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生不期而遇1

a市一向四季分明，大四的夏天格外长，直到新生军训结束，老天一点雨也没下，天气燥热的很。

        南大校园里多了很多新鲜面孔，这种新鲜血液的注入，显得整个学校都生机勃勃。

        钱多多咬牙切齿地看着那群小年轻，对着合欢抱怨道,“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那群小屁孩也太不懂事了，操场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连食堂最近都被他们占领了！”

        什么叫义愤填膺，合欢从钱多多的语气算是感觉到了，不过确实最近食堂的饭菜容易被横扫。

        她也忍不住附和，“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大四开学，合欢待在学校的时间就多了不少，闲暇的时间就在图书馆，偶而和钱多多在校园里遛个弯，日子越来越往老年退休生活上靠。

        图书馆占座位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合欢还在纠结是不是要考研，这个困扰由来已久，不像钱多多很通透。

        钱多多说，“又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小柯那样，目标坚定要当优秀的新闻人，要去第一学府深造，反正我想明白了，我不要盲目跟这个风。”

        小柯是一个很有职业规划的人，她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就务必是一条路走到黑的。

        不要盲目跟风，不要盲目跟风……

        合欢给自己催眠，人如果陷入矛盾，说明他的大脑在帮助自己脱离舒适区，是一种进步的表现。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学校的日子过的飞快，国庆前一天，合欢抱着相机在学校后花园给钱多多拍秋日大片。

        作为一个模特的基本素养，钱多多一定是非常的合格，无论是搔首弄姿还是表情管理堪称专业。

        合欢一边拍照，还要一边听钱多多嘀咕，“我一个月都没有好好吃过食堂的饭，爷都饿瘦了。”

        南大的餐厅新引进来一批厨子，饭菜不仅种类众多，而且口感甚好。

        缺点是，都没有到钱多多的嘴里。

        那天夕阳西下，湖畔杨柳，传说中的一个小学弟过来搭讪，他径直一路跑到合欢眼前，“你好同学，加个联系方式呗？”

        合欢看着面前很稚嫩的年轻人，缓缓道，“学姐大四了，你介意吗？”

        男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稍微愣了一下，过了好久才道，“啊！”

        钱多多本来还在吃瓜，看到男生迟疑的表情，皱了一下眉头道，“你大几的啊？”

        男生回答，“大…一。”

        钱多多瞳孔地震，然后阴阳怪气道，“格局大了嘛！找学姐谈恋爱，不准备吃食堂饭了！”

        男生用一脸我也没有想到的表情，随后缓解气氛道，“就当交个朋友呗！”

        合欢思考了良久，男生年龄是小了点，不过好在五官都在，四肢健全，要不考虑来一场毕业就分手的恋爱，也算此生无憾。

        就在她以为仅存的理智要被战胜的时候，手机“呜呜”地震动了一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示意钱多多自己要接电话，站在一旁的男生一脸的疑惑，最后试探地问，“男朋友？”

        男生的声音穿到电话听筒，合欢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男朋友？小跟班你在哪里呢？到你学校门口了，接你回家快出来了！”

        说话的人是秦行，跟合欢交流从来都是咋咋呼呼丝毫不客气，如果不是这通电话，她都想不起原来自己曾经还喜欢过男人，是一个宁缺无赖也不凑合的人。

        合欢语气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我在学校呢，你得等我一会儿，可能要很长时间，你有事吗？”

        “我妈让我接你回家！”

        合欢的第一反应是反常，第二反应是自己有腿，两人自高中一别，从此就没有见过面，她只在社交网络和家长的口中听说他的消息。

        两个人如果没有缘分，中间隔再多中间人都不会见面，如果有缘，即使在远的距离，都能找到对方。

        钱多多看见合欢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她叹了一口气，对旁边的男生道，“可能是男朋友…”

        小学弟一脸惋惜，临走的时候钱多多追着向他喊道，“年纪轻轻，好好学习少吃饭…”

        末了，还加上一句，“少吃饭能给学姐留条活路…”

        男生一步三回头，脸上的表情是五味杂陈，大概是觉得学姐的思想境界太高，自己触碰不到。

        合欢没忍住笑出了声，给钱多多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秦行像是开了瓶水，沉默了半晌，才说，“你笑什么，马上要见到我是不是特别激动！”

        事实是合欢全程和他交流都波澜不惊，挂断了电话，才忽觉腿软，整个人都搭在了钱多多的身上。

        钱多多看她的样子，问，“怎么了，世界末日了！”

        合欢答，“我的世界末日到了！不是你的…”

        高中喜欢秦行这件事，合欢只告诉过昭昭，昭昭没有说的话秦行应该永远不会知道，毕竟没有哪个傻子，会帮喜欢的男生追他喜欢的女生。

        钱多多顿悟了，作为一个情场也走过几遭的人，她觉得电话里的人一定有鬼。

        国庆七天假正式开始…

        秦行重新出现在合欢的世界时，他说，“士别三天，刮目相看，小跟班长大了，别来无恙啊！”

