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忠犬八公下的绚烂狂风

当我在踏着清晨的雾走向忠犬八公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这种感觉让我对叫龙宫寺坚一同去学校这件事变得十分不真实，甚至不真实到心里满是疑惑：诶，那家伙不是不良生，不良生不应该迟到早退嘛。——啊不不，想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缘由使他迟到。但是突然和我一起早到莫非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

        想到今天早上摸去电话机旁给龙宫寺家打电话时的情景。电话那头大概是没睡醒的谦先生接的吧，一副起床气隐忍到要发作的声音。

        “这么早啊，哪位？”

        “打扰。我是椎名鹤，想找下龙宫寺坚”

        那边的声音在刹那间变得清澈明亮：“噢噢、抱歉。阿坚！快点！小鹤给你打电话了！不用紧张，那个混小子二十分钟后就到忠犬八公像那里等你。你们自己去上学吧。挂了哟。”

        速度相当之快是我都没有料到的事。还好那时我已快吃早饭，这样走到约定地点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倒是母亲有所介意地问起来：“在跟谁打电话？”

        “同学。今天拜托我叫那个人起床。”

        我刻意省去了称呼里的男女之别。

        母亲在此刻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双眼一眯却使我有点心虚，幸好她接下来的话语并不是什么过度的言辞。

        “你也能有朋友的话。打个电话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没有应声，吃完饭就离开了家一路直奔与龙宫寺约定的地方去了。到达八公像前，我却猛然发现龙宫寺竟然来的比自己还早。

        “阿坚！这里！”

        他嘴巴上还叼着个菠萝面包。听到我的声音，相当利落的大步走向我：“我还在想，你有没有迷路呢。”

        “喂，我本身不算路痴的好吧。这附近一两站路早就熟了。”我不输气势地反驳他。

        “是吗。”他轻笑一声率先迈开步子。“走了。看起来下回你应该能找到去我家的路。不过我这回叫你来，只是为了看你早晨的时间，下回，我就知道什么时候在你家旁边等着了。”

        “诶，但是。”这番言论并不在我的预料之内。“岂不是阿坚就得早出门好多。本来你前几天，上课的时候还在打瞌睡来着。”

        “”他脸上挤出了红晕。“笨蛋，那是因为最近我家在搬家。改地址装修的时候有很多是大叔自己做的，我在打下手。”

        “噢！”我露出了终于搞懂的表情。“你住新家啦。”

        他搔搔后脑勺，更加不自然。“再说了就算是不良也想要按时到校的好吧！不然总看别人的脸色也很不爽的！”

        “是是。”我因这样的回答彻底放下心来。

        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很快就到了学校。今天也巧，正是酒井有希子当值。看到我两一同踏入校门时，她连嘴巴都张的更圆了些。而龙宫寺却像小狗狗一样发出了“哼哧哼哧”的声音，昂着头就闯进去了。

        “学姐，早。”

        我礼貌性地道完安，当然，这也可以被心中有愧者视为一种我对挑衅的偿还。就见操场那边体育部的好些男生们也冲龙宫寺跑了过来：“早上好，坚君！”

        龙宫寺回身，冲我露出笑高声道：“椎名，我去训练了！自己回班去吧。”

        “好——”

        而过了几天后。坐在我身旁的龙宫寺从第一节早课时就忽然开始止不住的叹气。我见他平常并不会这么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不由心底有些担心。

        【怎么了？】

        我隔着书本跟他传纸条。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歪歪扭扭的字体、笔锋力道却十分犀利。这是属于龙宫寺坚个人的笔法风格。

        【什么问题。】

        我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看着他抓耳挠腮了好一阵，纸条再度传过来时却写着：

        【下课说。】

        我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好奇之心难灭。若是往日他一定会直接地告诉我发现了什么八卦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但是今天他居然耐着性子要等到下课，我向龙宫寺抛了个“我很吃惊”的眼神。一直按捺着内心的冲动而等到下课。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嘛，阿坚。”

