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约定之日与少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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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日子到了。
说是约定,其实只是我故作矜持按捺着想要出门的心,并为了让父母尽力看不出我常出门的迹象。如此乖巧地待在房中,按捺不安又满怀期待的度过两日罢了。只是假装漫不经心等候两日竟然会如看着冰激凌化掉,却又吃不进嘴中一般难熬。大概,这就是一旦解除误会后,与对方想说的话自然就会变得更多的缘故吧。
龙宫寺坚今天在涩谷站的西口等我,他穿着同比小孩们中时髦的美式短袖和长牛仔裤,银质的耳钉在他的耳根处发着刺眼的光芒。
“阿坚,久等了!”
我冲站在朝阳中的他猛烈挥着手。
涩谷站向来人流涌动,十字路口来来往往着数不清的为生计奔波的成年上班族,还时常掺杂不少上京来的旅人和不太常见的外国面孔。我跟龙宫寺并排走着,也常被人流挤到肩膀触碰着肩膀,发丝缠绕着发丝的地步。
“坐东横线就好了。两站路就会到中目黑。”
东横线的始发站正是涩谷,沉得住气就能一路从涩谷坐到横滨。我是从未有那么沉得住气的经历,只是提起横滨,免不然就会想起在柴大寿的街区遇见被混混围殴的福利院少年。
【不知那个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我暗自思考着,却不敢多与龙宫寺透露,恐他多虑。
目黑区其实离我二人并不太远,两公里的路对我两来说即便走着去也不算难事。只是第一次前往心底总归有些不踏实,更何况我早就听说了目黑的地形不是丘陵就是低谷,非常弯弯绕绕,几乎都是上下坡路,相当容易迷失方向。
“阿坚,我们不买一份细致的地图可以吗?不会迷路吧?”对此,我确实有点担忧。
“放心交给我。”
既然龙宫寺如此坦然,我更不好驳他的面子。索性也做好了若是找不到就一路问下去的准备。但当我们出了车站,他轻车熟路地带着我穿越过目黑银座,进入曲折的小巷前往了驹泽通的银杏大道时。我才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对一切熟练到如同来过许多次一般。
“阿坚经常来这里?”
“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熟这些道路?”
过了驹泽通的交叉路口,我们沉浸在银杏与五针松那蓝海松茶般的阴影之间,宛若自己也被浸泡进了深夏的余韵中。我侧目看着龙宫寺的面容,有些好奇于对方怎么能对目黑区的道路如此清楚。
他因我的注视继而眼角余光变得慌乱了起来:“我在心中,啊不,我预备演习很多次,不可以嘛!”
“也不是不行呐——?”
我看出他那窘迫又带着善意的谎言,索性拖长声以放松的姿态回应了他的好意。随即,我与他一同路过正在放假的目黑的第五小学。我听说这个学校,却从未见过,便匆匆瞥了几眼。在转过几个弯道后,中目黑八幡神社在我二人的喘息声中悄然现身,露出鸟居边沿的一角。
龙宫寺坚忽然开口:“他们说,这里有能够实现愿望的涌泉。”
“涌泉?我只是听说过,还从没有见过呢。”我确实更加感兴趣了起来,疲惫也仿佛一扫而空。
葱郁高大的古树遮盖着这座神社。八幡神社并不罕见,可似乎这里最大的卖点则是从地下二十五米处抽出来的涌泉。于神道台阶旁,岩石堆砌出来的一方小水场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帘下,旁边还有块雕着“神泉”字样的石碑,提醒着我两这眼泉水是被“来往众人”一起认可的不可思议之泉。
在我两拍手行礼后,我们共用同个水勺舀了一瓢泉水小口尝了尝味道。水中确实有泛着甘甜的气息,和普通饮用水有所不同。转而,我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我两都再次合掌并低下了头,默默在神泉前诉说起心底对未来的祈愿。
【如果,真有神明能够听到我的话语——】
在品尝完神泉后,我与龙宫寺坚在手水舍洗手漱口,随即便来到了正堂处投钱摇铃。神社的铃铛声清澈悦耳,我与他再度履行鞠躬拍手的参拜礼仪,并在最后合掌表达了对“神明”的感谢。
【我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我未曾真正感受到“神迹”的存在,非要说我是否相信神明于天。我想,在听说过无数犯罪事件的家庭里,探讨这种事就仿佛在寻求种自我的心理安慰一般。我并不觉得今日喝了神泉便能获得大会冠军,但如果真被神明窥探到了我的心神,我反而,更想要一直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下去。
直到非要有所选择,务必跟龙宫寺坚分开的那日前。我期望我的时光,能如此平静却不失寡淡,护佑着我所在意的人,继续见到他们平安地生活着就好。
参拜结束后,我二人便很快离开了八幡神社。虽说我和龙宫寺确实去贩卖御守的吾女姐姐旁转了又转,但似乎这里是目黑享有名誉之地,御守的价格有点“难堪重负”。
“下次吧,下次由我买一个送给你。不然今天会不太好支付午饭钱。”
龙宫寺坚边认真地扫视着价格牌边说道。
“倒也不用非要要御守护身啦我自己不就能保护自己吗?”
