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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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沈娆梳洗好先去了太后那儿,她去得已经不算晚了,但宜妃还是已经早早等在那儿了, 一张巧嘴逗得太后合不拢嘴, 连给太后梳头的从小宫女都笑得手有些打颤了, 好在太后一向慈和宽仁,被扯了头发也不说什么。
宜妃见她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沈娆连忙将她扶起来,心想要是后宫里的女人都能跟宜妃似的该有多好。
正说着话外面通传惠妃来了,惠妃打帘子进来的第一件事也是先向太后请安,再给皇贵妃请安, 就算对着品级一样的宜妃, 也客气地行了蹲安礼,当然宜妃也同时回了一礼。
看着这一幕, 沈娆心想,这才是正常人的打开方式嘛, 即使心里有龃龉,表现上的平和还是要伪装一下的,也就是小佟佳氏那种脑子长得跟别人不一样的, 才能干出那种事儿来。
有了比较,沈娆就连看着惠妃都顺眼多了, 趁着惠妃跟太后说话的时候, 宜妃给她打眼色,让她上去帮太后梳头,沈娆笑着小幅度摇摇头,侧首在宜妃耳边说道:“姐姐去吧, 我手笨,当真做不来这个。”
宜妃还想推辞,但看着沈娆完全没有上前的意思,又不想侍奉太后的机会被惠妃抢走,对沈娆略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太后身后接过了梳头宫女手中的篦子,一边为太后篦头发,一边跟她老人凑趣说话。
宜妃这么一动,惠妃就显得没地方去了,她本也想去太后身边奉承的,不过和宜妃不同,她没有存着多少讨好太后的心思,只是不想与皇贵妃一处罢了。
然而屋里就这么几位正头主子,惠妃再不愿意,还是走到了皇贵妃身边,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两人一人捧一盅砖茶,默默无话。
沉默许久,还是惠妃先忍不住开口道:“看着娘娘精神不大好,可是昨夜累着了?”
沈娆没多想,揉了揉额角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第一回出远门不太适应……”
“是,这外边也就看两天新鲜,时间长了哪有宫里舒服,妾身也成日盼着回京呢。”惠妃笑着附和,她在面对沈娆时多少有点心虚。
皇贵妃帮过自己两次了,而且次次都是救命之恩,不管是当初阻止自己闯慈宁宫偏殿还是没有声张自己在皇上昏迷时的所作所为,她都应该感激的。
但她心里实在过不去那道坎儿,倒不是嫉妒她受皇上宠爱,只她养着太子这一条,自己就没法俯就,她总会想着是不是自己低了头,自己的大阿哥是不是从此也要矮太子一头了。
“惠妃姐姐这话可不实在,过了孝陵就该往漠北走了,别说车马劳顿了,就是天上下刀子只怕都挡不住姐姐见儿子的心呢。”宜妃插嘴笑道。
惠妃被说中心事一愣,也跟着笑开了,当娘的惦记儿子天经地义,她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太后和沈娆也都带着善意的笑,这时刚进来的宁谧太妃却突然开口了:“可不,别说惠妃惦记,我这心里都见天儿打鼓呢,谁不盼着啊,皇上可是定了太子殿下亲自劳军呢,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作为裕亲王的生母,宁谧太妃这话说得可真是滴水不漏,既有对皇恩浩荡的感激,又因为大阿哥在福全帐下的事显得与惠妃格外亲近,还提到了太子以储君身份犒赏三军的荣宠,表达出了对太子极大地尊重,这是给足皇贵妃面子。
沈娆笑笑接下了这份好意,又亲自把宁谧太妃让到上座,宁谧太妃没有推诿反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娆一眼,沈娆一愣随即顺着太妃的视线注意到了惠妃此时极为尴尬的面色,有些不明就里。
太妃的话有什么会叫她不舒服的地方吗?突然沈娆神色一凛,惠妃不满太子劳军?
她想起在宫里时康熙对胤礽的教导,他说你是储君,和兄弟们是不一样的,你要学会把自己放在主宰的位置上思考问题,而不是想着下场和众兄弟事事争个高低……
惠妃若仍存着叫大阿哥出人头地的心思,自然不愿意见到胤礽犒赏胤禔的一幕。那昨日小佟佳氏突然对着四阿哥发难,其中有没有这位惠妃娘娘的手笔呢?