        我连忙趴在桌子上用胳膊肘推了推他。他也识相地趴在桌上开始和我说起了悄悄话。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班在团体接力赛的时候赢吗？”

        “我？”

        这是个我没有料到的话题。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在比赛上赢了他们我觉得并没有什么意思。这种事就像是在借助我的长处欺负他们的短处一样。有时，一个团体赢了才是最重要的吧。”我看到他的眼里闪着认真的光芒，便了解到龙宫寺坚说出这样的话并非在开玩笑。

        “可是我们年级有四个班诶。”而我们班恰巧是最后一个。

        “所以啊，这不是就靠你了吗。椎名。”

        龙宫寺眨着眼睛将信任之情毫无遮掩地交给了我。

        “成为我们的军师吧，椎名鹤。”

        我自小读过古代小说，更读过历史书，了解过像黑田官兵卫一样伟大的人，自然也知道军师是做什么，需要思考大道理的人。只是我不知道，我能否有着成为所谓“军师”的能力。

        “军师吗？”

        “是你的话。我就和大家都能百分百将信任交给你了。”

        龙宫寺坚这么说道。

        既然话已至此，我心中渴求胜利的火苗也开始燃烧。书中那些军师在出战前也是过着每天平静如水的日子，随后因为成了军师那样的平静将一去不复返。我第一次有了比追求好成绩更强烈的愿景。

        想要获取胜利的人，是无罪的吧？

        “交给我吧。我会成为你独一无二的军师。”

        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大胆。我答应了下来。因而，我时常抽空去围观体育部学生他们的训练。同年级的学生里无论是有长跑出色的还是短跑出色的家伙我都默默记在脑子里，第二日的时候，又借助风纪部的工作之便，去和对方班级的学委聊天。

        后来回想起，看起来纯洁的小孩居然也学会了有心思保护自己乃至向胜利发起攻势。那便是我人生中以“军师”身份发起的的第一场战役。我在课余时间甚至花了时间来读体育类的书籍，将所谓的技巧一本正经的传授给龙宫寺坚。而龙宫寺坚则负责实战方面，他时常号借助自己得意影响召同班同学去训练，或者是接力的同学来场集训。

        备战的日子，我在道馆待着时训练都有些忘乎所以了。

        “椎名，你最近打的不错。”

        山本敬行是道馆主人，也是我新认的师父。据说他是以前和父亲一起做事的人。但后来因为受伤，就从警察这个职业退役。开了道馆，负责教普通人一些防身的武艺。

        “是。师父。”

        “你出招的时候变的专注，因为什么？”

        “想着怎么结束。”我不敢欺骗师父，只好把自己最近的心事讲出来。“最近要参加运动会了，我们班想要赢得接力第一。结束之后就能更专注的思考怎么取胜了，如此，习武的时候也专注于如何结束。”

        “你这样说，你的同门们会哭的。”山本敬行师父看着我刚放倒的小师弟，无奈地摇摇头。“但是，你的想法也很适合起倒流柔术。”

        “请师父指教。”

        “起为阳形，倒为阴形，以阳可胜，以阴亦能胜，以弱胜强，以柔能克刚。”

        我平生理解最难懂的古文莫过于此。这句话像是柔术中的一种文艺化的学问，又似在启迪着我的人生与战斗方式。往后只要是练武修心的时候，我总在思考这样的话语。原本我以为，人的一生中只有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最终却发现，武学的精妙就在于不同人就该以不同的解决方法来制衡，否则将是何等无趣的事。

        接下来的几日，我又陪着龙宫寺一同分析了之所以接力能赢更多是选手与选手之间的熟悉。上体育课时，我们还提议做了演练赛，让同学们能够更加的在紧张的环境下熟悉彼此。

        “至于排名，由于每个班会派四名同学，加起来就是十二名同学。最需要注意的是，一棒用来迷惑，挑选短跑成绩最差但长跑成绩不差的学生。二棒用来稳固速度，超越先前落下的一个人的距离。三棒用来骚扰敌人，要用最大的个性和极佳的冲刺力让其他选手认为这就是我们班最好的选手。四棒，呼吸平稳，要在短跑的过程中保持最佳状态。不慌，不乱，有绝对的信心就会让他人对他产生畏惧。”

