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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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朝辉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过了一生。
梦中他和花子相遇的方式和三年前一样。
于朝辉在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认识的赵虎，他妈妈就是被赵虎杀害的。
他终日混迹在赵虎常出没的道口，那时他极为瘦弱，招架不住赵虎的一拳，但他的眼神犹如烈火中淬炼出来的钢铁，死死的盯着赵虎，眼神如刀子从他的心脏刺进，那样就能杀了他，替母报仇。
遇见花子的那天于朝辉带了各种刀子，尖头的，钝的，水果刀，剪刀，放在斜挎包里，走一步，叮铃一响。
他想着和赵虎同归于尽，殊死同归。
躲在黄杨堆里，看着差不多的时间，有脚步由远至近的走来
似乎比往常都轻快些？
于朝辉听着有些不同的脚步声。
但是他没有犹豫，当脚步到他跟前时，他猛地扑出去，右手死死地攥着把手韧出血的刀子，锋芒的尖端抵着被扑倒的人的喉结。
花子想本能的害怕的大叫，可脖子感受到的冰凉让她不敢出声。
遮阳伞抛在一旁。
白丝如泼水绽开，脸上的五官揪在一起，汗珠黏住了鬓发。
蒸腾的热气黏住两人交界处。
于朝辉看见眼前的少女傻了眼，他搞错了对象。
赵虎粗粝的嗓音从拐角处传来，真正的目标要来了，可是他现在没机会了。
于朝辉听着赵虎的声音，想了一秒，用干净的左手拉起颤抖的花子，带着她逃开了。
不记得具体是几号了，总之那天太热了，花子跑在杨树不大的阴影下，烈阳从小路上不时的射在花子身上。
手上的汗跟502胶水一样黏在一起。
花子看着于朝辉的背影被拉跑，她看前面的路，看前面的树，看前面的影子，看于朝辉湿透的背。
花子想起哥哥拉着她的手在小河边放风筝。
那时爸爸妈妈还在旁边看着她们。
不知跑了多久，花子感觉头晕目眩，脱水了，眼前的景色也模糊起来。
在快倒地的一瞬，她感到被托起，头靠着单薄的肩。
梦中的于朝辉省去了那段他心中不愉快的回忆。
他就梦着了他救起花子后，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家，看着她慢慢平复的胸口，拿着毛巾一遍一遍的擦着花子红彤彤的脸庞。
他在医院照顾他妈妈时也是这样的细心。
他不知为何，心里的悲伤被冲淡了些，他正在被需要着，他亏欠了一个少女。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褪去红色的修饰，嫩粉的嘴唇也安详的勾着角度。
睫毛也是白的。
于朝辉看着花子的眼睫毛，眼下的小雀斑。
浅浅的呼吸几不可闻。
他认定要是不把手放在她鼻子下的话，就会认为她是个芭比娃娃。
当于朝辉真把手放在花子的人中感受她的鼻息，花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中先是惊愕，不过在一瞬就回想起刚才的经历。
于朝辉有些尴尬的缩回手指，沉默在两人之间散开。
“呃，这是哪里”
花子咧开嘶哑的喉咙，说出破碎的话
“这是我家”
于朝辉顺势递上了水杯。
沉默再度袭来。
花子叹了口气“捡了条命回来呀”
“”
“你不害怕我吗”
“为什么”
“我不是差点儿伤害你吗”
花子躺在床上，双手触摸凉丝丝的床单，于朝辉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边，紧挨着花子。
“嗯，你要是真想杀了我的话，我就不会躺在这么舒服的床上了，不是吗。”
花子靠在床沿的手戳了戳深深低着头的于朝辉。
于朝辉抬眼看着脸色苍白的银发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
“季花子，你呢”
“于朝辉”
花子看着他的脸出神
我想，花没有朝阳的照射是无法成长为好看的花朵吧。
“嗯感觉在某种意义上，咱俩很有缘呢。”
花子笑眼弯弯的说道。
那张笑脸越拉越近，放大到无数倍，直至变成千万亿像素点的其中一粒，于朝辉在挣扎中醒了。
睁开被汗水浸没的双眼，模糊的世界渐渐清晰。
是医院
于朝辉意识到他昏过去了，接着他发疯般的猛地扑下床。
手背上连得输液线缠住他的双脚，狼狈的摔在地上。
护士赶来，于朝辉死死拽住护士的裤脚
毫无气力，硬生生的从嗓子扯出一句完整的话“带我去找季花子。”
泪留在于朝辉摔倒的地上，他毫无意识的哭了，他的眼比他的心先痛了起来。
继母亲走后的那朵带给他生活色彩的花朵被折断了。
谁还会需要他呢？他的心里又空荡荡的。
花子生前跟季予说过，她要是走了的话，就要把身上有用的器官捐献给有需要的人。
那颗不能继续在花子身上起搏的心脏被安排在另一个少女的身上。
季予在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后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他的脸上看不出情感的波动，仿佛他只是个局外人。
季予看望过昏迷沉睡的于朝辉，看望了继承花子心脏的少女，就在一天一夜之内，季予没有表情的脸上带了沉重的疲惫和阴郁。
拢拉的嘴角，半遮的瞳孔，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脚上那双居家拖鞋。
少女的手术很成功，和花子同岁。
少女的妈妈在手术室外泪流满面的感谢季予。
在医院里的记忆差不多都消失了，像电脑里的存档被删掉了一样。
六月末的京市更加燥热
于朝辉喘不过气来，在白晃晃的太阳下站一秒都要向后倒去，连忙不迭的返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拉上宽厚的遮光帘，一丝光亮都透不过来。
跌倒在看不见落满尘土的地毯上。
今天是季花子去世的第15天。
在于朝辉15岁的时候，他遇见了季花子，这个承载他不成熟的喜欢的姑娘。
他摊开身子，让身体从心脏到指尖感受到房间的沉寂，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了，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他又想到母亲离去后他也是这样盯着天花板的，仔细的看着屋顶角的积土和丝丝裂缝，脑袋木木的，他好像不在房间里，他仿佛跟着母亲和季花子一起走了。
眼角溢出湿热的液体划过太阳穴，落到不知道哪里。
他两手空空的，明明已经快要握紧的手此刻又是空荡荡的，胡乱抓着空气，与天空相爱。
想到什么事，松弛的手指狠狠卷曲起来，咬着嘴巴的于朝辉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锤着地板。
“咚”“咚”一声接一声
于朝辉从绝望中生出狠戾，仿佛是录入命令的机器人，脑袋里只有沙了赵虎的指令。他要让赵虎和他的所有付出代价！
手机在黑幕中徒然响起，如午夜凶铃一般，吓醒了走火入魔的于朝辉。
是一串不熟悉的电话号码。
“喂”
“是于朝辉吗”
对面的声音嘶哑疲惫，又带着不容决绝的语气
“你是谁”
于朝辉警惕的反问
“我是季花子的哥哥，我叫季予。”
于朝辉有些震惊，不过一瞬就沉稳下去
“您讲”
“嗯。花子的事儿我想你应该都知道了咳，咳”
咳嗽一声比一声大，电话对面的男人显然在竭力克制着自己。
于朝辉也不催，他太明白此刻的季予是怎样的心情了。
“你认识赵虎吧，我需要你协助我，如果你想为花子报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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