我贫瘠的反驳似乎并未太惹他在意,更惹人在意的事下一秒已然发生。
“咕噜噜~”
临近午时,我的肚子因此空落落地大叫起来。保护谁的言论还没有着落,最先感到饥饿的甚至是我自己。我瞬间闹了个大红脸。龙宫寺则根本不留一丝情面,假装忽略都没有假装,反倒认真地点起了头。
“也是时候吃午饭了。”
“阿坚,这个时候请绅士点,不要这么认真!会让我感到丢人的!”
我恼羞成怒冲他愤愤不平地喊起来。
见我一副恼怒样,龙宫寺却咧开嘴露出了爽快的笑容。
“在这种时候害羞什么,你跟我那是什么样的关系。”
“既既既既然你这么说了,确实,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糟糕,糟糕透顶!我居然被这样简单的一句肯定就乱了分寸,若这样以后他还没做什么我就慌了阵脚该如何是好!
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默默麻醉自己,刚才的失语一定是我自己产生了某种幻觉所导致短暂性的想入非非,所以才失了语言逻辑。因而,我晕晕乎乎就跟在龙宫寺身后,一路被他带着走到了五小路旁某家挂着“和食”招牌的餐馆内了。
“欢迎光临——啊,是龙宫寺和椎名。”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不由惊讶地仰起头。料理台后站着的正是河田氏两兄弟。
“不会傻到才反应过来吧?门口不是挂着河田料理亭的招牌吗。”河田内保也讲起话来确实比河田飒也更加不留余地。他笑眯眯看向了正在呆愣状态的我,转而呼唤了一声:“妈,我们的客人到了。”
“是小坚和他的朋友到了吗?啊啦,快点进来呀,预定的午饭马上就好了哦。”
正当我摸不着头脑时,龙宫寺坚却驾轻就熟地走向前台,向内里招呼着。
“阿姨,叔叔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从医院回家来了,医生说不要剧烈运动,也不要长时间站立。所以晚餐的时候来搭把手也是可以的。”言罢,一头浅粉色长发的温柔女子从内厨里探出头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温柔亲切的笑意。“你就是也想来做客的小鹤吧?欢迎。”
“啊,那个,阿姨好——”我紧张地欠了欠身。“我是椎名鹤。”
“了解了解。”河田夫人相当随和,整体笑眯眯的气质似是天真版的内保也君。“小坚来帮忙时,常会提起你在比赛。”
我被河田夫人的气息所影响,闻言顺势开起了玩笑:“诶?莫非阿坚说我的坏话了吗?”
“怎么会呢,阿坚是个好孩子。”河田夫人从后厨端上了两盘热气腾腾的蛋包饭,眯着眼思考着开口。“他来帮忙的时候经常会说,‘要是鹤在的话一定会说什么什么’之类的,用来教训这兄弟两呢。即使比我们家的孩子要小,却相当可靠,在这个时候帮了我们很多忙——来,请用,专门研究的新式胡桃木肋排蛋包饭。”
“咦,咦?这么快吗?”我还是没忍住长大了嘴感慨着。“你们是知道我要来吗?”
“那是当然啦,这道蛋包饭还是我们一起研究的。”河田飒也在一旁解释道。“因为龙宫寺说你喜欢甜口一点,我们就改良了肋排蛋包饭。”
“原本我们是想自己来做的,draken说自己做的会更加有诚意。结果被我妈咪发现了,怎么都不让我们三个碰灶台,说要亲自下厨感谢draken最近在店里来帮忙的事。”河田内保也约是不忍心让我本人陷入一头雾水的环境中。“总之,这顿饭就当请客了。”
“不用,我会付钱的。”龙宫寺在我身旁断然拒绝。
“诶诶诶?所以你们是合起伙来把我框过来的吗?”我大惊失色,对他们三个指指点点。
“诶诶?难道你们没有告诉小鹤实情就把她带来了吗?”有意思的是,河田夫人也露出与我相似的惊慌失措表情。
三个男生在我们的指指点点中低下了头。
“不是啦,我们也没想到椎名那么容易就原谅了龙宫寺。龙宫寺前面对这个事苦恼到眉头不展,我们更多只是负责给他出主意。”
“而且本来就做好计划了,甚至选好参拜观赏的地点,要是不约她来这个秘密惊喜就会亏了虽然没告诉她我们家就是做和食的,但想着凭借她的能力来之前应该会发现招牌吧。”
“总而言之,是我今天想要开口却没有开口的失误。”
兄弟两大概是在母亲前的缘故,说话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撒娇的气息。而龙宫寺则带着那固有的负责态度向河田夫人承认着错误。当然,我也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从这番话里并不觉得他们三有什么错误就是了。
“我说,既然是惊喜,就可以被称作善意的谎言。那我肯定不会为此生气的。我只是感慨你们明明相隔这么远都能交朋友,居然还能一起定下计划来让我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是个准备好的意外——理解吗?我们家可是在涩谷哦,你们的店已经到目黑川边来了吧。”我连连打断,避免他们三人再胡思乱想。“呃,那个,本来今天能参观新的神社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能来到朋友家的餐馆吃饭我当然更开心的!不要太在意了!当然,阿姨,我也非常感谢你能为我和阿坚准备这顿午饭。”
“这有什么——”河田夫人则摇着头拉住我的手,将我安排到了座位上。“小鹤不知道这一切,却还来我们家店,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怎么说呢?”我举起餐勺,挖了一勺热气腾腾的蛋包饭。顺便听着河田夫人讲起事件的缘由。
原来,他们是在医院遇见的。而河田家的主人,这间餐馆的老板,在龙宫寺坚将要出院时因为腿伤住进了医院。
“附近有□□在收保护费?”
