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等我去见你

岁宁在储魔界被封印的那一刻，终于筋疲力尽倒在地上。

        等她再次睁眼已经是三天后的徬晚了。

        秋凛然、宫蔚、风药子都围在床边看着她。

        “醒了？”宫蔚抱着拳，看向岁宁开口。

        岁宁点头，她想要坐起来，风药子却阻止她，“师姐不要起身，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岁宁确实没有力气坐起身，便没有固执的要起来。

        秋凛然给她盖好被子，温声开口，“宁师妹不要太伤心，慕阳是为我们牺牲的，阡守地不会忘了他的。”

        岁宁显然还没准备好接受慕阳被关进储魔界的事实，她听到这些话，心口传来丝丝的疼。

        但她咧嘴笑了起来，笑声因为昏迷太久而带着嘶哑。

        “你们想哪去了？我没事。”

        三人对视一番，又看向岁宁，觉得她可能是伤心过度，悲极反笑，纷纷现出担忧的表情。

        “算了。”岁宁不能告诉他们慕阳会回来，自然就不能奢望他们不担心自己。

        “我回雪禅峰去，多谢师兄弟的担忧。”

        秋凛然想劝她在这休养，话还未出口，岁宁直接掀被下床，脚因为没有力气差点当场下跪。

        好在扶着床沿稳住了。

        “看，生龙活虎。”她尽可能说得大声。

        几人知道拗不过她，只好默认她的说辞。

        “我送师姐回去。”风药子扶住岁宁。

        岁宁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身体回不去，也就同意了。

        她一拍风药子的肩，眼睛眨巴一下笑出声来，“不亏是我的好师弟。”

        风药子笑笑没说话。

        宫蔚和秋凛然则是一脸不放心的看着他们走出房门。

        风药子虽然喜欢药理修复之术，但修为着实不低。只见他拿出一个自己做的酷似纸飞机的法器，放到地上就变得坐骑一般大，等岁宁上去就用灵力御风轻松将她送到雪禅峰。

        在飞行途中还给她输了不少灵力，这使她的精神恢复不少。

        岁宁让他在石阶处停下，并摆摆手让他慢走。

        风药子不放心地千叮咛万嘱咐她注意休息。

        岁宁笑嘻嘻的点头答应。

        等整个雪禅峰只剩她一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石阶上没了等她的人。

        眼下才真的是满眼疮痍，半心冰凉。

        “狗系统……我以后……再也不叫你狗系统了……”

        她慢慢地在雪里踱步，缓缓的说出这句在储魔界前就想说的话。

        “为什么？”系统声响起。

        岁宁走到那棵树下，坐到那石椅上，拿起那瓶酒，打开那包桂花糕。

        慢条斯理的做完这些，她又开口，“不为什么，就不想。”

        等打开酒喝了一口，又说到，“没心情罢了。”

        “宿主是在难过吗？可宿主没哭啊。”

        岁宁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

        “那天，该是他生日的。”

        “算起来，该是十六岁了。”

        “他叫我不要关他进地狱。”

        …………

        “我怎么可能哭呢？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为什么要哭？”

        “谁说哭才是难过呢？”

        岁宁说一句就喝一口，终于把自己喝的烂醉，她说完这句话就大笑起来。

        风雪声掩埋了笑声，所以她笑的放肆。

        只是笑了没两声，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来。

        等嘴里传来咸味的那一刻，她终于承认自己在哭了。

        鼻子一酸，眼泪像得到了赦令奔涌而出。

        她拿起另一瓶酒，仰头猛地喝几口，把酒瓶举高，一股脑把酒倒在脸。

        酒水掩盖冲刷泪痕，岁宁把手中的酒瓶重重的摔出去。

        “慕阳！！！”

        嘭～的一声，伴随着岁宁嘶声力竭的喊叫和哭吼。

        “慕阳！！！”

        “慕阳！！！！”

        一遍又一遍。

        直到痛哭失声，“对不起……对不起……”

        被撕咬的痛感一遍又一遍，身体快要撑到爆炸的痛苦无时无刻，心里已经麻木的无力感无比绝望……

        那天的感受，他现在就在经历……

        只是那么一小段时间，自己就受不了了，慕阳不知要在那个炼狱被折磨多久……

        怎么可能不痛彻心扉，怎么可能是一句他不会死就磨灭的了的。

        生不如死，身处绝望。

        等纷飞的小雪再次掩盖她走过的脚印，月幕再次恢复静谧。

        她踉踉跄跄的走进屋里，桌上放着两根糖葫芦。

        岁宁的眼睛已经酸痛了，眼泪却在刺激着她，身体里已经没了沐灵果，现在的她就是一具勉强能动的尸体……

        岁宁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逼迫自己的意识陷入混沌。

        意识沉睡的一瞬间，她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虚无。

        “恭喜宿主，怨气值骤降。”

        “……”