沈娆深深看了惠妃一眼,又很快恢复了笑脸,轻声陪着宁谧太妃说话,她今天要做的事儿若能得这位娘娘相助,那可就真是板上钉钉了。
“娘娘交给我的虾须镯,臣妾戴着了,只是到底没能全了姑母为我添妆的情谊,只盼着来日等我小叔家的妹妹出嫁时,能将这宝贝赐下去,也算是咱们女人家的传承了。”沈娆将宽大的马蹄袖一折,露出白莹莹的纤细手腕来,一对赤金的镯子挂在上面,显得格外贵气逼人。
宁谧太妃笑着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一家子一家子,砸断了骨肉连着筋,骨肉亲情错不了的。”
沈娆点点头:“娘娘说的是,说起这个还是谢谢娘娘呢,裕亲王阵前有勇有谋,立下赫赫战功不说,对我小叔也是极照顾的,臣妾早该给您磕头道谢呢。”
宁谧太妃连忙伸手按住她:“这可使不得!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着往沈娆这边倾了倾身子,小声促狭道:“这要深说起来,还不一定谁谢谁呢,福全再好也是他们爱新罗觉家的人,费扬古才是咱们本家呢。”
宁谧太妃说完朝她眨眨眼,这话可不能外传,儿媳妇向着娘家在寻常百姓家里都是大忌,更别提皇家了,可这本来就是人性的一部分,养大自己的娘家,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就连沈娆这种与自家阿玛水火不容的情况,不是也有情谊深厚的叔侄姑嫂需要惦记吗?
沈娆看着宁谧太妃感激地笑笑,跟聪明说话就是这么省心,她以往只知太妃形容豁达,如今看来远不止于此,就如裕亲王,能在康熙面前那般得脸,靠的绝不仅仅是一份“愿为贤王”的不争,这娘俩都是有大智慧的聪明人。
小佟佳氏姗姗来迟,这次还真不是因为她不规矩,而是卯时才康熙叫了起,都没顾得上医治血肉模糊的膝盖,匆匆梳洗过后便赶来了。
她脸色惨白,走路一瘸一拐的,上了浓厚的大妆也掩盖不了眼神里疲态,沈娆心里本是极不待见她的,但这会儿瞧着她也有几分可怜。
眼见着惠妃要开口,沈娆先挡了下来:“皇额娘收拾好了,咱们便出发吧,暂奉安殿不近,别误了时辰才好。”不让惠妃激她,算是再最后给她一次机会,倘若她真能长记性,一会儿不论自己说什么也不接招的话,谁也奈何不了她,可若还是同以前一样,那也就怪不得自己了。
太后点了点头,扶着宜妃的手出了门,沈娆早就吩咐了肩舆,候在门口,也就太后敢做,宁谧太妃都笑着辞谢了。
“我可不跟你们小年轻似的,穿那什么花盆底,我这软船底的绣鞋舒服得很,走走不打紧的。”
众人闻言都往她的脚上看去,赭石底的鞋帮、前脸皆以同色绣线绣着低调的团云纹,鞋底也不是宫中常见的橡木质的,而是用厚毡布打成袼褙,多层合在一起,再以麻线纳成鞋底,更像是后世的千层底老布鞋,显然不是内务府造办处的手艺,八成是自己宫里做的。
宜妃朗笑着道:“还是您啊,未卜先知,不像我们这些傻的,这会儿就算把脚腕子走断了,也只能干看着眼馋,就算把口水馋出来,太妃您只怕也不肯割爱了。”
宁谧太妃也笑:“这还真没不能给你们穿,我们都老了,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岂不是成了老妖精了?你们年纪轻轻,要是都照我这么打扮,只怕连皇上都不愿意呢。”
这话一出,众人也都笑开了。这样祥和平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太皇太后的祭礼结束,皇上扶着太后到去偏殿里用家宴,太子跟在皇上身后,间或提到他时,才接上一两句,其余的精力都用来盯着沈娆。
自家额娘昨晚说要把佟佳氏留在这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有点怕她冲动行事,惹了皇阿玛。
胤禛就跟在沈娆身边,有惠妃、宜妃在中间,离小佟佳氏也有一段距离,而且他一贯爱肃着小脸,这会儿更没人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
说是家宴,其实这就这么几个人,吃的也不比宫里,康熙大约是不合胃口,略动了几筷子素菜,就不再动了。
沈娆瞥了梁九功一眼,就见他对自己笑着点了点头,她早起犹豫了再三,还是叫岫月拿了几碟子康熙爱吃素日里的点心送了过去,这会儿梁九功对她点头,就是在告诉她,那点心皇上已经用了。
