大多数都是从学校起步,再到地区有着引向力之类的事讲的我兴趣盎然,忍不住想回图书馆多借几本这相关的书。
“不过,你的记忆力也很强嘛。”
我这么夸奖他。
他满脸带着一种“再继续多夸我的”表情,很难不让人觉得这个小鬼轻松之余真是可爱至极。恨不得用手摸摸他的发顶。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确实这么做了。
他僵硬地望向我,我尴尬地看着他。女生在此时本就会比男生更高些,倒不如说是龙宫寺那家伙紧追不舍跟上了我的步伐甚至隐约开始有了超越之势。嘛,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眼中和心里的万次郎一如既往很小只就是了我将手默默缩回来,目光望向天空。
“天气真好啊。”
“转移话题转移的太明显了。”
“那,那不是挺好的嘛?毕竟万次郎很可爱什么的”
“哈?小心我跳起来揍飞你噢!虽然我说过不对女人动手的,但是在这方面,这方面至少——!也不是说,你揉得不舒服。哼,还可以,命令你下回有空再揉一揉想睡了。”
“别在这个时候想睡啊!!”
他没有太过生气在我的意料之外,倒不如说好像很少有人能摸他发顶的样子,以至于他并不太难清楚被摸头是何种感觉。我暗下定了决心有空多来万次郎家坐坐,与他并排而行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语气熟悉的争执。
“哈?!就你这样的女人还想跟我提离婚,还有本事跟我提离婚?离了婚你想带着孩子去那里——去乞讨吗!”
“一虎既然愿意跟我,那我无论如何都会让他跟我走!你放开他!从今天起你只要签了离婚协议,我就算净身出户也无所谓!”
女人的声音带着种特有的熟悉感,我在记忆里摸索却毫无头绪。只得连连向万次郎做出噤声的手势,跟他一同悄无声息沿着墙边走到声音发出的地方,探头探脑地偷窥起来。
“所以说啊——老子说。这个孩子活着是老子的崽死了是老子的鬼。他怎么敢随便在他脖子上刻这种东西?”
“别再打一虎了,我求你,我求求你。要不,你就打我吧!”
——啊,居然又是当时那位被家暴的妇人。我抬眼看去,羽宫家的门牌与女人高声哭喊刺激了我埋藏已久的记忆。再定眼看去,女人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地哀求着。而男人则用脚踩着昏厥少年的头,继续猛烈地对母子两施加着暴力。我刚想要直接上前阻止,却听到万次郎暗自嘀咕着。
“啊,原来是他”
“怎么,万次郎,你认得他吗?”
“同校生啦,算是同级。只是他是隔壁班的。我不是很了解。但这家伙经常顶着伤来学校。老师问也不说。我打过招呼也不太理睬我怎么了鹤妞,你已经要准备去帮忙了吗?”
“这是当然吧!”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开始挽起袖子。
“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朋友见到这种情景不去帮忙那也有点过分了啊,不过。”我皱着眉头想了想措辞。“正所谓好人帮到底嘛。”
说罢,前脚跟借力我猛地向前俯冲过去。对方许是听到我与万次郎的谈话声也有所顾忌地转过身来。本就未曾想要偷袭于他,索性直接冲着他的下盘来了记扫腿,却未曾想到这个成年人也算有点本事地轻松躲过。
“怎么又是你这个小姑娘。”
听到他咬牙切齿地怒骂声,我忽觉血气方刚,毫不犹豫地咧嘴回怼他。
“怎么,牢饭还没吃够?又想进去继续吃了?”
他顿时恼羞成怒,来到我近前想要逮我个正着。我趁此机会迅速半蹲下来,低头俯身前冲,一把擒抱住对方双腿,呼吸之间提力将他向后推倒。双手割,在柔道中属于角力擒拿的用户,可同时施技者也会存在破绽。看他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瞬间我刚想放松,哪曾想到这人竟晓得了我和春玉往日里用的是柔道的本事,也学会及时运用后倒技巧减轻痛感。
身体前倾之时,他便想要用脚来踹向我的前额。就在此刻,我的身旁忽然闪过一束黑影,只见万次郎直接对准男人的脸来了记狠棘地下踢。比踩脸更重,比前踢更狠,能察觉出他将全身的力都置于脚跟,狠狠踢向了地上人的鼻骨。就在同时,地上的这家伙眉宇发青,鼻血暴流。
“鹤妞,没事吧?”
将人踢到昏迷过去的万次郎此刻则保持着若无其事全然毫不吃惊的表情。他爆炸性的力量像是一种天赐的礼物,惹人畏惧却也会被深深吸引。万次郎挪开自己的脚,转头望向我。
“嗯,我没事。多谢你了,万次郎。”
“没什么,因为你是朋友。”
万次郎见状,露出了干净纯粹的轻笑。我想,在这刻,他确实是为我而担心了的。随即,他慢慢走向那悠悠转醒的黑发少年。趴在地上的黑发少年昂起头,我看见他脖颈处刺着黑色的老虎纹身。
人如其名,画如其人。
“你就是一虎吧?”