        “系统，你不是说不会干扰我的选择吗？”为什么要我告诉众人慕阳是魔畜？为什么慕阳会在那时想起原作经历？

        “我不能让世界毁灭。”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我牺牲，用身体去堵住裂缝？”

        “宿主你的灵力还足以修补它吗？你死了慕阳大概率会跳进去，他还是一样的下场。而他出来后，大概率会发疯。”

        “……他不会的。他只会怪自己，他不可能伤害无辜。”

        “宿主，他是人，会变的，他不是你笔下的文字，鲜活不足以形容他。”

        岁宁哑口无言。

        慕阳是活生生的人，这里的每个人他们都有自己的思想和人生。

        知晓这个的岁宁比谁都高兴。

        她只是不想要这个发展，说好的要保护他，却每次都让他身处险境。

        “那这是哪？”岁宁不想和一个机器争辩这些，她环顾四周，看不清远方。

        “储魔界。”

        冷不丁的三个字让岁宁又惊又喜。

        “那慕阳呢？我怎么进来的？魔畜呢？”

        “濒死的灵狐，意识会无阻碍的进到储魔界，这里是封印边缘，沐灵树就在这区域。往里走是关押魔畜的中心地带。”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岁宁往前探出两步。

        “那你以前没问啊。”

        岁宁瞪向空中，给它一个杀气腾腾的白眼。

        没问吗？我明里暗里说过多少次给点提示？！

        “宿主不必如此，还是抓紧时间去找沐灵树。”

        “……”

        岁宁动身往前方走，这里根本没有方向可言，只能先走着。

        一路走去还是虚无，灰蒙蒙的四周很容易让人感到绝望。

        岁宁习惯性的分析处境。

        慕阳呢？他是不是很痛苦？

        岁宁一想到慕阳，心脏就开始抽痛。

        只希望他能够恨自己，靠着这个刻骨的恨活下去。哪怕以后他真的要报复……

        她加快了速度往前奔去。

        混沌中没有时间，岁宁跑了很久，前方终于看到了黑气，它们萦绕盘旋，一些动物模样的魔畜开始出现。

        往前走，一定可以找到慕阳。

        岁宁径直穿过它们，向前跑。

        就好像一直往前去就能找到慕阳。

        “宿主，慕阳不一定就在这个方向，你可能横穿了边缘，你这样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但我不能停止。哪怕只是一丝希望。”岁宁没有丝毫犹豫和停歇。

        “至少要表示态度对吧？给自己留条活路，到时他来杀我，扑通跪地时也有理由求饶。”

        “你也可以认为我在自我安慰，内疚让我很痛苦。”

        “我没这样想宿主。”

        岁宁继续往前，一束白光强烈冲来，岁宁迅速闭眼。

        再次睁眼，宿醉的头痛的厉害。

        岁宁直直的盯着房梁。

        她爬起来，看着桌上的糖衣透亮，山楂滚圆的糖葫芦，拿起杯子倒了杯茶壶里凉透的醒酒茶。

        一口饮尽后，干涩的眼睛被新的眼泪刺激的生疼。

        “系统……算了。”

        岁宁右手撑着桌沿站起来，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精神也清醒，只是体内微少的灵力让人没有安全感。

        “我帮不上宿主实际的忙。”

        “我知道，所以我说算了。”岁宁出门往石阶走去。

        这个山梯真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等我，等着我去见你。”

        岁宁碎碎念的说完这一句，直接躺下往山下滚。

        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等一切没了声响，岁宁的意识如愿出现在储魔界。

        意识没有痛感，岁宁一步不肯停歇，再次往魔畜聚集地扎。

        “宿主找到又能如何？只能看着，岂不是更难过？”

        “如果他一定要经历这些，至少我一定要陪着他。再说了，就算实力巅峰的我进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宿主在自责？”

        “……我在陈诉事实。”

        漫无天日的寻找。

        明明是往魔畜聚集区一头扎去，却没有任何的慕阳的痕迹。

        岁宁再次睁眼，又是在风药子的房间。

        “没事了？师姐喝醉了酒从石阶上摔下来了。”

        风药子对旁边的秋凛然和宫蔚说。

        秋凛然一脸担忧的看着岁宁，“师妹再难过也不该拿身体当儿戏，怎么能喝酒？”

        风药子输了大量灵力给岁宁，岁宁感受到了。可惜这就是一次性奢侈保命品，自己也不能运转使用。

        但身体确实舒适不少。

        “师兄不必担忧，我心里有数。”

        岁宁本想说些凌模两可的话搪塞过去，可这句话不知如何踩到了宫蔚的雷点。

        “心里有数？说白了就是不相信我们，不肯依靠我们。”

        宫蔚的声音之大，语气之激愤让岁宁的心跳猛地加速。

        害怕的想蜷缩起来。

        秋凛然赶忙打圆场，“师弟别这样。”