难怪还有心思挑食,就不该心疼他,还皇上呢,闹绝食幼不幼稚?沈娆心里吐槽道。
她这一顿饭吃的也很不自在,两个孩子明里暗里各种盯着自己,她抬手叫杯茶都能把胤禛吓得一跳,伸着手拽自己袖口。康熙更是明里暗里打量自己,她那话敢当着梁九功说,就没想瞒他,估计也是在等自己动作。
就连太后和宁谧太妃都时常关注她,宁谧太妃是她早上通过气儿,可太后怎么都知道了?想到这儿沈娆无奈地笑了笑,果然能留下的都是“上届考生”中的精英。
不过她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发难,康熙对太皇太后的敬重她看在眼里,而且她自己也是打心眼里尊敬这位睿智坚毅的女性的,即使有算计,也不该在祭礼上,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她还是等得了的。
等正式用罢所谓家宴,对孝庄文皇后的祭拜就算结束了,康熙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笑着看向她,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左右无事,皇贵妃陪朕逛逛?”
沈娆有些不愿意,这人太精明,她怕自己那点小伎俩被他三两句话就试探明白了,万一他真那么想不开,一门心思就要护着佟佳氏,提前化解了自己的计划可怎么办。
见她犹豫着不想开口的样子,康熙笑得更开怀了,他走到沈娆身边,柔声打着商量:“朕什么也不问,咱们就走走,不说话行不行?”
沈娆被他这样一说,也有些撑不住笑了出来,哪有这样的?
她点了点头,随他出去了,先前太后她们已经叫太子带着四阿哥送回去了,这会儿只留下三位嫔妃,她们何曾见过皇上这样温柔小意过,要说心里一点酸味没有是不可能的。
但其中宜妃想的最开,甩甩帕子伸了个懒腰,打算回房补个觉,惠妃左右担忧,不仅看着皇上宠爱皇贵妃着急,就连太子陪着太后说话,心里也不舒服,但她多少知道掩饰,眼看着宜妃都走了,也不想跟小佟佳氏共处一室。
只有小佟佳氏恨恨骂了句:“狐媚子!”身边的宫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一个劲儿的劝她别再闹了,就皇贵妃那个人,真惹急了连亲王嫡福晋都说杀就杀,作何想不开非要撩拨她呢?
“你懂什么!”小佟佳氏毫不领情地推了正在给她揉腿的贴身宫女一把:“要不是因为她,阿玛能失了圣心被降爵撤官吗?如今连隆科多那种野小子都爬到他头上了,我怎能不恨?倘若我阿玛还是议政大臣,那我入宫怎么也得封个贵妃,哪用得着像现在似的看人眼色?”
就算封了贵妃,也得看皇贵妃眼色。贴身宫女心里默默补充道,可小佟佳氏却没注意到这些,她继续道:“姐姐就是太心软,才被这么个狐媚子拿捏了,累及家门,从小就是这样,明明样样都不如我,占了个嫡出的名头,事事都要压我一头,如今好了吧?她斗不过的人,我自然得帮她收拾了。”
“可是……皇贵妃深得圣心,皇上之前从没对哪个女人这样过……”贴身宫女还是不愿意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出言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小佟佳氏不满道:“谁让她也有个好姑母呢,皇上不待见董鄂氏,只要抓住这一点,她就跑不了……”
沈娆谨守承诺,一路死死闭着嘴,康熙见左右无人,笑着在她脸蛋上掐了一把:“生气了?”
沈娆一把拍开他作乱的手,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可康熙却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君无戏言?可都是凡人,活着哪能有不反悔的,不要太为难自己。这话不还是你说的吗?”
沈娆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居然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康熙看着她吃瘪的表情,仰头笑了起来,他握了握沈娆的手,又快速松开,毕竟是陵园,太亲近了被人瞧见对她名声不好。
“怎么这样凉?”