        说的文绉绉的，估计是拍戏后遗症带到了现实里，合欢看着眼前陌生又带着亲切的脸，好久没有说话。

        她开了车门，钻进后面的座位，然后略过话题问，“阿姨和我妈在一起吗？”

        秦行妈妈和李女士是多年的好友，当年知道合欢回a市的时候，他妈妈专门带着他来拜访。

        “对啊，我给她们报了个老年社团，这会儿应该刚下课呢…”秦行取下了墨镜，身子往后倾斜转过了身，“干嘛离我那么远，我又不会吃你！”

        合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对上他的眼睛，顿时觉得有点心慌，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为了生活寒门苦读的学士，在进京赶考的时候，遇见了自己多年好友成了暴发户。

        她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保全自尊和骄傲。

        合欢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很努力地压制住情绪，吐出了一句，“后面凉快！”

        秦行眼珠转了一圈，把恭敬坐在后排的合欢从上打量了一下，语气略显夸张道，“你确定你是顾合欢！哦，不…小跟班…”

        合欢感受到来自“小跟班”的压迫感，然后用眼神回瞪了他了一下，才见他收回了眼神。

        秦行打了个方向盘，显得很伤怀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好多年没见了，你就这样对你的……大哥！”

        “好多年不见，生疏也是正常的…”她没有意识到秦行的语气停顿，然后又小声嘀咕，“你是谁大哥…”

        秦行只比合欢大了两个月，上学那会儿人比较中二，见谁都让人称呼他大哥。

        可能是两人有一段时间待得太久的缘故，好多人说她和秦行长的相像。

        于是秦行就开玩笑说，合欢他大表妹。

        但是合欢不依，她只想当他大表姐！

        窗外风景疾驰而过，合欢用余光去看前视镜里秦行的脸，突然想到一次来a市的时候和他见面的场景。

        他套着干净的运动服，怀里抱着乔丹篮球，那时候才刚十五岁就比同龄人高出了很多，看着她就一直笑，一直笑…

        刚情窦初开的少女，遇见一个青春正好的少年总归要带点世俗欲望的。

        那天，秦行对她说，“你好像樱桃小丸子啊！”

        合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刘海，整个人十分窘迫，但是随后他又说，“樱桃小丸子挺可爱的…”

        现在回想起来，合欢觉得秦行真是年纪轻轻就花言巧语，说得人春心荡漾。

        秦行父亲一向心脏不好，那天二人的车并没有直接回家，中途转去了医院。

        下午五点钟，太阳还没有完全落，秦行把车停进医院停车位，他说，“我要去给我爸拿药，你在车里等着…”

        合欢觉得有点闷，但是他又说，“算了，你下来和我一起吧，医院太大了，又是中医门诊…”

        打开车门下来，他折返回来，合欢下意识地问，“中医啊？”

        秦行点点头，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最后戴上了口罩，合欢下意识地想到了何云归，身体行动大于思考下了车。

        果然不出她所料，秦行确实挂的是何云归的号，下午前面排队的人不多，合欢透过门缝看见何云归的脸，他的身后是一片夕阳正好。

        合欢看着他号脉，听诊，然后问病人的生活习惯，看诊断病例，最后低头开药方…

        秦行的眼神一直打量合欢，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里面的护士叫，“下一位！”

        门被打开，何云归揉了揉指腹，抬头看过来，好看的眼睛突然开始聚光，合欢咧嘴一笑。

        秦行走了进去，他把病例交给何云归，很疑惑地问，“这么年轻的中医？”

        何云归皱了一下眉头，看着眼前仍旧戴着口罩的男生，语气不紧不慢道，“口罩摘下来，什么症状？”

        “我是秦海的儿子，是来帮我爸拿药的！”

        何云归淡定地翻了翻纸，将东西摊到他面前，“本人呢！”

        “拿个药，还要本人来吗？”秦行一脸疑惑。

        旁边陪诊的年轻医生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行，缓缓说，“看病还有人替的，真是什么事都能遇上…”

        秦行也有点懵，不过还是很平静地解释，“听说上次开药方时，不是说有了好转，吃完了，再过来拿药？就是拿副新药，有那么麻烦吗？”

        陪诊医生略显无奈地笑了一声，看着眼前不太聪明的帅哥，又看看何云归，小声嘀咕道，“原来并不是所有帅哥都是聪明的…”

        “我需要了解病人吃完药后的身体情况，每一副药都可能不是一个标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希望本人亲自来见一下我…他的症状还是挺特殊的…”何云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又道，“这样吧，下周一，让病人亲自来一趟！”

        秦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用余光扫了一下何云归的脸，门外合欢听到了来龙去脉。

        她联想，应该是秦海单位有事，秦行妈妈没有听明白医嘱，而这个刚休假回来的儿子，正好有空为二老尽一下孝心。

        医生的无奈非常人能理解，又无时无刻不困在这种境地，但是又要谨遵医德，保持良好的道德修养。面临生死攸关，又要时刻心态平和，真是神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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