        宫蔚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但声音明显的小了下来，“当初明明说了会帮她，为什么非要单挑崔东海？每次都说心里有数，几月不见人影，不要人管。我以为你改了，没想到还是如此。”

        秋凛然沉默了，显然是默认宫蔚所说，岁宁的‘心里有数’把所有人的关心都拒之门外。

        岁宁读懂了话意，也很不想放过崔东海这条线索，但稳住现在的局面似乎是当务之急。

        “那个……”

        心里想了一堆话。

        性格使然？恶劣的环境让我养成了单独行动的习惯？

        你们口中的师妹不是我，我是冒牌的，你们心心念念的师妹死了？

        我是为了进储魔界故意寻死的？

        算了，还是用万能答案吧。

        “师兄，师弟，我错了，以后不会了，相信我。”

        然后无比真挚的看向宫蔚。

        宫蔚看了看她红肿的眼睛，别过了头，“算了，别再有下次。”

        秋凛然露出欣慰的笑，“这样就好。”

        这种被家人关心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岁宁也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师姐的灵力几近枯竭，师姐还是告诉我们关于你灵核消失之事吧。”

        风药子严肃但又试探性的开口。

        “……”咋？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原主没有灵核的人？！！

        “你以前灵力最强，你不肯说，我们不管你。现在呢？你要死撑到什么时候？”

        宫蔚的声音不高，但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不知道啊！

        “系统？你现在可以提示一下了吧？”岁宁在心里问。

        “宿主是创世主，宿主不知道的话就没人知道。”

        “……”岁宁无言以对，谁让自己只写了大纲，谁让岁宁是不被人注意的炮灰。

        三人见岁宁不说话，也不再说话。

        刚刚温馨的气氛降至冰点。

        秋凛然又开口，“好了，师妹不想说便不说，现在还是让她好生休养吧。以后每日，我们轮流输些灵力给她也就好了。”

        岁宁感激的看向秋凛然，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像天使，浑身散发着救赎的圣光。

        宫蔚哼的一声，转身往门外走，临出去前又说了一句，“明日我来输灵力。”

        秋凛然把手放在岁宁头上，轻柔的摸了摸，“宫师弟一直是这样。师妹要知道，我们的关系从来不会变。有事一定要说。”

        又转头对身旁的风药子说，“交给师弟了。”

        风药子点头，“师兄放心。”

        风药子送走秋凛然后回到床头。

        “师姐。你是酒醒后自己滚下的石阶，师姐是想寻死？”

        寻死不至于，寻濒死才是正解。

        “没有，早上醒来头痛，走到山梯前眼前一黑就摔下来了。”

        不想让他们担心，但不能告诉他们真相。

        储魔界是一定要进的，不能让他们阻拦。

        风药子没有怀疑，拿出一颗药丸给她，“这个可以梳理筋脉，虽然不能重塑灵核，但应该对师姐有用。”

        岁宁接过拿在手里端详，谁会研究重塑灵核的东西，除非是专为原主而研究的。

        “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出来的吧。”

        风药子递给她一杯水，“师父当初收我不就是看中我的药理天赋吗？入门第一天，他就拜托我为你研究这个，可惜每次有新进展兴高采烈的找你，你都是不屑一顾。现下情况，师姐就相信我吧。”

        岁宁把药丸放进嘴里，喝一口水，一口气咽下。

        “谢谢师弟。替以前不识货的我说的。”

        风药子噗的一声笑出来，“师姐真是的。”

        “那这药丸要按时服用吗？”岁宁喝完杯中的水。

        “一日一次便可。”风药子将茶杯放好，“师姐，掌门已通知尘儿发生之事，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该回到了。”

        岁宁点头。

        通知他们是应该的。

        风药子离开后，岁宁开始打坐试着调转灵力，现在的灵力只是散在周身维持生命，根本无法为己所用。

        岁宁试了几次将灵力集中丹田，可惜灵力流转一会就感受不到了。

        索性躺平。

        “系统可不可以想办法让我见见慕阳。”岁宁没有抱希望，只是想问问。

        “有的。”

        “……那你倒是说啊。”岁宁着急又激动。

        “但没有人族成功的先例。灵狐一族的修者，灵体可以通过任何人的灵力，进入他的梦。但要求是那人的原生灵力，即使慕阳在，他的灵核已经是狐尾替代，灵力已然不纯。”

        这不就是没有办法吗？

        白说那么多废话。

        岁宁希望破灭，摆出慵颓的姿态。

        还是攒些灵力去储魔界找到沐灵树再濒死去看他吧……

        如果可以传递信息给他该多好……

        等等！！

        岁宁猛地坐起，剧烈的头痛让她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灵力没问题，那具体步骤是啥？”

        “……宿主你是人族。”

        “总要试试的。而且你那时还说濒死的灵狐意识能进储魔界呢，那时怎么不说我是人族？”

        “……灵体要出窍，以灵体状态将对方灵力强行揉和入体，他的灵力会带着你的灵体一起回归本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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