沈娆惊讶道,他的体温总比普通人高一些,寒冬腊月里手脚也是暖的,这点叫沈娆冬日的时候,格外喜欢缠着他,如今不过八月,自己都不觉得冷,他的手怎么会是凉的?
她有些着急,一时没顾及那么多,将手贴在他额上,倒是没发热。
康熙就是受用她这副为自己着急心疼的样子,笑着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攥在手里舍不得放:“别闹,就不怕旁人瞧见了,又要说你惑主?”
沈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其实……他们说什么都影响不到我吧?”
康熙闻言大笑,他攥住沈娆的温热柔软的手,反复揉捏:“对!管他谁说什么,都碍不着咱们皇贵妃的事儿!”
这大概算是承诺了,沈娆笑笑没接话,两人就这样携手在皇陵里闲逛,走到一棵大杨树下,康熙突然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仪树?”
沈娆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康熙继续道:“栽在景陵,你喜欢什么叫他们添上。”
沈娆这才明白,景陵就是如今正在修建的他的皇陵,这时候的人,说是不忌讳吧,出个门都要钦天监算日子,说忌讳吧,给自己盖坟盖得倒十分坦然。她有些答不上来,似乎是下意识避讳着这样的话题。
“这有什么?那是咱们的万年福地,你喜欢什么样,就叫他们弄成什么样,将来……反正你得陪在朕身边。”康熙此时坚持的样子,带着几分幼稚的执拗。
沈娆笑着看着他,她总觉得自从来了孝陵,康熙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总是像个闹脾气得不到满足的孩子,也许这里离孝康章皇后和顺治都太近了,勾起了他心里最不喜欢的那段回忆。
“先帝……又惹着您了?”沈娆本来都想好不管他了,可看他这样又有些心疼,便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康熙低头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在她温柔沉静的目光中,康熙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他骂了朕几句,不过又被朕堵回去了,如今……他再也不敢闹腾了……”
沈娆有些讶然,先帝有多疯她也是见识过的,怎么这回这么轻易,就被他制住了?
康熙笑了笑眼神似是得意,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哀伤:“还是他提醒了朕,他叫朕把孝康章皇后迁出孝陵,朕就告诉他,不用想那么多,朕压根就没想将来再把他葬到孝陵里去,就在如今给皇祖母修的昭陵里再建一处地宫,叫他和孝献皇后永世不得同眠。”
沈娆心说,您还真是够损的,没直接气死先帝吧?
“咱们不为了前人的错,惩罚自己好不好?”过了许久,沈娆才靠着他轻声开口道。
康熙闻言又沉默了半晌,才柔声贴着沈娆的耳边,十分郑重地承诺道:“好。”
“朕可以放下对董鄂氏一族所有的芥蒂,但你要永远陪着朕。”他执拗地要求道。
沈娆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她不是很在意所谓家族,那个家里能让她挂怀的始终只有费扬古那么几个人罢了。
不过康熙这样说,倒是对她本来的打算很有裨益。
她眨眨眼:“皇上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康熙笑了,在她脑门上轻轻点了两下:“走吧,叫上她们给太后请个安,不然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到时候皇贵妃的戏可就没法唱了。”
沈娆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嘴唇,跟着他往太后的屋子里去了。
他们俩逛的有些远,到了门口,就能听见屋里已经十分热闹了,八成是宜妃和胤礽在哄着老太后说笑。
她和康熙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放开牵了一路的手,沈娆笑着低下头,试探着挣开了他,让康熙先进去,自己落后半步跟着。