听到这件事,我顿时板起了脸色。刚入口粒粒分明的蛋包饭瞬间变得不香了。我顺势将那三位男生都压在了餐桌前,用眼神示意他们最好一个都别插嘴。
“要说保护费,是敲诈才对。”河田夫人摇了摇头,接下来的话语使我愈加锁紧眉间。“目黑这里有很多非洲使馆,所以身材高大的外籍人士也常有出现。他们招收了新的打手,就是为了在赚不到这条街的房租情况下威胁原来的租户全部搬走,好让他们重新盘下这些店铺涨二手的租金。但是我家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无论怎么样也不会选择离开的——更何况孩子他爸也不会选择就那样傻兮兮多交钱呀。谁能想到,竟然借用喝酒闹事的机会把老板拽出来打伤”
“竟然如此不讲道理。”这下,我总算理解河田兄弟为什么想要成为目黑的第一不良了。“阿姨,你没有报警吗?”
“他们,也给警察送钱。所以警察在录口供和选择证人的时候,更偏袒‘喝酒’这样的意外,而不是故意所为。”
我第一次意识到,贪污这种事竟可以不分职业。当然,在以前的我只是有所耳闻,无能警察这样的词语,终于在今日出进入了我的生活中。我终于看懂了河田兄弟身上那隐藏着的重担,也更加意识到了现实善恶不该有局限性决定性的划分。
“总之,了解到这一切的龙宫寺出院以后几乎每天都来我们家店帮忙。店里原先的员工因为回北海道探亲,也回不来。所以内保也、飒也和龙宫寺坚就成了零时工了。还能帮我去医院跑腿,哪怕是你决赛的那天他也正在店里看电视呢。”
“诶?”
“他来这里帮忙没有任何要求,只是时常关注着新闻。那天,小鹤你在领奖的时候,有电视台在录制吧?”
我忽然意识到,师父确实提过这件事。只是当时的我满脑子为怎么打败林田春玉而发愁。由于除师父外赛场内并没有我在意的友人,就连领赏状时我也没把自己获奖当太大一回事。
“难道你们都看到我——?”我正欲颤巍巍开口问询,面前的众人是否都看到自己在赛场神游天外的模样时。忽听身后有人推开了正门扬声问道:“打扰了,请问现在开始营业午餐了吗?”
“啊,是的!欢迎光临!”河田夫人立刻站了起来,摆出了微笑的营业架势。我跟其余三人立马同时都闭了嘴,河田兄弟退去了前台准备给母亲帮忙,我和龙宫寺则都面泛红晕自顾自吃起蛋包饭。就见餐馆门口先是进来了一位全身穿着黑色西装的成年男性。在西装男的身后,则跟着一个比龙宫寺看起来还要冷酷而无表情的深金发少年。
少年看起来明显就是锻炼过身体的那种存在,和一般喜欢打架的男孩不同,他肩膀与身材要更加宽硕挺拔。普通人用眼看,也能明显分辨出他比我们在座的孩童更加年长,且不说他那低沉冷酷的目光,他甚至还给自己的头发做了个削边的飞机头中卷。
“武藤少爷,要吃什么?”
“随便。”
男孩早已变了声,是我听过往日见过的少年音里最低沉的那种。看外貌,甚至比柴大寿还多了二分沉稳感。
“您总是这样,没什么喜好。”称他为少爷的黑西服男人不知是管家还是何种身份,叹了口气,去往前台翻看着菜单。“两份定食,一份鲷鱼手握,一份金枪鱼手握。”
“好的。”
说罢,男人又回到了少年近前,口若悬河地絮叨起来:
“少爷,您要升初中了。不能光去武场练武,也要记得去上补习班,才能做好功课。”
“话真多,我爹让你交代的?”
少年的面部依然没有多少表情,可话里带了几分厌烦的意思。
“您已经准备拿下全国大会的三连冠了,就应该花些时间把精力放在成绩这方面上。”
“我有做,又不难。”
少年的声音并无起伏,大约是察觉到我边吃饭边偷窥的目光了吧,下一刻,他将视线投在了我的身上。转而,就见他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连忙把眼睛挪开只盯着碗里的肋骨大快朵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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