万次郎的声音冷静沉着,一虎则露出不解而困惑的神色望向我们两个。我摇了摇头,踢了踢男人的小腹,扬声说道。
“根据律法,你无权家暴你的妻子与儿子。就算离婚,也需要支付同等抚养费。她们可以申请临时避难处去往你找不到的地方。哪怕离婚需要律师,也可以向生活安全警察申请协助。总之——羽宫一虎,你安全了。抬起头来。上回见面你被母亲保护,这回见面,你站在了你母亲前面呢。”
如果,语言的力量以及力所能及的支持就能改变他人的一个选择。我想我的努力从来没有白费过。
“鹤妞说了那么多,我也不是很清楚。”万次郎眨眨眼,向羽宫一虎伸出手去。“总之,从今天起。一虎,你是我的东西。”
“诶?”
我听见羽宫一虎因措手不及而发出的惊叹。
“以后,再无他人敢随意对你下手。”
这是万次郎特有的温柔,也是羽宫一虎将会成为我们伙伴的标志。而后回忆起这年夏末,依然会对彼此想要成为友人的诚挚之心,毫无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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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八戒记得,那天他的大哥回家回的极晚,姐姐柚叶热好微波食物他们将晚饭都吃光后,柴大寿才回到家中。
柴大寿对兄妹二人来说带着另一种绝对权威。在这个母亲早逝,父亲时常忙于挣钱的家庭里,柴大寿相当于另一种“父亲”。早熟、成着,带着最高程度的暴力力量以及并没什么耐心的教导。
他很怕大哥,可在内心深处又摸得出几分大哥对他们的关怀。
在母亲去世后,大哥才开始揍人。他时常变得喜怒无常,且对人要求过高。可那天晚上,柴大寿一反常态,进门只是先说了一句:“父亲明天就会回来。”
“真的吗?!爸爸有空了吗?”姐姐柚叶对这个消息十分兴奋。而柴大寿则冷静地“嗯”了一声,随后吩咐道。“柚叶,去书房去。”
“大寿——你要对八戒干什么!”柚叶本能地袒护着弟弟。
“我不干什么。去书房。这是男人们讨论的事。”
那天大哥的声音相当温柔,仿佛是哄孩子一样哄着他们两个。柴柚叶被哄得耳晕目眩,最终还是不满地听从了指挥去了另一个房间。客厅里只留着兄弟二人,柴八戒隐隐约约感觉到有所害怕。他低下头,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问你一件事,八戒。你前几天在惠比寿公园揍过人,是吧?”
柴八戒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恍惚。但很快,他想起了自己认识新朋友“小隆”的那天。他确实在惠比寿公园教训了几个挑衅他的毛头小子。
“是,是的。大哥。”
“我就问你一点。你揍得家伙,不是什么‘南街’的人吧?”
“‘南街’?”八戒隐隐约约想起对方躺在地上,周边旁人都在议论着他是“柴大寿”的弟弟,正因为这样才会做足了坏事。他觉得不服,彻头彻尾地不服,在想要继续下狠手来证明自己的时候,他被三谷隆阻止了。“不是。那只是几个嘲讽我的毛头小子。”八戒一五一十交代道。
“哼。毛头小子吗。你这家伙哈。算了。”柴大寿忽然笑了起来,那双深邃的眉眼中带着释然。“知道了。你去睡吧。我在客厅待着。”
“大哥不睡吗?”
“要睡睡不睡拉倒!”大寿嘴上依然是不客气的口吻,人却侧卧在了沙发上。柴八戒不知大寿今天出了什么事,但感觉有一层奇怪的感觉将他环绕。
是忧愁吗?他察觉不出。但很显然,大哥今晚的心情并不好,想来忧愁这种也不会放在大寿身上也说不定。可他并没有牵及姐弟两个就已足够幸运。想到这里,八戒飞快地跑去找柚叶准备着一起休息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弟弟胆子小的要死,他甚至没有能力和胆量去敌对什么比他更强的家伙!就算别人看到他在揍人,他也绝对不会下死手!因为八戒那家伙又温和又拖沓,全身上下都是不能战斗的缺点,就是这样我才一直锲而不舍地管教着他!”
柴大寿在面对警察时也毫不留情地将桌子拍得“咚咚响”。南街老大死了。可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不可能是自己的弟弟做的,哪怕这些成年人对他有多少怀疑,哪怕说着他弟弟曾经出现在公园揍人——那也绝对不可能是八戒做的!
“但是你们的父亲目前不是不在家中吗,我们会联系他来处理。”
“我才是柴家的大哥、柴大寿!有什么怀疑丢来我身上。”柴大寿仿佛被戳了痛点,暴跳如雷般直接站起身,他在警局中怒目圆睁,一字一顿低吼着。“我教他们揍人绝不借他人之手,堂堂正正靠力量决斗。八戒也绝对不会要把谁逼到死路上去。我的弟弟仇恨谁都不如仇恨着我——我的弟弟想要杀掉谁,都不如让他先来杀掉我。他还是没有长成的雏鸟,哪里会有那种想法?想要逮捕还是问询,尽管冲我来啊!”
真是可悲的家庭。
但柴大寿并不想成为更加可悲的大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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