相互见过礼,老太后正在给胤礽他们讲草原的风土人情,康熙来了也跟着听,偶尔讲几句自己去草原时的所见所闻,有来有往,气氛很是融洽。
偏偏小佟佳氏,逮到机会就要提一句如何舍不得走,不忍心姑母在皇陵寂寞,听得一向爽利的宜妃直撇嘴。
“妹妹这样舍不得,可见是个同孝康章皇后有缘的,不如多留一段日子,陪陪她老人家,也省得先皇后泉下寂寞。”宜妃一副完全是为他人着想的模样。
小佟佳氏一时愣住了,下意识地摇头,看着康熙的眼神充满惊恐,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沈娆一笑,不想留?这可由不得你了。
她突然起身,对着上首的康熙和太后行了个大礼:“皇上、皇额娘,臣妾见佟妃妹妹如此孝顺,只觉自己相差甚远,实在心中有愧,因此冒昧想求个恩典,还望万岁爷和太后娘娘恩准。”
太后隐晦地看了沈娆一眼,似乎不赞同她这么做,但康熙却了然地点了点头:“说吧。”
“臣妾的姑母,”这话一出周围响起一阵抽气之声,胤礽都要站起来了,宜妃、惠妃也一脸惊恐地望向她,就连小佟佳氏都一脸茫然,似乎不明白天上为什么开始掉馅儿饼了。
沈娆只安抚地看了胤礽、胤禛一眼,便继续道:“臣妾的姑母贞妃娘娘,骸骨仍葬于葬蓟县黄花山下,妃陵中只供牌位,臣妾昨夜忧心良久、辗转反侧,只盼着先人魂有所归,故今日恳求圣上,能准她移葬孝东陵。”
所有人都等着康熙的反应,贞妃是孝献皇后的亲妹妹,其实早该移葬的,但因无人敢在今上面前提起此事,便一直耽搁了下去,如今皇贵妃贸然提出,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来天子震怒。
然而康熙平静地点了点头,亲自下了一道口谕:“谕礼部,皇考大行皇帝御宇时,妃董鄂氏、赋性温良、恪共内职。当皇考上宾之日、感恩遇之素深、克尽哀痛、遂尔薨逝,芳烈难泯,特进名封、以昭淑德,追封为皇考贵太妃,迁葬孝东陵,所有典礼宜崇,则礼部察例具奏。”
说完便打发梁九功下去传旨,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对皇贵妃的受宠程度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只有小佟佳氏面露不甘之色,一狠心拖着伤腿,跪在了沈娆身边,对着皇上磕了个头。
“不可啊皇上!”
沈娆咽了咽口水,这上钩的也太快了。
康熙都有些无奈地生不起气来了:“那你说说为什么不可。”
“皇上,董鄂氏一族于国有大过,孝献皇后仍在帝陵已是皇上格外开恩,岂可再追封一位贵太妃呢!”小佟佳氏言之凿凿。
沈娆心中冷哼一声,面上故作不忿之态:“我祖父曾跟随太宗南征北战。攻打京畿,扫荡河北,平定宁远,包围锦州,鏖战山东,亡南明政权,征永历政权,有赫赫战功,戎马一生,从关外到关内,从塞北到江南,为大清打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何过之有?”
康熙神色似有松动,小佟佳氏转头对沈娆急道:“那孝献皇后祸乱朝纲你有怎么说?”
沈娆睇了她一眼:“孝献皇后恭恪敦静、敏慧端良,连内围事都甚少插手,何谈于朝堂有过?”
“要不是她你们董鄂氏能有今日的风光?还敢说不涉朝事?你祖父累授内大臣,你阿玛的三等伯是怎么来的,你自己不清楚吗!”小佟佳氏嚷道。
她这话一出,康熙都不由一叹,真是自己找死了,拦都拦不住。
果然沈娆连称呼都变了,膝行几步,到康熙面前委屈道:“主子……”
康熙御极数年,有无数人这么喊过他,只是如今换了她,竟让他心口不觉一跳,几乎连她是在算计佟佳氏、算计自己母族都忘了。
“主子,您得为奴才们做主啊,您是天下人的皇上,可也是咱们的旗主,咱们正白旗效忠您,最是天经地义,可您也得跟咱们一句准话儿,董鄂氏,乃至正白旗的荣耀,究竟是将士们在沙场上浴血拼出来的还是后宫女人保下来的?”
沈娆话音刚落,宁谧太妃也跟着跪了下来,康熙赶紧起身去扶:“娘娘不可啊。”
可宁谧太妃却跪得十分坚决:“皇贵妃说得对,按家礼我还能腆以庶母自居,可按照咱们满人的老理儿,我也是您的奴才,今儿奴才也斗胆求主子给咱们个说法,还咱们董鄂氏、正白旗战死的男儿们一个公道。”
康熙闭了闭眼,沉声道:“责庶妃佟佳氏,即日起常伴孝康章皇后陵前,永世不得踏出皇陵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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