        我的计谋并不全面。只是那时我们都是不算成熟的小孩，未曾遇到强过自己太多的对手，难免会觉得一切就在计算之中。这种同年级的比拼中并不需要使用太多手段。而人总难以捉摸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当不同于过往的事件悄然出现时。或许这也是一种成长。

        运动会当日，也是家长开放日。我的父母并没有打算前往学校，且提前像老师请好了假。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父亲的工作关系着他人的安全，母亲的工作亦如同流水线一样不可能随便停下。当然，可喜可贺的是母亲为我认真准备了运动会便当。

        “你是风纪部的成员，并不需要上场比赛，是维持秩序的人。完成好自己的职责。刚好，我们就不用带摄像机去了。没错吧。”

        是啊，我说不出辩驳的发言。乱糟糟的情绪在我的心中酝酿做一团，可又觉得，并无道理，只得说出一句：“明白，一路平安。”

        带着便当走向学校路上的时候，龙宫寺坚大约看出了我的心有郁结。说这是心事，想来我又表现得如此明显，大概是沉着脸或者是不够兴奋的缘故。他沉默着半晌，信誓旦旦凑过来。

        “那个”

        “怎么了？”

        “来拉钩吧。”

        龙宫寺用小拇指固执地拉住了我的小拇指。

        “约好了。我会将胜利带回来。你等着我。”

        “我会在终点等你。”

        四小人数比较多，所以需要很多人手一起来帮忙。儿童会中的学校干部因而在运动会时都是无法报名的。大家各分其职。有需要播报的同学、维持秩序的同学、帮助校医治疗的同学，或是帮助老师记分的同学。我刚好是最后者，被派遣到田径比赛的终点和老师做登记等一系列工作。焦头烂额的忙碌让我也没什么时机管的了太多。直到忽然有个人摸了摸我的头顶，我抬头瞧才发现来人正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咦？谦叔叔！”

        是龙宫寺谦。

        “阿坚等下就要上场比接力了，他让我先来这边找你。来——辛苦了。小裁判。”

        我欣然接过水灌了半瓶，转而压低我的遮阳帽向他道谢。

        “谢谢谦先生！”

        “很努力嘛。不过，放心吧，在这里看着阿坚的身影就好。”

        只是这样简单的对话，期待就在我心底生根发了芽。我站在操场田径赛道旁，接力赛从起点开始设线，固定好的位置站一个人，于是起点也是终点。而龙宫寺此刻就站在操场的那一头。我看不清他，想来他也看不清我。首发的同学冲我兴高采烈地挥手，我也挥手示意：“要加油噢——”

        “没问题！”

        伴随着信号枪的一声刺耳的枪响。每个人都带着接力棒冲了出去。我的心逐渐提到嗓子眼，耳边响起喧闹的欢呼和加油声。

        时间过去了多少秒，多少分钟？我算不清楚，因为所谓的秒表在体育老师的手里。但当我站在终点线那里看到璀璨的金色向我扑来时，我仿佛触及了能够释放真实自己的自由光芒。

        ——那是一阵夏风，璀璨而绚烂无比，带着阳光温暖的体温，和只属于那个人熟悉的味道，狂烈而自由，不羁并独特，席卷进我的眼前，冲入了我的生命。

        “龙宫寺坚——跑起来啊——！”

        我忍不住大声呐喊着。

        那股雄风，冲入了所有人的视野，仿佛超越了一切烦恼。他果然率先一步，取得了胜利，突破了终点线。我情不自禁被吸引，本能地狂奔而去。

        我，拥抱住了青春之风——

        “鹤！看呐、这是属于我们的胜利！”

        龙宫寺坚，属于我的狂风啊，在我耳边，尽情欢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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